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樓回到家後,按照人皮店主的吩咐,穿上了那件人皮,還有店家順便送他的衣服,這時候鏡子面前赫然立著一個儀表堂堂,英姿颯爽的男子,楊玉樓盯著鏡子裡的自己說道:“從此你的身份只有一個,就是公子楊玉樓。"她正了正自己的衣衫”是時候跟自己的過去說再見了。”

她的餘光瞥到自己桌子上的桂花釀,心想:這小子還給我留下這最後一瓶,算了,不帶走了,埋到地下等我下次回來喝吧。她臨走前細心地擦拭乾淨屋子,拿上了幾兩銀子,據說人間也要用這些銀子作交易,她可不想又像上次一樣尷尬,畢竟這次可沒有蕭景山幫她付錢。接著關上自己的木門,回頭望了一眼,心想:竟不知幾時才能回來。希望前路的艱險我都能平安地度過。

妖族和人族的通道是夜晚開始才開啟,楊玉樓也是掐著戌時這個時辰出去的,臨行前長老告訴她:人族實行的是嚴格的等級制度,皇帝是地位最高的,當朝的皇帝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也就是姐姐在人間的丈夫。在人間想要進入官府工作,一是走科舉的道路,但需得熟讀人間書籍,二是走舉薦的道路,但需得在朝中有人推薦,或是生在達官貴族之家,受祖宗廕庇或家族舉薦,或是在民間名聲大作,有人賞識你舉薦你。楊玉樓謹記長老的囑託,只是當下人生地不熟的,她如何能結交達官貴族,得到賞識,再舉薦到官府呢。走科舉這條路,她雖然讀過一些人間書籍,可都是些獵奇的閒書,那些官家的書籍她可是從來正眼不瞧的,還是憑著她這身武藝在人間先出一番名聲,到時候自然有人找上門來。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嘛,她還不信憑自己一身本領,還不能做出一番成績來。

楊玉樓行走在人間的小路上,遠遠地見著有幾戶燈火,門口酒旗張揚,她尋思著應該這就是書上寫的客棧了吧。正好她也走累了,果然,失去了法力,身體大不如從前,這副肉身也不是那麼結實,一看生前就是一個柔弱的世家公子。楊玉樓向客棧走去,問道:“客家,可還有房子間,給我來一間。”客家彎著腰,笑眯眯地說道:“好好,公子您稍等,讓小二幫你收拾一下。您這邊請。客官您看起來像舟車勞頓的樣子,可曾吃過飯,要不要我們再為你準備點菜餚墊一下肚子,本店的菜餚還是不錯的。楊玉樓的肚子早就餓了,她應答道:“行,那你就隨便給我上幾道菜吧,填飽肚子就行。”店家忙連聲道:“哎哎。”

不一會,菜餚就上來了,店家為楊玉樓介紹道,這都是我們長安有名的菜餚,這道是醋芹,這道是魚鱠這道是金籠金乳酥,這道是·····楊玉樓聽著腦袋就大,而且自己本身帶的錢就不多,便不耐煩地說道:“我說上幾個菜,你上這麼多菜乾嘛,我一個人也吃不掉。”

突然一青色衣袖拂過她的耳畔,銀子被扔到桌子上,清脆的幾聲。來人聲音更是晴朗:“不用撤下了,我是他朋友,這錢我替他付了。”楊玉樓聽著這聲音覺得十分熟悉,心想,難道是蕭景山,但是他是怎麼知道我的行蹤的。店家高興地摟了銀子向這身後的人道謝,說道:"二位認識是吧,那二位請慢慢用膳,早些休息,小的退下了。”

來人走到楊玉樓面前,坐下自顧自地斟了一杯酒,問道:“怎麼,不認識我了?”楊玉樓生怕這人是假扮的,加上如果是真的蕭景山,找到她也是疑點重重,畢竟他也沒見自己親自穿上那件人皮。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蕭景山笑著敲了倆下她的腦袋說道:“誰幫你在鬼市買人皮你忘記啦,小狐狸還挺警惕,我就知道你借人皮要下人間玩,生怕你出什麼事情,你可別自作多情,我這是出自對朋友的關心。果不其然,被我抓住了吧。”

