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續〔1〕

聽到這句，岑溪似是惱羞成怒，一臉兇相向我衝過來，我並沒有躲，也不想躲，那一巴掌狠狠落在我臉上。

岑溪衝我怒吼，質問。

⌈浮念，你怎麼變成這樣？如此惡毒，蛇蠍心腸。那可是你的親妹妹，你逼死她你良心不會痛嗎？⌋

⌈你不是一直都知我如此？⌋

我不甚在意，甚至把玩起手上的摺扇。

2.

三百年前，萬神山。

萬神山很大，風景優美，亭臺水榭很少，大都是古老的樹木，地理位置是絕佳的。

它獨立於高山之上，下方是不見底的深淵，不過它被堅固的結界覆蓋著，沒有允許，進不去，出不來，更別說掉下懸崖。

今日不同，是我一百歲生辰禮，萬神山舉辦的宴會格外盛大，據仙娥說，父王母后宴請了許多大人物，至於有誰，我也不知。

我沿著仙氣飄飄，鋪滿花團的小路走向開展筵宴的宴仙台。

我其實可以飛的，我術法學得很好，但我不想。

因為在今天，我穿著嶄新的帶有流光的水藍色流仙裙，梳著好看的髮髻，髮簪衣飾是用珍稀的鮫人淚製成的一套，粉黛淡施，是一副嬌俏又精貴的樣子。

這是我平常少有的。

我住的地方離宴仙台很近，沒多久便到了。

遠遠看去，宴仙台四周已坐了不少人。

我露出微笑，蓮步輕抬，邁著得體的步伐往高座上走去，停下，行著標準仙界禮儀，語氣歡悅：⌈請父王母后安。⌋

父王母后一如既往高冷，只冷淡點頭示意落座。

我看了看父王旁邊兩個座位，一個浮靈已坐在上面，一個還空著，母后旁邊倒還有兩個空位，但我思索著母后向來不喜我，我便坐在了妹妹浮靈旁邊。

妹妹浮靈比我小九十歲，才十歲，生得玉雪可愛，純稚靈動，卻因先天不足，身體嬌弱多病，父王母后因此更是疼寵她。

見我落座後，她朝我眨眼笑了笑，古靈精怪的，我愣了愣，也抿唇笑。

事實上，我與她不過才見三次，一次是她出生，一次是她牙牙學語時，還有就是現在。

父王名叫㮶，此刻見大部分賓客已至，他開口：⌈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參加小女們的生辰禮。⌋

⌈們？⌋我有些疑惑，轉念一想，才記起妹妹浮靈也是和我同一天生日。

想明白，我又聽著父王往下說，他的聲音低沉又有威嚴：⌈今日除了宴請各位參加小女的生辰禮，我萬神山還要宣佈一件重要的事情。⌋

⌈萬神山經萬年來經久不衰，仙氣蓬勃，近百年神山精靈更是愈發旺盛，這自然離不開萬神山之主的庇護……⌋

說到最後，他嚴肅的聲音含了笑意，蘊含仙力的聲音傳遍萬神山每個角落：⌈今日我便宣佈，萬神山少主由小女浮靈擔任。⌋

圍觀的賓客既驚訝又是恭賀。

這句話落，天邊突然出現七彩虹光，九色玄鳥在空中盤旋，仙霧繚繞的白雲也被侵染成彩色，這是祥兆，代表天地認同了。

我也驚訝，以至小嘴微張沒有合攏。

我側頭看了父王母后，他們神情是不同以往的柔和高興，我又看了看身側的妹妹，她還不懂事，看到此景只覺好看，嘴角咧得歡，眼尾上揚，也是高興的。

我不知這場宴席如何度過的。

3.

回到了我修煉的院子許久，還是靜不下心，我睜眼，看著自己不算精緻的房間，有些茫然。

從我出世記事起，我便被要求以萬神山少主的身份嚴格修煉。

父王對我說過，成為萬神山少主，要有實力，有智謀，還要有一顆憐惜草木精靈的親和之心。

我為之努力著，我總有一天會擔起這個身份。

可直至今日，父王宣佈，妹妹才是萬神山少主，我也不是難受，只是覺得不應該。

咚咚咚。

我起身，開啟門。

見到門外的少年，我彎唇，揚起笑臉：⌈溪哥哥。⌋

少年一襲白衣，眉眼如畫，桃花眼尾微翹，像注了一汪春水，此刻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頭，嗓音溫潤含笑：⌈念念今天去宴仙台可玩的開心？⌋

我下意識搖頭，反應過來，又扯了扯嘴角點頭：⌈開心的。⌋

少年又笑，放我頭上的手輕掃過我鼻頭，癢癢的。

他道：⌈念念又不乖，撒謊了。⌋

我鼻子一酸，眼淚控制不住掉了下來，我想我還是難受的。

我天賦難得，唯獨缺少點草木之心，我想起修煉時遭受過神樹婆婆的鞭打，想起差點被泥濘淹沒的窒息，想起迎合萬神山精靈的刁難……

如果不是萬神山少主這個枷鎖的話，我也許會無憂無慮，活潑快樂，不是這沉悶的性子。

岑溪看著我滿臉淚水的樣子，嘆了口氣，像以往一樣拿出帕子幫我擦乾眼淚。

⌈念念，別哭了，今日你生辰，應當快樂才對。⌋

岑溪將我眼睛蒙上，拉著我的手往外走去，我不知他帶我去哪，只邊哭邊跟著他走，走了好久還是抽噎著。

面前的人停下，我漸漸停下了哭泣，抬頭，眼紗落下，入目是一片黑暗。

岑溪在低聲念著什麼，黑暗中亮起一道道光，紅的，黃的，白的，綠的……各色各樣，照亮了那盤天大樹，螢火之森。

一束束光向我靠近，蝴蝶大小，螢火蟲光亮，成千上萬

只飛舞，煞是好看，我破涕為笑，那哪是什麼光，那是萬神山的草木精靈們。

第一次有草木精靈這麼親近我，我凝聚心神，運轉仙力，草木精靈舞動得更快，我的仙力隨之節節攀升。

仙力平息後，我心情很好地問：⌈溪哥哥，這是何處？怎麼如此多草木精靈？⌋

岑溪看著我，眼裡有淺淺的光漾開，神秘一笑：⌈秘密。⌋

少年的笑清淺無害，一瞬間我的心劇烈跳動。

這年，我一百歲，對眼前的少年。

心動了。

4.

記憶回籠，我沒聽到殘魂的回答，問岑溪：⌈如果我說，她不是我害的，你信嗎？⌋

⌈呵⌋一聲表達了他的態度。

岑溪閉目，說出的話卻殘忍至極：⌈把你仙骨給靈兒。⌋

我嗤笑：⌈憑什麼？⌋

⌈浮念，別逼我對你動手。⌋他不耐。

我望著曾經喜愛的男子，已很難從腦海深處想起他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