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怎麼辦,怎麼辦!該穿什麼衣服?該做什麼髮型?

李六點首先跑去打理頭髮。

“老闆,十萬火急,做個最帥的髮型。”

中年爆炸頭黃毛老闆嗯了一聲,口中叼著香菸,拿出一沓造型讓他選。

李六點翻了翻,居然都是誇張的殺馬特造型。

紅黃紫綠,沒有最誇張,只有更誇張。

李六點咧嘴,心裡直打鼓。

“老闆,有沒有靠譜一點,短一點的?”

黃毛老闆吐掉菸頭,不滿般在其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你小子懂啥?當年我靠這些髮型,去工地扛水泥都能把到妹!”

李六點心裡一百個不情願,他想換家店。

可老闆已經看出了他的想法,將其按在了椅子上。

“小子,不相信我是吧?打我臉是吧?今天來到我這裡,不想做也要做。”

這老闆顯然不好惹。

李六點心想,識時務者為俊傑,打架可以,但是今天不能破相。

於是唯唯諾諾、小心翼翼般問道:“那個,做短一點的?我頭髮也沒那麼長。”

“可以,小子,我包你滿意。”

黃毛老闆一頓操作,最後白布一拉,一個‘佛祖’造型,出現在李六點頭上。

李六點是欲哭無淚,手指顫抖摸向突起佛螺,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闆,我只是讓你短,沒有讓你卷。”

黃毛老闆又是一巴掌,“少廢話,五百。”

李六點心中一百頭草泥馬奔過。

最後不得不付了錢,然後去個鴨舌帽戴上。

跑回家換了身自認為最帥的衣服,李六點就返回學校,等著下自習。

其間,連班長鐵頭喊他排位都沒有理。

等待的時間對李六點來說,既期望又擔心。

期望的是終於可以和女神約會了,擔心的是怕對方拿自己開涮。

這可是對方主動約自己的,說出去誰信?

技校的是寄宿制,只有為數不多的學生住在外面,下了自習校門口並沒有多少人。

李六點見甄靜真在等自己,心中亂做一團。

那輛牌照8888的大奔沒有出現,甄靜面色平靜,而李六點心情十分複雜,支支吾吾都不知道說了什麼。

最後兩人打了個計程車,向市區開去。

李六點一路上都不敢看她,緊張摩挲著口袋裡的手機。

車輛一路疾馳,兩人在一家高檔西餐廳門口下車,剎車聲音讓李六點心中更加侷促不安。

他知道這種場合男孩子要主動一點,可他只去過家門口大排檔,總不能帶她去那種地方。

最後也只能聽她的安排來這裡。

兩人走進西餐廳,選了個靠窗而坐位置。

點了咖啡,場面有些尷尬,兩人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久久無言。

窗外霓虹閃爍,霧氣漸漸朦朧了玻璃窗。

過了會,甄靜目光凝聚,看向李六點。

“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這是什麼意思?在等我表白嗎?

李六點停住攪拌咖啡的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確實暗戀了她一年多,可表白!李六點想都沒有想過,自己身份差距太大了。

一個是三餐泡麵的窮小子,而另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其實也不用說,我也不會因為一句‘我喜歡你’而改變什麼。”

見他一直不說話,甄靜這般說道,話語平淡,帶著一絲嗔怒。

似乎這份沉著冷靜和她的年齡並不匹配。

不管是誰,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總會因為約會和表白而產生漣漪吧!但他似乎沒有。

李六點低下頭,那種自卑的情緒再次升騰。

“你感覺自己真實嗎?或者,這個世界真實嗎?”

少女忽地換了個話題。

“嗯?”

李六點疑惑看向她,前者淡淡一笑。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另一個世界,會有同樣的一個你存在?”

“平行世界嗎?”

李六點聽過這個說法,這是科學家的設想,只是沒被證實。

“差不多吧!你相信嗎?”

甄靜再次問道。

“嗯,相信。”

李六點回答的很肯定,科學的設想往往都會被證實,李六點不是相信她,而是相信科學。

“餓了吧?我們叫點吃的吧!”

李六點記得,今天不就是來請她吃飯的嗎?

甄靜沒有說話,眼眸浮現出異彩。

李六點知道她在推辭,這家西餐廳一看就不便宜,選單上沒有價格,還都是英文。

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來都來了,總不能只喝杯咖啡吧!

李六點拿起選單,服務生走了過來,對兩人彬彬有禮,並沒有因李六點衣著樸素而怠慢。

李六點邊翻選單邊撓頭,特喵的,沒價格也就算了,怎麼連圖片也沒有?

