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浮現著幾道橙色的霞光。
紀竹跟林空重新走在這片乾枯的樹林時,總感覺此時的場景跟昨天來時出奇的一致。
兩人一前一後的剛進屋,就受到了大家虎視眈眈的寵幸目光,不過紀竹一點沒覺得榮幸,反而是沉沉的皺了下眉頭。
烏珊幾乎是最激動的那個,她把紀竹從門口拉到客廳內大理石的椅子上坐下。
紀竹淡淡掃了一眼坐在自己邊上的其他玩家,心裡有點發毛。
在他們審視的目光中,紀竹不自在的摸了摸眉,她顫著嗓子問了一聲,“有什麼事嗎?”
烏珊圓圓的眼睛露出一股狡黠的明亮,“這不是查了一天的線索,想著大家一起分享一些有用的,也好讓任務變得更通透一些。”
紀竹眼底閃過一絲驚疑,心想烏珊怎麼感覺好像哪裡變了。
她思索的垂下眼眸,接著心裡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般,抬眼看向了對面的大漢幾人,“你們查了什麼?”
最先接話的是烏珊,她說:“我們本來是想去消失的第二個新郎家的,結果沒去成,反而是誤打誤撞的去到了第三個新郎家裡。”
“有什麼收穫嗎?”紀竹悠閒的轉著圓珠筆問。
烏珊答,“消失的第三個新郎叫王節,我們去到他家時,他媽媽一直拉著我的手哭,嘴裡一直唸叨著什麼掃把星,還說就是因為那個掃把星什麼,自己兒子才會失蹤的。”
紀竹的眉頭微瞥,“她說的掃把星應該是嫁給她兒子的新娘了。”
烏珊趕忙點頭,“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而且我們還在王節的房間裡看見了很多王節和她未婚妻的合照,不過今天翻出來時都被王節的媽媽拿出去燒燬了。”
烏珊露出一股痛惜的表情,大概是可惜線索的銷燬。
紀竹:“還有嗎?”
烏珊:“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我記得在我問她失蹤的第一個新郎家在哪時……”
“時什麼?”紀竹心累的抬眼追問。
烏珊:“他直接破口大罵說就是秦家害死了他的兒子,還說都是因為秦家胡攪蠻纏不分青紅皂白的想要報復。”
“報復?”
紀竹的表情微微凝重了幾分,沒想到秦家竟然跟王家的孽緣竟如此之深。
她把口袋裡的報紙緩緩掏出,接著又在上面填寫了幾串文字。
沒人知道她寫的是什麼,但眾人一看到屋子裡唯一一個做筆記的紀竹,瞬間看她的目光中多出了幾分敬意。
“還有其他的嗎?”紀竹輕聲問了一句。
烏珊搖頭,“沒有了。”
紀竹又把目光放到對面的大漢和肌肉男身上,猶豫了幾秒後問,“你們有什麼線索。”
未等兩人反應過來,邊上的紅髮男扯著沙啞的聲音說:“我們去的是第二個新郎家。不過這個新郎倒是跟其他兩個不太一樣。”
紀竹剛想啟唇問哪裡不一樣,結果就被紅髮男又響起的聲音嚥了下去。
“何律夏不是在結婚當天失蹤的,他是在結婚後第三天才失蹤的。”
“婚後第三天才失蹤。”紀竹喃喃唸了一句。
對面的紅髮男又繼續道:“沒錯,我問了他的妻子,何律夏在結婚後並沒有什麼異常,他失蹤的當天還跟他妻子打了聲招呼說要出門,結果就再也沒有回來。”
“何律夏的父母和妻子都還在嗎?”紀竹又開始轉動著手裡的圓珠筆。
紅髮男平靜的點了點頭,“都在。”
旁邊凶神惡煞的大漢突然重重拍了一下紅髮男的胸口,他大喊道:“話都被你說完了,我們說什麼。”
紅髮男的表情帶著些無辜,隨後表情諂媚的笑起,“這不是怕累著大哥嗎!”大漢又上去捶了兩拳。
大漢邊上的肌肉男捂嘴笑了笑,接著拉動了一下大漢的胳膊,示意他別動手。
紀竹沒什麼表情的垂下了頭,“我去的是第一個新郎家,第一個失蹤的叫秦覺風,不過秦覺風的家裡只剩下他爸爸了。
——在秦覺風失蹤之後,他的弟弟溺水死亡,他們的媽媽接受不了同時失去了兩個兒子的打擊,自盡了。”
屋子裡的人聽的很認真,紀竹繼續把得到的線索跟他們分享。
“除此之外,我們還發現了秦覺風新娘的線索,她的未婚妻叫林希,不過林希在秦覺風失蹤一個月之後,轉頭又嫁給了王節,結果王節也在大婚當天失蹤,幾天過後,林希承受不住謾罵也自盡了。”
烏珊愣怔了會兒,貌似還沒有從衝擊中反應過來。
半響,她疑聲問道:“林希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先後嫁給了兩人,可是我在王節房間裡看到的照片,兩人怎麼可能只認識了一個月。”
紀竹沉著的點了個頭,說:“王節家的地址在哪?”
