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風漸漸越刮越大,因為窗戶留著條縫的緣故,狹小的驢車內冷得就像冰窟窿一樣。

陸會芝體寒,哪怕穿著厚厚的棉衣,懷裡捂著湯婆子,可她仍舊凍得瑟瑟發抖。

邱玉通也凍得夠嗆,不過比起自己老婆,他還是要好得多。

“這樣不行,要不你先回家,我在這裡等著,”邱玉通有點擔心,和他不一樣,他老婆手腳受過傷,冬日裡總要比別人難捱,“或者你去找個有火的屋子烤烤火,等我把事情打聽清楚了,再去接你回家。”

陸會芝沒有回話,而是猛的湊到窗戶邊上,非常激動的推開了那小小的窗戶。

邱玉通一個不防,被暴風雪撲了滿臉。

“那裡來了個小丫頭,長得好……好……好眼熟啊!”

邱玉通趕緊一抹眼睛,也趕緊湊到窗戶邊上,“什麼小丫頭,欸是眼熟,這不是前段時間來買糖餅那個小丫頭嗎。”

可不是眼熟麼,長得斯斯文文的,結果一腳能把人踹得那麼老遠。

陸會芝定定的看著走來的青奴,扶在窗沿邊上的手指越抓越緊,有些遲疑的開口道,“這小丫頭有點像……像以前伺候寶寶的一個婢女。”

邱玉通一愣,瞬間感覺自己心跳都快停止了。

“什,什麼?”

“就是她,錯不了,眉眼和她小時候有七八分相似,”陸會芝越看越像,說著說著就忍不住鼻子一酸,“我記得她本來叫青鸞,寶寶剛學字的時候不認識鸞字,就給她改了個名字,把她叫做青奴!”

陸會芝激動的看向邱玉通,“青奴這小丫頭從小就是個忠心的,像她這樣的忠僕,除非是死了,否則絕計不會背主的,咱們原先沒猜錯,金蠶蠱的主人應該就是寶寶,寶寶她還活著……”

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了。

邱玉通張了張嘴,卻突然不敢說話了。

找孩子找了快二十年,他們夫妻從普通人變成了世人眼裡的瘋子,從自己的世界又找到現在這個歷史上不曾記錄過的世界,那麼久了,這還是第一次真正找到和自己孩子有關的人呢。

所以他想說話,可又不敢,生怕面前那個小丫頭又是他們夫妻的黃粱一夢,只要一開口,就會馬上消失不見。

陸會芝抖著手狠狠的掐了自己兩把,皮肉上瞬間產生的劇痛讓她飄忽不定的心落在了實處,她一抹眼淚,不敢再耽擱,衝著窗外喊道,“青!青奴!”

“青奴!!”

“青奴!!!”

青奴正抱著湯婆子從馬車上下來,聽見有生人叫她先是愣了一下,不過她隨後便馬上回過神來,馬上抽出腰間纏著的軟劍,警惕的看向四周停著的馬車。

“什麼人?給姑奶奶滾出來!”

邱玉通和陸會芝確實從車內滾了下來,不過不是被嚇的,而是急的。

兩人也顧不得身上沾上的溼泥,互相攙扶著從地上爬起來,急急忙忙磕磕絆絆的朝青奴跑來。

青奴握著軟劍站在原地,看著朝自己跑來的兩個人,眉頭慢慢的皺了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她眼睛出毛病了,她怎麼看著現在朝她跑來的婦人,那麼像夫人呢?!

可夫人不是早死了嗎?

她們主僕剛剛還合計著要借慈恩寺的手給夫人報仇呢,怎麼就一眨眼的功夫,死了十幾年的人就活過來了呢?

做夢?

對,肯定是她在做夢!

“青奴,你比寶寶還大幾歲,所以還記得我的對吧?啊?”陸會芝心急如焚,像是沒有看到青奴手裡的軟劍一樣,雙手緊緊的抓著青奴的肩膀,嘴裡急問道,“我寶寶呢?你現在還在她身邊伺候的對嗎?寶寶她現在在哪裡?”

青奴愣愣的看著陸會芝,磕磕巴巴的開口道,“夫,夫人?”

陸會芝激動的不行,仍是急問道,“是我是我,寶寶呢?在寺廟裡頭嗎?”

青奴徹底反應過來了,“夫人你真活過來了?!!”

陸會芝含著淚點頭,“我沒死,一直都活著呢。”

青奴激動的不行,猛的跪在了陸會芝腳邊,“奴婢青奴,給,給夫人磕頭!”

“快起來快起來,”陸會芝扶起青奴,“你先告訴我寶寶呢?她在哪裡?”

“月主就在佛寺裡頭。”正要帶我們去給夫人你報仇呢。

“快點,帶我們去見她,快點!”

青奴點點頭,正要帶著陸會芝夫妻去見半月,哪想一轉身,就見彩雲頂著風雪找了過來。

“青奴,你在和誰說話?”

青奴一喜,忙一臉激動朝彩雲迎了過去。

陸會芝看清彩雲的臉後也激動的不行,她死死的抓著邱玉通的手,一臉激動的告訴他,“那丫頭我也認識,是同樣在閨女身邊伺候的,不過伺候的時間沒有青奴那麼久。”

邱玉通凍得通紅的手被掐得生疼,皮肉都已經被掐破了,可他還是感覺不夠痛,最好能再痛些,讓他知道眼前所見都是真實的,而不是又一場夢中的鏡花水月。

陸會芝反應過來了,趕緊鬆開了手。

“手破了怎麼都不知道說呢,怎麼?找到閨女開心傻了?”

邱玉通還是沒說話,不過反手又抓住了陸會芝的手。

陸會芝愣了一下,隨後抽出一隻手來,在自己老公手背上輕輕的拍了拍。

非常簡單的安撫動作,卻讓邱玉通飄忽不定的心穩當了下來。

他緩緩的深吸一口氣,心裡慢慢的踏實下來。

找了閨女快二十年,總算是找到了,從今往後,除了天災,什麼都不能再分開他們一家三口。

另外一邊,青奴和彩雲已經嘀咕完了,比起青奴的輕易相信,她臉上更多的也是防備和疑惑。

陸會芝掛著笑臉迎上前,可惜還沒開口說話呢,他們兩口子的身子就被人家點住了。

“對不住了夫人,當年你留在京中屍身就是奴婢重新裝殮的,你死了十餘年,突然又死而復生,奴婢不得不防。”

話音剛落,彩雲的手就已經伸到了陸會芝臉上,想把她臉上貼著的人皮面具撕下來。

陸會芝也不惱怒,只輕聲解釋道,“屍體不是我的,那不過是我為了脫身使的一計金蟬脫殼罷了。”

“既是金蟬脫殼,”彩雲解開陸會芝夫妻二人身上的穴道,退後一步,雙眼定定的看著陸會芝,“那為何夫人這些年來一直不現身?要留我們月主在邪教內受十餘年的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