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背對背擁抱

她不願道別，怕剛狠下的心，又無力的放開。

外出打工的媽媽，獨留女兒在家。

臨行前的囑託，苦澀的抉擇。

這一別，要到春節才能相見。

留守的兒童，渴望爸爸媽媽。

……

“叮！”

手機鈴聲響起，楚漩漪在開車，無暇顧及，看了一眼是江燁後，又看了一眼沈幼怡，有些心虛的掛掉電話。

現在不是偷吃的時候，可不能讓沈幼怡起疑心，還是安心的開車為妙。

“該死。”

關鍵的時候楚漩漪的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江燁怒罵一聲，只能寄希望於岑欺雪了。

他剛才在電話裡聽到了岑欺雪的聲音。

林茜像是交代後事的語氣，讓江燁無法安心。

要是真出了什麼問題……

江燁深呼一口氣，還好岑欺雪接了電話。

“欺雪，你們在哪？”

“小燁哥……我在江城醫院，今天陪我爸去複查。”

岑欺雪站在門外，等待著林茜出來。

“林阿姨呢？”

“阿姨她有事，有我陪著在，你不用擔心。”

岑欺雪還以為江燁和林茜很熟，怕他擔心，特意保證道。

“那好，我去找你。”

“嗯，慢點。”

江燁結束通話了電話，和女上司請了假。

他急忙出門，打車去了江城醫院。

……

江城醫院，住院部，二樓。

江燁右眼皮狂跳，他來不及等電梯，爬上了二樓。

站在樓梯口，他的呼吸一凝。

楚漩漪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狗，顫抖的縮在沈幼怡的懷中，哭得梨花帶雨，彷徨無助。

江燁蹙了眉，他來遲了一步。

聽到腳步聲，沈幼怡抬起頭，發現來人是江燁，鬆了一口氣之餘，又有些擔心。

她看了江燁一眼，指尖牴觸在紅唇上，示意噤聲。

江燁點了點頭，默默的蹲下來，還不清楚事情的經過，可心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楚漩漪一直在哭，最後一份愛夜被無情的吞沒，她是無根的浮萍，唯有大哭一場，才能掩埋傷心。

江燁蹲在一旁，有些多餘。

他望著楚漩漪傷心的身影，不知道從何安慰，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幼怡姐……”

“可以把小燁借我一會嗎？”

楚漩漪仰起頭，還沒有發現他早就蹲在一旁。

那眼眸中血絲泛紅，任憑淚水攻佔。

沈幼怡的眸子微顫，她安靜的點了點頭，將楚漩漪輕擁。

一會就好，又不是天荒地老。

“謝謝。”

楚漩漪抱著沈幼怡，認真的道謝。

她真的沒有了方向，在黑暗裡頹唐。

她好像，活不下去了。

腦袋一直在疼，有千千萬萬個碎裂的人格，在替死去的媽媽哀悼。

她真的好想腦袋就這樣炸掉，砰的一聲什麼都會忘掉。

忘掉也好。

反正她現在，被小燁嫌棄，與媽媽別離。

一無所靠，別無所依。

“媽，我想看你啦。”

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楚漩漪顫顫巍巍的撥打電話。

來電的音樂，卻在耳畔清晰浮現。

楚漩漪的眼眸輕顫，她卻不敢回頭。

好害怕只是幻聽的錯覺，被黑暗吞沒了一切。

她離開了沈幼怡溫柔的懷抱，小心翼翼的向後輕靠。

她靠到了他的後背，單薄的倩影安心的輕顫。

她和他背對背擁抱。

那首傷心的情歌，隔著黃昏分了界。

“依然記得從你口中說出再見堅決如鐵。”

“昏暗中有種烈日灼身的錯覺。”

“黃昏的地平線，劃出一句離別。”

“愛進入了永夜。”

等到副歌唱完，江燁才接通了電話。

他在給楚漩漪平復心情的時間，副歌的時間不多不少，剛剛好。

“……”

“……”

忽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彼此的呼吸聲有些沉重，清晰可辨。

“小燁。”

楚漩漪顫然一聲，抿住紅唇。

“我在。”

江燁努力平靜的說道。

“可以陪我聊聊天嗎？”

“嗯。”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我只想聽一聽你的聲音。”

泛紅的美眸，淚水打轉。

“好像那樣，我就會心安。”

“小燁，可以聽一會我的嘮叨嗎？”

“你說。”

“我媽死了。”

“……”

江燁沉默了，貼著楚漩漪顫動嗚咽的後背，他的心像是共鳴般的一瞬悸痛。

“我從小任性到大，從來都沒有體會到媽媽的難處，經常沒有注意過她的感受。”

“我是個自私自利的變態，將失去你的原因，一股腦的推在媽媽的身上，好像都是她不準早戀的家教，害得我們無法擁抱。”

“可是……我心裡知道。”

“錯的人是我，我太任性孤傲，太自以為是，把你的偏愛當做本來如此，把失去你的錯全部推翻。”

“小燁，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不需要你的原諒。”

“我依然愛你，不求未來，不論曾經。”

楚漩漪像是在道歉，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原諒。

她只想將心裡的話說出來，哭一場，然後爛醉如泥，不然堵得慌。

江燁安靜的傾聽，默默的心驚。

“我媽她，也挺自私的。”

“她搶了閨蜜的男人，用刀逼著他分手，用肚子裡的我威脅他結婚。”

“我媽成功了，她偷來了愛情，最終又失去了婚姻。”

“現如今……”

“她躺在前夫的懷裡，與他一同別離。”

“到死之前，都瞞著我，不願坦白。”

“可是……”

“我是她女兒啊！”

“我也想在最後抱抱她！”

“小燁，我沒媽媽了。”

“媽媽的懷抱，我再也感受不到。”

“媽媽的叮囑，我再也……”

“聽不見了。”

楚漩漪低著頭，拿著手機的手，頹然的滑落在地，結束了背對背的語音。

她的牢騷發完了，借了別人的老公，也要歸還了。

他的肩膀，不是楚漩漪所能希冀的依靠。

媽媽走後，母愛的海洋徹底乾涸。

無根的浮萍，再也找不到可供遨遊的池塘。

“沫涵，你媽媽讓我給你代句話。”

“她很愛你，最後再親口告訴你。”

背後，江燁的聲音冷靜。

楚漩漪咬破紅唇，淚光泛著顫動的漣漪。

媽媽找過他，沒有忘記她之前軟磨硬泡的叮嚀。

可她卻任性的埋怨推脫，把母愛予取予奪，浪費得毫不心疼。

江燁開啟了那段錄音，安靜的走廊裡，傳來了林茜輕笑的聲音。

“沫涵……”

“你總愛挑食，要多吃青菜，少吃辣條少喝汽水，要學會照顧自己，不要任性。”

“天冷了要多添一件衣服，天熱了不要多吃冷飲。”

“要早睡早起，要鍛鍊身體，要學會愛自己。”

“你有精神病，要記得去醫院檢查，要按時吃藥。”

“不要偏執，不要暴戾，強留的愛，偷來的情，終有報應。”

“沫涵……對不起。”

“媽媽……永遠愛你。”

楚漩漪咬著紅唇，淚水翻湧落下。

媽媽沒有不告而別。

在最後，依然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