看著她那真誠中帶著一絲狡黠的眼神,楊壽廷下意識將視線轉移到門外,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愚兄這麼晚還來打擾,是想和你談談關於馬家的事,下午的時候,我在宮裡遇上了皇上,談了不少事…”

楚妤端起茶壺,一邊給他斟茶,一邊漫不經心道:“讓小妹猜猜,陛下是打算讓咱們全面蒐集馬季貪贓枉法的證據對不對?”

楊壽廷豎起大拇指,讚許道:“小妤,你可真是厲害啊!這能耐看起來不比你三叔弱啊?陛下得知了那些訊息,的確是大怒!並且,這次還打算出重拳,無論這件事牽扯到什麼人,都絕不會姑息!但前提是,咱們御史臺要收集到定乾坤的證據…”

“你腦子靈活,說說具體計劃?”

楚妤端起茶杯,低頭吸溜一口,意味深長道:“證據肯定不會在馬家人手裡!他馬季曾經在鳳陽郡跟著皇上打天下,那時候是虞城的內務府總管,這種人最擅長斂財,也最擅長洗錢藏錢!所以想要人贓俱獲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麼大的買賣,可不是他一個人或是一個家族能完成的!其背後必然有一整個完善高效的團隊執行!就比如那通天鍛造廠,就隱藏了陰陽賬本!很可能只是臺前門面!真正的大魚就藏在暗中!”

說著,她將剛剛看過的摺子直接推到楊壽廷面前。

帶著好奇,楊壽廷接過摺子一看上面內容,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上面記得都是真的?”

“有多少真內容,小妹不確定!但可以肯定,這只是冰山一角!小妹有種猜測,要是順著這條線索細查,可能挖出來的就不止是一個馬季了!”

楊壽廷一臉凝重:“什麼意思?你是想說,馬季背後除了東太后,還有其他靠山?”

“不錯!你看看這裡!!”

楚妤抬手指向摺子上的一段文字。

楊壽廷湊上前一看,小聲唸叨:“東嶺關煉油廠?等等…我記得這不是工業下屬委員會專門負責的嗎?”

楚妤點點頭:“不錯!但楊大哥恐怕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自從金燦這個工業下屬委員會的委員長被撤職查辦,他空出來的位置就交給了林軒…”

“是他!!這可麻煩了!林軒乃是皇上的兄弟,還是宗室…咱們怎麼查?”

楊壽廷徹底傻眼。

但楚妤卻一臉高深莫測,嘴角微微上翹。

他根本就沒察覺到楚妤的另一個心思。

工部下屬委員會的確落入林軒手裡,正如楊壽廷所說,林軒是宗室,並不好惹。

所以,楚妤針對的壓根不是林軒,只是故意給楊壽廷一個想象空間,讓他繼續發散思維。

楚妤已經與三皇子林景豐好上了,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男人能贏,最起碼也要先入主東宮,佔據有利地形。

而憑她的聰明,豈會看不出,當今一眾皇子中,之前存在感最強的那幾位都不行了,而真正入皇上眼的只有六皇子林戚。

因此,只因楊壽廷朝著工部下屬委員會這個方向調查,遲早會查到工部趙吉的頭上。

如果趙吉出事,那第一個受影響的就是六皇子林戚這個女婿。

但楚妤不敢直接將懷疑目標指向趙吉,只能有意無意的引誘楊壽廷,看他上不上鉤。

其實楚妤也清楚,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楊壽廷的父親楊林在朝中尊為閣老,同時因為楊小魚的關係,趙吉又是他的小姑父。

所以,他怎麼可能對自家人出手?

但楚妤也沒打算一擊必中,她就是有意無意的試探,潛移默化的引導。

她就不信,趙家真的像外界傳的那麼幹淨清白。

作為工部尚書,執掌著大端最頂尖的技術,趙吉想要撈錢可實在太容易了。

甚至,他只需要表現出一丁點態度,底下人就會立即將好處獻上來。

並且,因為工部的特殊性,想發現更艱難。

工部每年專門負責分配軍工產能,只要他點頭,就能輕而易舉的餵飽一家軍工廠。

因此,趙家才是楚妤的目標,但這種話她除了對三殿下說以外,任何人都不會透漏分毫。

楚妤一臉輕鬆,低頭把玩著垂肩的髮絲,玩味道:“陛下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確了,楊大哥剛剛自己都說了,難道還怕一個早已過氣的人呢?”

楊壽廷苦澀一笑:“話雖如此,但林軒的身份過於敏感,此事還是等改天咱們問問陛下再說吧!”

楚妤撇嘴道:“陛下讓你我做左右都御史,等同於是放權了,咱們要是做事畏首畏尾,豈不是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期望?另外,楊大哥怎知這不是陛下的意思呢?”

“你是說…”

楊壽廷瞪大眼睛望著她。

楚妤點點頭:“小妹其實也不確定,但你細想一下,御史臺的設立,除了整頓吏治,最重要的就是幫陛下做不方便做的事!”

楊壽廷恍然大悟,突然一改之前木訥的印象,冷然一笑:“也好,楚大人都這麼說了,那本官自然是沒意見!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他也不傻,豈會看不出這女人藏的什麼心思?

雖然御史臺註定是得罪人的實權部門,但他可不願被人當槍使。

尤其是楚妤話裡話外的意思,看似是說工部下屬委員會,但實則是針對工部。

而工部尚書趙吉,可是他的姑父,他還沒蠢到這種地步。

楚妤內心暗歎,徹底收起對楊壽廷的輕視,卻面不改色道:“楊大哥放心,小妹本來就是與你商量此事,既然拿定了主意,那明天咱們就分頭行動!小妹去調查林軒和東嶺關煉油廠,你則是追查通天鍛造廠!!”

楊壽廷恍然大悟,抬手指了指她,笑罵道:“真是個狡猾的女人!愚兄都被你給繞糊塗了!說了半天,這髒活累活還是得愚兄幹!”

現在的馬家就是困獸,也是最危險的時期。

馬季明知道自己可能要出事,做事必然是不顧後果,甚至做出一些極端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