最後,憑著感覺和三腳貓英語點了幾樣東西。

服務員和甄靜都愣住了。

這幾樣,都是甜品。

“確定嗎先生?”

感覺氣氛有些尷尬,李六點看向甄靜。

“確定嗎?”

李六點並不知道,在西餐廳吃飯的男女,會在餐後點一些蛋糕之類的點心。

男士只要點了甜品,就等於發出那種曖昧邀請,只要女方同意,就算答應了!

只是,像這樣上來就點一堆甜品的,服務生還是第一次見。

這……是不是有點太生猛了!

甄靜霞飛雙頰,對著服務員說道:“來兩份牛排套餐吧!”

“好的,需要幾層熟?”

“七層吧!”

“好的,請稍等。”

不一會服務生再次走來,給兩人上餐具,李六點面前的餐巾紙有一排小字,拿起一看,就是那個‘規矩’。

看地出來,服務生是個熱心腸。

李六點壓了壓帽子,想掩飾住自己的尷尬。

而甄靜似乎並不在意。

“那個,你昨天是什麼時候回家的?”

李六點問出心中那個疑問。

“為什麼問這個?”

“是這樣,昨天我想教訓胖子,但是誤傷了別人,想給那人道歉。”

甄靜一臉迷茫之色,隨後搖搖頭,“你們太吵了,我早回去了。”

李六點徹底放下心來,“只要不是你就好。”

不一會牛排上來了,甄靜似乎沒有什麼胃口。

他清了清喉嚨,吐字清晰般說道:“李六點,我想跟你說幾句心裡話。”

李六點放下餐巾紙,抬頭看向她,那個眼神無比真誠。

“我甄靜喜歡的男孩子沒必要很有錢,也不需要很高的學歷,但起碼要是個‘懷真抱素’之流。”

“你……能懂嗎?”

她一口氣說完,似乎用了很大的決心。

李六點沉默,懷真抱素,也許是李六點活到現在唯一的優點,可自從進了技校,這種優點也正在被磨滅殆盡。

面對這句話,他的心情很複雜。

他明白,甄靜的話表面是在鼓勵他,其實已經變相給他發了好人卡。

這種心理落差讓李六點心裡很難受,他寧願她什麼都沒有說過。

哪怕今天不來這裡,讓心中的一切隨時間淡去。

這時,一箇中年男子來到他們身前,男子身材不高,穿著西裝,面容偏瘦,梳著油亮大背頭,手上戴著一塊金光閃閃的勞力士。

甄靜慌忙起身,“爸,你怎麼來了?”

李六點的屁股坐不住了,像是入門盜竊的小偷被人抓了現行,他一抬頭就看到那副冰冷的目光。

中年男子面露憤怒之色,在女兒身邊坐下,也不說話,只是那樣冷冷看著李六點。

那目光李六點看懂了。

分明就是在說,你小子有多少家底?有什麼家室?成績好嗎?清華還是北大?

有什麼資格接近我女兒?

“叔……叔叔好!”

說完這句話,李六點避開那道眼神,心情跌入深谷。

是的,他一無所有,他什麼都不是,他現在只想逃離這裡。

甄靜慌亂過後,眼神在兩者間遊離,看到其如此卑微的樣子,低聲說道。

“爸,是我約他的。”

中年男子長出了一口氣。

而後他摸出兩根繩,一根白色,粗如火柴棍,一根紅色,細如髮絲。

將兩根繩擺在桌面上,甄父看向李六點,用教訓的口氣說道。

“人與人之間是有層次的,這就像兩條平行的線,若不相遇,則平安無事。

如有相交,形成結,那就是一種錯誤。

而受傷地,永遠都是比較細的那一根繩。”

他的話李六點聽懂了,這是讓他認清自己,主動滾遠一點。

這是比那些辱罵和侮辱高明到極點的嘲諷。

李六點的目光在那根紅線上停留很久,現在的他就像這根細線。

會被人輕易扯斷,丟棄。

唯一的用處是被人縫在寒酸的補丁上。

一種憤怒的情緒在李六點胸腔蔓延,他鼓足勇氣,抬手,指向那根細線。

堅定般問道:“如果,那根細線……變成鋼絲呢?”

對面的中年男子有驚駭神色一閃而逝,隨即眯眼。

“那就更加可惜了,這樣的鋼絲……容易折斷。”

說完,就拉著甄靜走了。

李六點愣在座位上,沉默良久。

服務員拿來清單,讓他買單。

六千多的餐費讓李六點更加認清現狀。

是的,在甄家面前,即使變成了鋼絲,也同樣細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