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隨即被從裡面拉開,房間裡是一片肅清,與外面混亂的喧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傅謹言繃著神經走了進去,被帶到一片幕簾面前停住。
透過擋簾隱約能看見床上側躺著一個修長的身形,察覺到他的到來,床上的人沒有起身的意思,而是衝旁邊的侍從輕揮手臂。
侍從立馬會意,隨即輕輕將幕簾從兩人間拉開,與此同時從傅謹言身後走來兩隊侍女,整齊有序的列在兩邊。
傅謹言先看的是這些侍女,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紀,面容姣好不似凡花豔柳,用一個貼切的形容個就是長得正,舉止也不像外面那些歌妓般輕浮。確認沒有什麼威脅性,他才把目光投向床上這位。
對上離安王目光的那一刻,傅謹言由心底打了個寒顫,離安王眼中的冷不似傅謹言的清冷,而是一種帶著殺氣的凜冽,是久經沙場,浴血無數練就出的帶著血腥味的冷冽。
兩人對視不過三秒,傅謹言就感覺到強烈的不自在,繃不住先開口:“傅謹言見過離安王。”
對方還是沒開口,只是動了動脖子,換了個姿勢繼續打量著他,不一會才說:“你就是傅謹言。”
“在下正是。”
“是生的不錯,天生的美人,只是可惜了—是個太監。”離安王漫不經心地感慨了一句,便從床上坐起,一旁的侍從趕上來攙扶一把,剛準備給他穿上鞋子,便被離安王叫住,轉而看向了傅謹言,眉峰輕挑,“可委屈了公公?”
離安王的意思不言而喻,傅謹言看了眼對方囂張又不屑地表情,簡直無了個大語,瞧不上他還有心折辱他,初次見面這是要給他個下馬威啊。
傅謹言沒有猶豫多久就扯起嘴角,微微一笑俯下身去,“王爺肯用我這個殘廢謹言不甚榮幸。”
行不從心,向來是這樣,誰讓他是奴才命,可還沒等傅謹言碰到鞋,下巴就被離安王突然伸來的手捏住,他本能地想抬起頭,卻沒想到對方的力道如此霸道,直接將他拽了起來。
傅謹言就這樣半跪著仰視著眼前人,突然有種膝下無力的感覺,上身半支著沒一會就有些撐不住,輕微地發起抖來。
見狀,離安王慈悲般地鬆開了手, 輕嘲道:“量你也不敢。”
松的突然,傅謹言沒撐住,跌坐在了地板上,反應過來連忙後撤了幾步,也顧不得在身後這些美女們面前丟了多大臉,仍裝得畢恭畢敬地跪在離安王面前。
“快點起來吧,公公是陛下身邊的人,本王怎好叫你跪著。”
離安王嗤笑著說,隨即自己踩進鞋裡,舒展身軀,慢悠悠地走到桌案邊坐下,揮手叫來兩個貌美侍女攬在臂間,一邊調侃,
“玉雕樓美人如雲,卻沒有適合我等的,瞧,我也是自帶嬌妾,要委屈公公一人獨飲了,公公莫要見怪。”
離安王一番話不算客氣,但也使壓抑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傅謹言這才從地上慢慢站起來,謹慎地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眼前這位看似舉止輕浮,玩世不恭的王爺,卻是位精於人心,手握重權,遙指皇位的佼佼者,單是想想都覺得可怕。
來之前傅謹言做足了心理準備,知道對方是為了試探他,以便拿捏或除掉,巧了,他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只是如今也險些失態,委實不利。
“奴才是陛下的人亦是皇室的奴才,王爺有事吩咐便是了。”
“哦?你知道什麼?”離安王語調懶懶,空出一隻手來撐著下巴,被酒氣迷離過的雙眼銳氣不減,傅謹言看著不禁暗歎:不愧是前朝皇族血脈。
離安王天生的帝王之像,只是殺伐之氣過重,眼中缺少對蒼生百姓的悲憫。
“王爺想讓奴才知道什麼奴才便知道什麼?”
“哈哈哈,你可是大明皇帝身邊的奴才,這是要對我效忠?”離安王饒有興致地掃視著傅謹言。
“王爺厚待謹言,謹言銘記在心,若有用得到奴才的地方儘管吩咐。”
幾番話下來,傅謹言全程沒有什麼表情,舉止間除了恭敬還是恭敬,演技也是走了心的。
“看來你是知道了,有幾分腦子,怎麼樣,本王給你的人用得可還滿意?”離安王這樣說著,語氣中帶這些嘲諷和輕慢的意味。
“王爺贈的自然是好的。”傅謹言不緊不慢,嘴角微揚,笑的得體。
“你和本王說聽到的似乎不一樣。”離安王突然間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一句話讓傅謹言也跟著呼吸一緊,離安王說:“是本王對你的預期過高了。”
“本王不喜歡太過善於偽裝的人,此前聽人說你是個孤傲不桀心狠手辣的內宦,原本還是有些期待的,如此看來也沒那麼有趣。”
失望之意溢於言表,傅謹言聽著心裡慌得一批,怎麼這些人都這麼喜歡原身主傅謹言的性格,是他做錯了?
這次輪到離安王笑了,“怎麼不說話了?”
“王爺愛說什麼便是什麼,謹言本就是個無趣的人。”傅謹言立時收起了笑臉,鋌而走險一回。
如此反而得到了離安王滿意的笑容,“這就對了嘛,如此方顯得真誠。”
傅謹言在心裡罵了句神經病,便說:“那麼王爺此番找在下究竟所謂何事呢?”
離安王卻反問他:“這這麼聰明,難道猜不出?”
這是逼他先開口,試探他知道了多少,這個離安王真是精明,傅謹言偏不讓他如意,明知故問:“離安王難道是為了拉攏我?”
離安王有一瞬間露出了無語的表情,嘴角抽了抽,冷笑道:“這才開始嗎?先說的都是廢話?”
“先前是身為人臣的禮數,現在才是傅謹言,王爺不正是想見這樣的我嗎?”不用再裝出一副畢恭畢敬的姿態,連說話都可以硬氣不少。
離安王這才直起腰版,正眼看向傅謹言,“好,我沒看錯人,本王只問一句,傅大人願意一輩子甘居人下?”
“王爺能給我什麼?”
“本王的賭局有些大,只看傅大人願不願意擲上一骰。勝必然是無上榮耀,至於敗,不會敗,只是時間問題。”離安王說著,伸手將桌上的一杯酒往外推了推。
傅謹言:“我有的選嗎?若我不願意,王爺是不會放過我的吧?”
“本王喜歡識時務的人。”
事已至此,傅謹言索性將事攤開來說,“那也希望王爺不要讓我為難,琉璃廠的事是一定要辦成的,這也是陛下所願。”
離安王不動聲色地反問道:“是你所願還是皇帝所願?”
傅謹言愣了一下,離安王又接著道:“若是能換傅大人這樣的人才,區區一個琉璃廠本王交了又有何妨?”
傅謹言又思索了片刻,見離安王的表情不像是假話,難道是真心想收編他?可不管離安王所說是真是假,他的選擇就決定他當下能不能走出這個門,於是說:“王爺英明神武,有勇有謀,謹言自嘆不如,怎敢高攀。”
“是不是高攀本王說的算,想來你也知道本王的手段,本王給別人選擇,向來是不予退路的,當然本王並沒有勉強你的意思,聰明人就該有自己的選擇。”
離安王說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