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醒來

海水緩慢地漫過房間。

少女坐在漂浮在海水中的床鋪上，目光中一片茫然。

關啟唯走過去，伸手在許薇薇面前晃了晃。“醒了？”

許薇薇點了點頭。“讓我先緩緩……”

經歷了無數層夢境之後之後，現實——或者說恐怖遊戲模擬器副本中的現實——也變得虛幻了起來。

“1分37秒。”關啟唯站在已經開始傾斜的地板上。“我會在此之前離開。如果在這段時間內不能醒過來的話，就永遠留在夢境吧。”

“等等等等。”許薇薇猛地抓住關啟唯的袖子，差點把襯衫袖口的紐扣扯開。“我已經醒了！帶我離開副本就行了！”

關啟唯挑了挑眉：“你覺得你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覺得我已經習慣了。”許薇薇欲哭無淚。自從夢之屋裡面開始做噩夢就沒有停過。“我一開始都不知道我在做夢，而且從中間開始都是亂七八糟的噩夢。”

“那麼。”關啟唯看了看手錶。“你認為你現在還在夢裡嗎？”

許薇薇一臉懵：“我現在？還在做夢？不至於吧？”要不要掐自己一把確定一下？

關啟唯揉了揉額角。

——這潛意識藏的也太深了。

“聽好。”

關啟唯半蹲下來，看向許薇薇的眼睛。

“之前在喪屍圍城的時候，你做的很好。你的魔法成功地殺死了我們沒有辦法解決的怪物。”

“誒？”許薇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我有那麼厲害嗎？”

“雖然爆炸也對我們造成了傷害，但是在那之後副本結束回到現實世界，沒有人真的因此受傷或者死亡。”

關啟唯繼續說著。

“你的「空想」很強大，也很難控制。我不會要求你完美地控制它，所以如果失敗了也沒有關係。”

“遊輪已經沉沒了。”

“……我知道。”許薇薇把頭埋在枕頭裡，悶悶地說。

“遊輪房間”的外面是一片晴朗無雲的天空，海洋和陸地都不復存在。

但是即使如此。

被人忽視的茫然。被人拒絕的委屈。不知道怎麼去開口表達不滿、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得到關懷和愛。雖然是小小的不滿帶來的小小的委屈，但是在牢籠般的空間中累積起來，也會變成摧枯拉朽的力量。

讓人不想醒來。

少女長長地呼了口氣，抬起了頭。少女的瞳孔中彷彿有一層迷霧被撥開。黑貓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床尾，正悠閒地晃著尾巴。

“明明是為了保護你們才把對副本的影響減弱到最低，不要說得好像是我在當縮頭烏龜一樣。自我暗示也是很辛苦的。”

連潛意識都在嘴硬啊。

許薇薇歪著頭看向關啟唯：“為什麼是你留下來找我？”

“如果你不歡迎的話，我也可以回去。”

許薇薇向後一仰，躺在床上。“我還想著要是蘇祁過來就好了。”

“人總是期待被自己喜歡的人拯救。”

“誰知道呢。”許薇薇抱著枕頭，抬起頭。“但是我更想聽他說句對不起。”

“為什麼？”

為什麼？當然是讓那個不理會別人的感受、總是抱怨她做的不好、又不肯幫忙的傢伙道歉啊！

“這些事情他是不可能自己想到的。想要聽到道歉，就親自告訴他吧。“

彷彿是已經看出了她想要說什麼，關啟唯開口說。

“知道了啦。”許薇薇扁扁嘴。“下次應該讓他在催眠中好好地給我道歉。”

正面溝通有這麼困難嗎。

“說完了嗎？”

1分37秒早就過去。如果不是許薇薇的潛意識已經浮出水面的話，現在他已經和許薇薇一起被困在「妄想」創造的夢境之中的。

“還有。”許薇薇像是抱怨一樣地說。“我想回家。”

看來還在離開家太久就會忘記冒險而開始想家的年紀。

“回到現實世界最快的辦法就是在副本里死亡。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幫你。”

從關啟唯的語氣來看，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不過，要讓所有人安全逃脫的方法還需要你。”

少女一臉驚訝地指向自己。

“我？”

