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望鳴澗漂來一人,不知是死是活……還望師尊指示。”

崑崙弟子書如斯在殿上,恭敬的向西王母請示道。

書如斯是陸吾的關門弟子,早就發現河裡漂著的正是阿蠻。

如今阿蠻被正邪兩道驅趕,他早就收到了訊息。

但望鳴澗是西王母的地盤,此處乃一峽谷關隘,水勢滔滔,阿蠻也是冥冥之中,命不該絕,被大水衝上了岸。

書如斯不敢輕舉妄動,奉了陸吾之命,前來試探西王母的口風。

陸吾是想到,崑崙之大,並非容不下阿蠻。他也不怕天帝天后責罰,倒是與應龍陸蒼、十殿閻王的戰事一觸即發。倘若收留了阿蠻,他們便更有理由出兵攻打崑崙。

一想到此事,陸吾憂心忡忡。

西王母亦正亦邪,神出鬼沒,又不知道她站何處陣營,陸吾生怕前後夾擊,崑崙全境會覆滅於他人之手。

故而,他算到阿蠻入了崑崙,連忙派書如斯來試探西王母口風。

西王母怎會不知書如斯的用意,平日她與陸吾、開明獸、英招互不通往來,避免天帝覺得他們結黨營私。

他們各司其職,西王母也算是崑崙守護神之一。

她居於崑崙之巔,神通廣大,地位自然更高些。

因此對待書如斯可不客氣,冷笑一聲道:“不必叫我師尊,我與你師父並非同門,叫我王母即可。”

西王母半人半獸的模樣,髮髻散亂,身材曼妙如少女,卻拖著一條豹尾,捲了一盅酒,她一飲而下。

“去回覆你師父,崑山阿蠻與我有交情,她能找到我這來,也算是她一番造化。我西王母素來不喜賣友求榮,讓你師父如實稟報天帝就是,有事我擔著。”西王母懶洋洋的發話了。

見她願意擔責,又不軟不硬的罵了幾句陸吾與英招,想必是不滿於他們向新天帝投誠效力。書如斯想著,就連忙告辭,回去覆命了。

西王母乃何人,曾賜過後羿不死藥,有令嫦娥飛仙之能。醫治阿蠻之傷,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月餘。阿蠻的傷也好了,神力竟也漸漸恢復了少許。

阿蠻在想,這西王母的不死藥果真厲害!

西王母卻說道:“這可無法恢復到你從前的神力。我既然救活了你,那也不是白救的。”

阿蠻嘆口氣:“我身無長物,你是知道的。”

西王母斜眼看她似笑非笑:“那以後你兒得送我做徒弟。”

阿蠻愣了一下:“我哪來的小兒?!”

西王母端起酒杯,哼著小曲出了門,一隻豹尾十分得意的在身後晃了晃,最後拍了拍阿蠻的肚皮。

阿蠻這才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的肚子。

這是……懷上了?!

過了一段時間,阿蠻的肚子果真如吹氣般,越來越大。

她身子重,只覺得每日疲乏無力。既無升為人母的喜悅,亦無痛苦與憎惡。

上神孕育乃上蒼旨意,她早已不入輪迴,腹中孩子,應運而生,多為濟世救人,力挽狂瀾。

至於孩兒的生父……那就不詳吧。

這天阿蠻與西王母在瑤池裡喝起酒,看到王母手中酒杯上的花紋,盤了條銀色蛟龍,阿蠻只覺得眼熟。

啊,這是……是元安?!

西王母見她發現了,嘻嘻一笑:“此杯是當年我去崑山探你,偷了你座下的銀石雕刻而成。如今,它也算是救主了,勞苦功高哇……”

難怪!

難怪她當初見到元安,莫名覺得很熟悉!

西王母早就算到她有此一劫!

阿蠻以前自視甚高,不知天高地厚,她著實沒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西王母幾乎與崑崙同壽,神力高深莫測,遠遠在她之上啊!