楊玉樓一把打掉他的手,說道:“我來人間已經消去了法力,身上也沒有妖的氣息,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說吧,是不是帶回去的桂花釀喝完了,又跑到我這來討了?”蕭景山得意地搖了搖酒杯,說道:“那不是,姐姐的桂花釀我可珍惜著了,還存著半壺呢,至於我能找到你嘛,這還不簡單,你走的時候不是帶了倆件衣服嗎,我偷偷在上面放了我獨家制造的迷迭香,我們蛇族對氣味可是很靈敏的,聞著味道我就來了,而且這香是我秘製的,只有我能聞到,神奇吧。”

楊玉樓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在我身上放了個追蹤器唄,怎麼,我還得感謝你。”蕭景山用手指扣了扣桌子,笑著說道:“ 對啊,你忘了剛剛錢是誰幫你付的,哎快嚐嚐吧,可好吃了。“楊玉樓夾了一塊酥點嚐了下,便一發不可收拾,蕭景山笑眯眯地盯著她說道:”好吃吧,我不會騙你的。“楊玉樓嘴裡塞的滿滿的,只能不住地點點頭。

蕭景山說道:“慢慢吃,沒人搶你的,說正事,你來人間不只是為了玩吧,要不幹嘛把法力都收了?”

楊玉樓白了他一眼,說道:“你管那麼多幹嘛呀,怎麼喜歡我?”蕭景山笑道:“你猜啊,我關心你一下也不行嘛,只不過你現在沒法力,也沒有錢財,在人間生存很麻煩的。”楊玉樓說道:“我有武功啊,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在人間出人頭地。”

蕭景山不禁笑出了聲,楊玉樓氣惱地問道:“你笑什麼?你來人間都不收一下法力,你這妖味湊近一下就能聞到,被發現了怎麼辦?”

蕭景山一攤手,說道:“沒辦法咯,本公子一向招搖,而且我們蛇族如此強大,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敢怎樣,而且在人間蛇族也派了人駐守,不要緊的。”

蕭景山頓了頓,定睛盯著楊玉樓,嚴肅地說道:“我猜你不會是下來為你姐復仇的吧。”楊玉樓心想:復仇這事情關乎狐族和人族,還是不要叫他知道好,免得把他牽涉進來,不如只告訴他我要查詢姐姐真正的死因吧。

楊玉樓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倒不是,我現在身單力薄的,怎敢刺殺皇帝。我只是想查清楚姐姐的真正死因。

蕭景山望了望遠處:“死因,死因不就是叛軍要挾唐玄宗,然後皇帝賜你姐姐白綾自盡嗎?“楊玉樓立刻情緒激動起來,叫道:"我不信,世人都說我姐姐與皇帝真心相愛,皇帝怎麼會忍心我姐姐死去。一定是皇帝哄騙了我姐姐。”

蕭景山冷笑道:“真心,這東西只在有利益往來的時候存在,唐玄宗是帝王,帝王身處高位,比起愛情,他肯定更愛權勢。“

楊玉樓低聲道:”我不信,我要親自查清楚,親自去問皇帝,我姐姐當初在宮中時,傳信給我說,皇帝待她很好,是值得託付的夫君。“

蕭景山突然湊近,握住楊玉樓的手,說道:”真心,真心我也有,你可能相信我對你的一片真心?”

楊玉樓猛地往後面一退,好像看見蕭景山眼中的一絲 的落寞,但轉瞬即逝,許是自己看錯了。蕭景山笑道:“跟你開玩笑的,別太在意。看你最近不開心,想逗你開心一下。“

楊玉樓拍了拍胸脯,心想:這傢伙,幸好是開玩笑,我來人間辦的事情事關重大,我都不知道我是否能全身而退,再把他牽扯進來,不好。

蕭景山走到窗前,背對著她,負手而立,窗前紗紙映出他孤寂的身影。今日他著一襲繡綠長袍,烏黑的頭髮束在白玉發冠下,玉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的絲質髮帶,更顯得素雅。蕭景山對著窗戶說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楊玉樓還從未見他這般模樣,雖是覺得奇怪,但實在是抵不住睏意,也來不及多想,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應答道:“嗯呢,你也早些休息,我先睡了。” 說完倒頭就睡,進入甜甜的夢鄉。

蕭景山笑著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究竟是你不懂我的情意,還是你根本不喜歡我。你以為我是我喜歡喝的是桂花釀,其實我喜歡的只是你釀造的酒。難道真如佛祖所言,我二人的緣分已盡了嗎?”他轉頭看了看一旁酩酊大睡的楊玉樓,心下惆悵萬分,自去一旁的臥榻休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