夢境隨著本人的意願的改變而崩塌，無論是在沉沒遊輪的意識空間中的人還是在救生艇中的人，都在睜開眼的瞬間回到了遊輪的接待處。

眼前裝飾輝煌、毫無破損跡象的遊輪也證明剛剛所經歷的一切並不是真實發生的——如果副本中有「真實」的話。

許薇薇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飛速地捂住臉，把自己藏在愛麗絲身後。

——很顯然，始作俑者因為實在受不了自己社死的舉動而無比尷尬地逃避現實中。

夏蘭則在思考一個問題。

為什麼每次許薇薇都能在副本里精準踩雷，而且大鬧一番之後還可以全身而退。

關啟唯簡略地說明了事件的始末。

“你的意思是。”羅稹業打字：“雖然許薇薇意識不到，但是潛意識裡她因為壓力過大‘封印’了自己的能力，為了避免造成之前團滅一樣的狀況。”

“而當壓力累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許薇薇逃進了自己的夢境中，還把我們都捲了進去——是這個意思嗎？”

許薇薇：“這麼社死的事情就不用再說一遍了！”

羅稹業：“我只是打字，沒有說出來。”

“你們當人質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偵探小姐詢問。

與其說是對夥伴的關心，不如說是對未知的好奇。

“我在房間裡的時候聽見‘嘀’的一聲，我還以為你們回來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套上麻袋、綁起來帶到了另一個房間，然後被迫和自己的複製體一起製作了很多的炸彈。”許南說。

“在這個情況下確實也不太能反抗呢。”愛麗絲理解地點點頭：“蘇祁呢？”

蘇祁摸了摸下巴，“讓我回憶一下啊。”

他當時正在前往遊輪203房間的路上，走廊的轉角忽然冒出了一個人影。由於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還有一剎那的錯覺是鏡子中的反射。驚訝之中，對方直接朝他的方向噴了一下似乎是液體噴霧的東西，然後自己就眼前一黑——

“這個大概是維蘿妮卡製作的睡眠藥劑，沒想到被用在了這裡啊。”愛麗絲補充說明。

醒過來的時候，蘇祁發現自己在一個寬敞的套房當中，手腳都被防水膠帶牢牢地綁住。至於周圍的情形——如果不是之前把自己綁來的與自己長得一樣的人的話，他大概周圍都是自己的同伴。

“關啟唯”坐在套房的沙發上，旁邊是蘇祁自己的複製——也是綁架自己的元兇。在書桌的位置坐著一個帶著潛水面罩的人，顯然是“羅稹業”。“夏蘭”抱胸站在落地窗面前，似乎在凝視遠方的海洋。“許南”在房間的角落敲敲打打，似乎在製作某些道具的樣子。

除了愛麗絲之外每個人的複製都出現了。

雖然更加謹慎的做法是稍微再觀察一下局勢，不過也有可能錯失良機。蘇祁稍微側身，讓手指剛好可以摸到之前揣在牛仔褲口袋裡的裁紙刀。

用中指和食指夾住裁紙刀，然後對準手腕之間的膠帶，用力地推了出去。

嘶。

刀刃滑過手心的面板，血順著指尖滴到了地板上。過程中有些小意外，但還是成功地割開了手上的膠帶。隨即，用小幅度的動作割開了腳上的膠帶。

至於之後的動作——

蘇祁稍微估算了一下距離。

擒賊先擒王。

“嗡——”

單薄的刀刃和玻璃杯撞在一起的聲音。

“關啟唯”看似不經意地舉起了水杯，剛好彈開裁紙刀的刀刃。蘇祁的第一次偷襲以失敗告終。不過，敏捷加成的優勢就是即使第一次失敗了，也有足夠的時間進行第二次攻擊。

在人類反應時間的極限中，蘇祁調整角度，成功地把裁紙刀架在了“關啟唯”的脖子上。

不得不說本體和複製體的思路還是相當的相似的。

不過蘇祁自己對於這次攻擊能成功也相當的驚訝。裁紙刀劃破了“關啟唯”的脖子，蘇祁條件反射地想要把裁紙刀抬起來，但是“關啟唯”看似抵抗的伸手把裁紙刀反而壓了下去。

——不僅如此，其他的「複製體」也絲毫沒有慌張的跡象。以劫持人質的角度來說，情況非常的不利。

正在蘇祁思考下一步行動的時候，“關啟唯”開口：“去加勒比海盜佈景聊吧。”

看來劫持劇情已經被完美預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