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明軍原本雷打不動,匯合後突的就偷偷溜了,說明他們預判到自己這邊要去幹他們了,心知無力招架只得溜之大吉,同時也側面證實他們再無援兵,否則何必跑,而且還是偷偷的跑。

跑去哪兒了呢?

不難找。

雪地留痕,數千騎兵的痕跡可不小,又何況屠元他們根本沒打算也沒功夫隱藏痕跡,所以索倫人很快就確定他們的逃竄的方向。

東南方向!

英親王的營地方向,沙爾那嘀咕一聲,他手下偵騎遍佈周邊數十里地,阿濟格那一支主力援軍的動向更是被他隨時隨刻精準定位。

該不會去襲營了吧。沙爾那心中閃過一絲擔憂,但索倫人搖搖頭,明軍如此匆忙溜走就是怕被發現被拖住被圍困,往南走就是想原路返回的,恨不得生出翅膀飛起來,哪裡還敢再去生事,去捅馬蜂窩。

馬蜂窩就是阿濟格,連續兩次被襲擊心裡早就窩著火,若明軍敢再去襲營必遭重創,最不濟也會死死拖住他們,畢竟襲營和衝陣完全兩碼事,衝陣時趁對方行軍無防備無工事,依靠騎兵的速度和衝擊力佔便宜。

但襲營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營地周邊都是障礙物,比如柵欄,拒馬等等,騎兵不從營門根本就衝不進去,可是營門都有數道防線,極難衝進去就是衝進去也是處處受限,根本不適合騎兵作戰,很容易陷入泥潭,得不償失。

所以索倫人斷定,明軍此時只管拼命逃竄,決然不會去捅馬蜂窩。

立刻遣快馬一路去傳英親王,讓他立刻掉頭急追,一路傳錦州攝政王,遣大軍堵截,索倫人首領果斷下令,沙爾那也沒猶豫趕緊吩咐下去,同時還去通報給後邊的瀋陽兵馬。

半個時辰後,濟爾哈朗和豪格一臉的懵逼,逃了?啥時候的事?

“據說一大早天還沒亮就跑了,索倫人和沙爾那已經去追了,並且傳了話給英親王以及錦州的攝政王……”

濟爾哈朗和豪格對視一眼,揮退信使關門密議,半個時辰後瀋陽城門大開,兩千鐵騎狂奔而出!

領軍清將腦海中還回響豪格那低沉的聲音,這功可以落在索倫人頭上,可落在沙爾那頭上,甚至可以放走那支明軍,但絕對不可落在英親王頭上!

皇宮外,豪格長呼一口氣坐上馬車正欲離開,前頭一輛馬車橫道攔住,車窗推開就看到濟爾哈朗的一張老臉,神情很無奈,然後嘆口氣又輕輕推上了車窗。

豪格暗自笑了笑,抬頭看了看天空零星漂落的雪花,抬手示意馬伕回府,剛行百餘米,後邊傳來疾呼,轉頭看了卻是一個宮人,只見他氣喘吁吁奔到馬車前跪下:“稟肅親王,皇上召您入宮”

豪格推開車窗挑眉:“可是出了什麼事?”

“回肅親王,遼陽城陷”。

什麼!豪格一臉震驚。

大營裡的殺喊聲漸小漸消,阿濟格和耿仲明兩人拎著刀從房中走了出來,門外湧來十餘親衛將他們團團護住朝前院張望。

“稟王爺,外邊安生些了,奴才們剛才出去看了下都停手了……”前院護衛的一個親兵頭子跪在地上說著,阿濟格推開身邊護衛的親兵,大步走出後院,前院數十親兵連忙施禮,這些親兵手裡都拎著刀,身上都佔著血,很顯然剛才有一場激戰。

和誰激戰?

自是那些發瘋了殺瘋了士兵,竟三番五次想衝進阿濟格所在的大院,幸得親兵拼死相護,依高牆之利終將這些發瘋計程車兵擊退,保得阿濟格一行安全。

“父親,父親”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個熟悉的呼聲,耿仲明奔出院門,便見耿繼茂率十餘親兵渾身是血匆匆而至:“父親受驚了,英親王可安好?”。

“本王還沒死”不待耿仲明回話,站在門口的阿濟格臉色鐵青冷哼一聲:“外頭到底怎麼回事”。

“回王爺”耿繼茂趕緊跪下:“炸營了!”

“本王不瞎不聾當然知道是炸營了,本王是問為什麼會炸營!”阿濟格怒吼道,耿繼茂瑟瑟發抖:“王爺,這,奴才……貌似敵襲所致!”

“什麼,你確定?”阿濟格和耿仲明都是一怔,耿繼茂趕緊道:“奴才心繫王爺安危尚未來及仔細查探……”

“你是心繫你爹的安危吧!”阿濟格一聲怒吼:“上萬大軍死傷不計,你不管不問卻……孰輕孰重都拎不清!此事若不給本王一個交代,便是你老子也保不住你這條狗命!”

“是,是,奴才這就去查驗”耿繼茂匆忙離去,旁邊的耿仲明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你他麼的當老子面這麼罵我的崽?

阿濟格性粗魯,說話不過腦子張嘴就來,不過瞧見耿仲明的神色也知道自己剛才過分了,便走了過去低聲道:“你莫生氣,這些話說給外人聽罷了,眼下穩定軍心為重!”