烏珊回想了一下,大致給紀竹說了個地點,紀竹又在紙上快速的記了下來,一會後報紙上空白的地方又多了一片漆黑。
“何律夏家的地址呢?”紀竹抬眼又望向紅髮男,語氣也硬氣了不少。
“夕山路78號。”
紀竹又把這幾個字迅速記下,接著輕輕把報紙摺疊起來夾在了那本《南風》的書裡。
紅髮男抱起胳膊瞥了一眼,“這書是你搜查線索時帶出來的?”
“嗯”紀竹輕應了一聲,接著反問,“你們不帶嗎?”
紅髮男汗顏,微微蹙起眉頭說:“忘記了。”
紀竹聞聲又重新低下了頭,屋子裡的氛圍又開始變得沉寂起來。
半響過後,管家露面,他推著一個餐車緩緩過來。
“今天的晚餐,我為大家準備了牛排和紅酒,請各位慢慢享用。”
說完,他一個個的把餐盤擺好,然後又推著餐車緩緩離去了。
等到他再回來時,一道門鈴聲突兀的在空中響起,管家急忙跑到門口迎接,進來的是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
那男人個子不高,年紀不大,身材微胖,西裝的胸口處掛著一個新郎的禮花胸針。
他的到來無疑是讓所有人傻了眼,這是新郎?這就是新郎?這是哪門子的新郎?
人群中又傳出了幾道細小的討論聲,“這難道就是消失的新郎?”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怎麼我們還沒找到新郎,新郎就自己出來了。”
“那我們是不是就不用再去找了,新郎這不是已經出現了嗎?”
紀竹把所有人的話一貫收入耳底,然後細細打量起著眼前的新郎,不僅其他人奇怪,紀竹也很奇怪這人的到來。
“你小子叫什麼名字?”大漢嚷聲的質問著他,那人沒有搭理,彷彿像沒有聽見似的,筆直的走到了餐桌邊,端坐在了玩家之中。
大漢又不服氣的掙扎了幾句,最後看見那白色西裝的新郎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之後,他便惱怒的閉上了嘴。
閉嘴之前還吐槽了一句,“原來是個聾子。”
話音剛落,屋子裡又傳出了高跟鞋的脆響聲。
眾人一見到女主人下樓,紛紛悻悻的閉上了嘴。
當那女主人落座時,目光在新郎的身上留了一眼,然後又快速把視線移走。
“今天的牛排挺嫩,口感很不錯。”
對於肌肉男每天的用餐評價,紀竹已經見怪不怪了,只不過餐桌上的寂靜氛圍並沒有被肌肉男突如其來的說話聲打破。
今天的這頓飯,女主人吃的很快,貌似像沒有胃口似的,在盤子裡還剩了一大半的食物之後就起身走了。
臨走時還隱隱的看了紀竹一眼,那目光帶著點深諳不明。
紀竹能感受到女主人一瞬間移來的目光,不過在那道目光移向自己之前,她還是微微察覺到了前面的一幕。
她先看見的是女主人把視線移到書上的那一幕。
於此,紀竹的心裡便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能讓屋子女主人賞眼觀看的東西,一定有些貓膩。
她突然心頭緩緩鬆了一口氣,至少有了個重大發現,那就是這本詩書一定跟新郎的消失有關。
紀竹這麼想著,隨即就看見餐桌上的其他玩家正用手遮住嘴巴,不知道神神秘秘的謀劃些什麼。
不管他們謀劃什麼,紀竹現在一點都不感興趣,她現在特別想念外婆做的飯菜,想回家。
客廳上的指標指向八點。
紀竹看見那個坐在餐桌上一動不動的新郎面帶微笑的上了樓,只不過讓紀竹奇怪的是,這位新郎的雙腳貌似有點叛逆。
主觀上他是自己主動上樓的,但是他顫顫巍巍的雙腳貌似像被人逼迫的一樣,然後每走一步,雙腳就會停滯一兩秒。
看到這,紀竹突然側頭往林空那邊湊了湊,說:“我們一會去三樓看看吧。”
林空平靜的點了個頭,紀竹扯了扯唇,心想林空一天點頭的次數比他吐出的字數都多,他是不是有什麼語言障礙。
不過這些話紀竹可不敢當著他的面說。
這頓飯所有人很早就吃完了,可能是因為時間還早的關係,大家都默契的呆在客廳裡沒動。
直到時間又過了半個小時,管家這才慢悠悠的推著餐車過來收拾盤子和殘渣。
客廳裡的大漢一晃眼的上了樓,以及帶著跟在他身後的兩個跟屁蟲。
其次是烏珊和萬洋兩人,紀竹從客廳的視線朝二樓看過去,他們貌似沒有各進各的房間,因為從頭到尾二樓上傳來的只有兩道沉悶的關門聲。
紀竹重新低頭垂眸,然後把報紙攤在桌子上,“你覺不覺得屋子的女主人有些奇怪。”
林空好奇的朝她望過來一眼,紀竹又繼續說,“我總覺得這個女主人跟新郎失蹤有些關係,會不會這本書上的字跡就是女主人的?”