兩人正喝著,一人闖了進來,王母的侍女跟在後面,氣喘吁吁的稟報:“王母,奴婢沒……沒攔住天帝……”

西王母見了來人,微微頷首一笑,又是搖了搖尾巴,於寶座上消失了。

阿蠻猛地一回頭……果真是他!

心裡說不出的氣惱,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她倒是想拔劍來著,無奈也做不出變化,氣急了只管將酒壺、酒杯統統扔過去!

這些雕蟲小技,白帝少昊當然不放在眼裡,但也聽說她吃盡苦頭,幾乎死掉,於是硬生生的用額角接下了酒壺,撞得他頭破血流。

見她大腹便便,哭著要走,他連忙上前抱住,不願意放手。

他如往常一般,把頭埋進她的脖頸之間,溫潤淚水滴在她肩上。

他流著淚道歉:“我知你受苦了。我迎娶華若錦是因為,他們族人醫治我母妃,而提出的要求。當時我母妃時日無多,我不忍拒絕……”

“聽聽這是什麼屁話!口口聲聲是為了你娘,那你為何還賜名她春姬?!你既然與她先有婚約在身,又作甚來招惹我?!”阿蠻氣得發抖,她一心只想推開眼前之人,奈何被抱的太緊,脫不了身。

她無緣無故倒落得一身罵名,害諸多神獸陷於囹圄,不仁不義的罪名全都讓她擔了!

現在他倒好,三言兩語就想把她哄回去,效仿娥皇女英?!

誰給他的膽子!

阿蠻推又推不開,瘋了似的扇了少昊耳光。

少昊也不敢躲,硬生生的捱下了她的巴掌,直至她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

他又發誓又賭咒,待他母妃病情好轉,就立馬與華若錦和離。

他乾脆也不迴天庭了,每日呆在瑤池陪伴阿蠻。軍書都送達幾次了,直至火燒眉毛,他才戀戀不捨的離開了崑崙。

他那頭一走,消失已久的西王母立即又現身了:“你不會信了他的鬼話吧?”

阿蠻被她嚇了一大跳,沒好氣的說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才沒這麼蠢!”

西王母嗤笑一聲,表示不信。瞧她臉上掛著那便宜的笑容,真是記吃不記打!

西王母側臥於寶座之上,一手支撐著下巴,一手拿了蟠桃就啃,她語焉不詳的說著:“他救不了崑崙。你,我,也救不了……”

“那誰能救崑崙?”阿蠻不解的問。

西王母的豹尾再度點了點阿蠻的腹部:“當然是我徒兒……”

阿蠻眉頭都快擰成川字了:“他還沒出生呢!指望一孩子……”

西王母白了她一眼:“不信拉倒。你想想,天帝為何此時來與你求和?你被天庭那幫人欺侮得快丟了一條命,他在哪裡!你被陸蒼囚禁時,他又在哪裡!還不是夜夜摟著美嬌娘!”

見阿蠻嘴唇抿到發白,西王母仍是不客氣的點醒她:“天帝多半以為腹中是他骨肉,所以才暫時哄住你。戰火波及全境,諸神都生死難料,不得有個人在外邊頂著?!別以為他對你舊情難忘,不過是想推你出去頂雷罷了!他在賭,賭陸蒼舍不捨得先殺了你!怎麼你一遇上感情之事,就同凡人一樣,又蠢又犟!”

阿蠻聽罷,氣得差點自個兒掐人中。

原先就因為西王母毒舌,兩人鬧了不愉快,在崑山喝酒時差點打起來。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西王母依舊死性不改,說話依舊難聽。

“那你跟秦穆公一起時,你不蠢?!三番五次現身去見別人,你倒是不顯了?!”阿蠻也忍不住出言譏諷嘲笑,西王母與秦穆公當初的一段情史。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西王母登時化作一隻巨型野豹朝她怒吼!

阿蠻也不示弱,在她的豹子腦袋上狠狠彈了一個腦瓜崩:“兇什麼兇,小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