耿仲明這才長長吐了口氣:“王爺說的是”。

媽的,看來還真生氣了,阿濟格心裡頭哼了一聲,給你們這幫狗奴才臉了。

炸營起因不難查,半柱香功夫耿繼茂就查了個水落石出報於阿濟格:敵軍襲營引發的炸營

人證物證俱全。

外圍的明暗哨是人證,親眼所見數千敵軍狂奔而至。

而大營外圍遍佈雜亂的蹄印,以及被他們縱火燒營還有張弓射殺計程車兵都是物證!

這些敵軍竟然沒有衝進大營,僅僅是繞營放火放箭隨即遁去,這讓阿濟格和耿仲明有些意外,想不太明白。

想必是發現了清軍炸營不敢冒然進入徒增傷亡吧。

但總又覺得這個理由不充分,畢竟此時殺進來,雖有可能增大傷亡,但也有一定可能全殲了敵軍啊!

他們都有膽子來襲營,卻沒這點膽子衝進來,有些說不過去啊。

這個想不通的關節要等近一個多時辰後才想通。

而眼下,阿濟格焦頭爛額的是如何收拾爛攤子!

說白了就是誰為這場炸營事件負責,確切說誰來背鍋!

若是防備鬆弛導致的敵襲造成損失,自是可讓耿繼茂來背鍋,然而耿繼茂的防務工作滴水不漏,敵軍一早就被發現,且及時發出了警訊。

應該是警訊引發的炸營,這個很容易想的到,因為明軍沒衝進大營,說明他們衝過來的時候大營裡頭已經炸了!

可現在知道是警訊引發的炸營,但能責怪警訊麼?怪耿繼茂的防務工作做的太周到了?怪那些外圍為什麼要發出警訊?

這他們的就是天災!阿濟格怒吼著。

耿仲明心裡頭暗罵,這他媽就是你造的孽!一路上將士兵的忍耐推到了極限!

不,不是天災,是人禍,是那支狗日的明軍騎兵引發的人禍!阿濟格終於找到了發洩口,若不是他們三番幾次襲擾,怎麼會將軍心弄的惶惶不安,如驚弓之鳥!

這支狗日的怎麼偏偏盯上老子了呢,兩次衝陣一次襲營,第一次傷損數百,第二次沒得手,這一次襲營卻是重傷,自相殘殺加上被他們偷雞折損過半,上萬兵馬僅餘數千,且此時這數千兵馬軍心渙散驚恐不安毫無戰力!

阿濟格越想越氣,口中罵個不停,罵這支陰魂難道都是鐵打的不知累麼,被索倫人那樣緊追不捨還能抽空來幹自己,他們到底是人還是鬼,還有索倫人真廢物啊,真他麼的廢物啊!

不對,不對,那支明軍騎兵不過千餘,可從大營周邊痕跡以及外圍哨兵所見來看,至少有三四千騎!

這多出來幾千又是哪冒出來的?

他們匯合了!

阿濟格和耿仲明雖然性格不同,但經驗老道的戰將不蠢也不傻,很快就反應過來,那支明軍騎兵二次衝陣不得後朝瀋陽方向逃竄,索倫人緊隨其後,不知是逃無可逃了還是怎麼滴,最終折頭往西逃竄和駐紮蒲河旁的明軍匯合了。

然後一大早的跑來搞我?

他麼的,我臉上寫著大冤種麼,怎麼就總來搞我呢!

還有那索倫人大廢物,還有瀋陽城的那些大廢物竟然都沒攔住他們……阿濟格又是一陣怒罵不已,而旁邊的耿仲明則皺起了眉頭!

這兩支明軍都是騎兵,來去如風,但如今深陷重圍只能選擇逐個擊破,可一旦被合圍他們就插翅難飛走投無路……不對,不對,他們不是單純的來襲營,他們是要逃走!耿仲明突然想到剛才勘察大營外敵蹤的時候,那些明軍是從西北而來,走的方向去時往東南……當時沒多想,此時反應過來了!

也恰在這時,沙爾那所遣傳信之人到了,看著一片狼藉的大營心裡不停地嘀咕著,然後對阿濟格說了,明軍向南逃竄,速攔截!

阿濟格真想把他給剁了,確切說把索倫人給剁了,你奶奶的腿的,我拿什麼去攔截?老子現在最怕他們殺個回馬槍呢,你還讓去攔截?

我追的上麼?我打的過麼?

而這個時候耿仲明心中的那個疑惑才完全解開,為什麼他們來襲營卻不趁亂衝進來,他們本意根本就不是衝著襲營來的,是順手捎帶,或者說本意就不是要全殲他們,而是要他們失去攔截追擊能力即可,所以沒必要殺進來增加己方損傷!

他們是要跑路的!

見勢不妙,拔腿就跑,真他麼的成精了!

阿濟格知道自己已經出局了,沒資格參加決賽圈,所以他選擇了擺爛躺平,你們誰愛追就去追吧,我反正沒能力追也追不上了,這一趟我就當耍猴戲給你們看個樂子了,但你們笑歸笑卻不能抹殺我的功勞!

是的,我雖一敵未殺卻折損過半,但我壯了聲勢,搖了旗,擂了鼓!

若非如此,那明軍又豈能這麼快就逃竄了!

於是乎,在一天之中,阿濟格看到索倫人從他大營外經過,沙爾那從他大營經過,瀋陽城內的騎兵從他大營經過……

沒人入營拜見他,都急著搶功去!

阿濟格也沒心情見任何人,此時任何人來拜見都會被視為看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