紀竹晃了晃手上的書,猜測道:“如果秦覺風不喜歡林希,喜歡的是送他這本書的人呢。”
林空沉默不語。
紀竹:“相反,王節跟林希聽起來更像是一對恩愛的情侶,那秦覺風更不可能跟林希結婚了。”
紀竹說道此處,心裡的疑點也越來越多。
剛剛女主人看到這本書時僵硬的嘴角,明顯就是有些故事在裡面,但故事究竟是什麼,她還要繼續查詢才行。
林空依舊倚靠在椅子上,坐姿筆挺但表情又恢復成了慵懶的模樣。
紀竹:“走吧,我們去三樓看看。”
林空起身。
兩個人並肩上樓,然後在三樓的樓梯口前停了下來,三樓跟二樓的房間佈局不同,三樓只有三個房間,但客廳很大。
剛剛上樓的新郎此時正站在一間房間的門口。
紀竹抬頭睨了一眼,隨後就收到了一道森冷的目光。
這道目光來自面前著西裝的新郎,紀竹明顯看到他斂回目光時嘴角輕輕揚起的笑意。
林空突然向前一步,紀竹當即扯了扯他的衣角。
林空回頭,表情一貫的悠閒。
這時,新郎對面的屋子裡傳出了一陣響動,紀竹搖頭看向林空,“回去吧。”
林空靜靜的轉過身,貌似對紀竹突然做出的任何反應都不感到奇怪。
所以最後他還是選擇跟紀竹一同下了樓。
直到兩人的步子停留在二樓的樓梯口時,朝走廊外的房間門突然被人迅速拉開。
最先出來的是烏珊,然後是紅髮男等三人,紀竹驚奇的瞥了幾人一眼,腦子瞬間反應過來,他們全抱團了。
那自己和林空是被他們孤立了?紀竹帶著這個好奇又幽幽的打量他們一眼,然後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紀竹跟林空此時還沒有踏上樓梯口的地板,他們還杵在樓梯口上方,於是惹得面前的所有玩家齊齊向他們看過來。
“你們是去三樓了?”烏珊驚疑的問了一句,紀竹點頭承認,“去了。”
烏珊的表情瞬時變得難看起來,“你們忘記住房守則了?”
紀竹慢吞吞的回了一句,“忘了”。但表情卻絲毫不在意
雖然紀竹是這樣說,但其實她並沒有忘,她這樣說也只是想看看大家的反應。
而這些人的反應竟然全都是一副副感嘆“可惜了”的表情畫面。
烏珊急忙走過來跟她解釋,“遊戲裡如果不聽系統的警告和規則,很有可能會為之喪命的。”
“喪命?意思是我在遊戲裡會死?”紀竹怔聲問了一句。
得到的是烏珊肯定的回答,“遊戲裡喪命就意味著遊戲的失敗。”
紀竹:“然後呢?”
烏珊的表情一時變得低壓,他摸著紀竹的手解釋道:“我們玩家在進入遊戲時,本身是處在一種絕望的處境下,所以遊戲如果失敗,那等著我們的將會是死亡。”
這番話更讓紀竹聽不懂了,她雲裡霧裡的追問了句,“什麼死亡?什麼處境?”
烏珊疑聲,“你來之前沒有感到痛苦嗎?”
紀竹搖頭!
烏珊:“你不絕望?”
紀竹搖頭!
烏珊沉聲思考:“你該不會是在非絕境狀態中無意被牽扯進來的吧?”
紀竹真誠點頭,“我第一次進來。”
“你是新人玩家?”烏珊震驚問道。
紀竹點頭。
最邊上的紅髮男思考的用手指摸上自己的下巴,“按理說新人玩家的第一關通常匹配的也都是新人玩家,你怎麼會和我們撞在一起。”
“……?”紀竹沉默,然後緊緊的盯著邊上的紅髮男。
半響,紅髮男的唇溢位淡淡的笑意,默默補了句,“你也太倒黴了,十分之一的機率都能被你遇到。”
“……”紀竹擠了滴淚,咬著牙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我可真倒黴啊。
一時間反應過來的記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倒黴,不過她心中對這個遊戲的困惑也被逐漸放大。
“你剛剛說的絕境是什麼意思。”
烏珊深深嘆了口氣,“能進來這個遊戲的玩家分為四種,事故,病亡,痛苦以及意外被牽扯。”
紀竹沉著臉繼續聽。
烏珊繼續道:“簡單來說,就是現實世界發生了意外事故的玩家,年紀輕輕得了不治之症的玩家,或者處在痛苦的情緒裡想要自殺的玩家。”
紀竹:“所以這三者中的聯絡是死亡?”
烏珊:“差不多吧,不過前兩者跟後者不一樣的是,前兩者是不想死,不甘死而後者是嚮往。不管是哪一種,都特別痛苦,所以這個遊戲在檢測到痛苦的情緒後,會給予這些人一個機會。”
紀竹:“機會?”
烏珊淡聲笑著,“是啊,生的機會。”
說完,她下意識的瞥了周圍一眼,然後低聲湊在紀竹耳邊,“這不方便說太多,要不去你房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