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既不是前程似錦，也不是事事順意（2）

會議室裡，顧錦屹被遞了一杯熱水。

“你們兩個是J國來的，對吧。”雷嘯雲手裡拿著檔案袋，大咧咧的翹著二郎腿，他看著坐在對面的顧錦屹，眼裡露出了些興趣。

“是。”顧錦屹點頭。

他有些防備，雖然這個空蕩的會議室裡只有他們兩個，這個叔叔也在笑著，但是總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被掐死。

他們分坐兩端，雷嘯雲笑著把腿放到桌子上。

“你爸爸是個出色的政治家，我聽說過他。”

顧錦屹看著他，雷嘯雲的體態像個當兵的，又感覺太散漫，他皺了皺眉，雷嘯雲也回應著他的眼神。

“你是生物醫學的人才，你可以繼續在我們國家進修更高的學位。我可以資助你們。”

“我有錢，不用你資助。”

“不止是金錢，”雷嘯雲笑了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天降的人，天降，你知道吧，世界第六大組織，我是研究組的長官，我手底下有個專案打算開始了，你潛力很高，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給你的研究專案足夠的經費，如果你學的好，我會讓你做研究組的組長，天降研究組的職權是很高的，不止是金錢，名利，還有讓你復仇的資本。”雷嘯雲把檔案袋扔在桌子上，厚重的資料與桌子觸碰，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考慮考慮吧。”

顧錦屹抿著唇點頭“我妹妹，會受到絕對的保護嗎？”

“拜託，你都是天降的研究層了，這裡可不是你那戰爭四起的國家，天降，C國的當家人，會怕那些只會窩裡橫的老鼠？哪怕銀血反了天，你們也是第一批撤退的人。”雷嘯雲放聲大笑，看著對面的顧錦屹，看著他眸子裡那股光，他相信他。

“好，我同意。”

“去看看你妹妹吧，然後我帶你們去火化你父親，他是個出色的政治家，以後你也成為一名世界聞名的學者。”

顧錦屹站起來，朝著門外走。

走到雷嘯雲旁邊時他停了下來，他低下頭看著他。

“無論我做什麼樣的實驗，天降都會同意嗎？”

“小夥子，野心是要有的，但是別捅破天了，諾亞的教訓，你不會不知道吧？”

“那它也是現在第四組織。”

“因為那是諾亞，百年基業，就算是全員解散，它的地位也不是一時能撼動的，就算那樣也能一路從第一滑落到第四！而我們，只是螻蟻，我不想看你年紀輕輕，就成了這個時代的犧牲品。”

顧錦屹沒再說話，他開啟門往外走，門口有個男人領著他朝著另一個屋子走去。

他們兩個一下飛機就有人報了警，正逢當時雷嘯雲趕在他們後面的飛機，他和同行的人正在討論著J國的大暴動，就看到了機場裡一個少年抱著他渾身是血的父親，旁邊是個小女孩，她身上壓著許多的行李。

他們就那樣朝前走著，十分堅毅。

他們渾身的血已經發腥，只是兄妹倆毫不在意，顧錦屹走到顧柔的旁邊，一個女人正在溫聲跟她說著話，看見他來，她起身遞給了他一條溼毛巾，顧錦屹道了句謝。

“哥哥，他們沒打你吧？”顧柔一看到他，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沒有，他們讓哥哥在他們那裡工作，咱們一會聯絡上榴姨，再一起去火化爸爸。”

“好。”十四歲的顧柔頭髮凌亂，剛經歷了巨大的悲痛，眼神卻愈加堅定了些。

“你們的行李要送到哪，我們會有專門的人給你們送到家。”女人接著開口說道。

顧錦屹在桌上，用彆扭的C國字寫了一串地址。

“謝謝你們。”

“要是不用火化就好了，這樣爸爸媽媽永遠都不會變成一團灰，風一吹，就散了。”

顧柔和顧錦屹已經換了衣服，榴姨在他們旁邊，她也哭了一會，眼睛紅紅的。

“以後，只剩下我們幾個最親近的人了，我真希望我永遠不會死，永遠陪在你們身邊。”

顧柔抱著榴姨，顧錦屹的鼻子有點發酸。

“放心吧，我們現在有天降庇護了，我會照顧好你們的。”

顧錦屹抱著骨灰瓶回了家，他在想，有空一定要回去一趟把媽媽接過來，這樣爸爸就不會走很遠才找得到她。

他躺在床上，房間很熟悉，和他從前的擺設沒什麼兩樣，但是卻很陌生，好像客廳裡再也不會有爸爸抱著那個瓶子發呆，那帶著思念的呼吸聲，他聽到都會心裡隱隱作痛。

現在很晚了，已經凌晨三點，顧柔今晚沒有和他一起睡，他還有些睡不著。

女孩子大了，怎麼能總和哥哥一起睡？

可是沒一會，顧錦屹的門就被敲響，顧柔現在門前，她手裡還拿著一片瓷器的碎片。

“哥哥，爸媽的瓶子，碎了。”

顧錦屹急忙翻身下床，他看著顧柔手裡的碎片，榴姨在客廳裡，正把那些沾著血的碎片挑出來。

昨天的子彈穿過了揹包，打穿了瓷瓶，從後面射到了爸爸的心臟。

爸爸的生命隨著這份愛意一起去了。

“小屹，這些怎麼辦呢？”榴姨一邊落淚一邊問他，聲音帶著哽咽。

“榴姨，把它收起來，放到爸爸旁邊，我會把媽媽接回來的。”

他的聲音很低，他只是心裡一默唸著，我會把媽媽接回來的。

第二天，雷嘯雲就給他派了一架飛機，還有幾個天降的精英。

顧錦屹一夜未眠，他睡不著，顧柔也沒睡，三個人就坐在客廳裡，看著碎成渣的瓷瓶殘骸發呆。

最後顧錦屹從裡面挑出來幾片相對完整的，他緊緊攥著，任憑鋒利的碎片劃破了手也不在意。

“你不太懂我們國家的語言。”代號L1把頭盔戴上，也順手塞給了他一個。

“我會學的。”

“很簡單的，你很聰明，一學就會了。”

“放心吧，我們從此後會教你一些防身的功夫，天降的研究層許可權很高的。”L2朝他笑了笑。

白色直升機上大大的楓葉標誌十分顯眼，他從前見得少，他產生了些好奇。

“天降主要是做什麼的？”

“其實和秘境有點像，培養一些軍事性人才，當然了，其他的領域也有涉獵，雖然在十大組織裡沒有哪樣尖端，可是也樣樣不差。”

J國

依舊滿地戰火，到處的行為藝術家，政府也想管制，可是已經見識過這種無邊的自由，又怎麼想再被拘束。

房子沒有賣，一群流浪漢住進來，他們砸破了鎖，整個國家就像秋季野草肆意生長的草原般破敗不堪。

顧錦屹和小隊裡的四個人在一群人中穿行而過。

媽媽的骨灰沒有被帶走，媽媽在這裡出生，她從前的願望就是長眠於此，於是她被埋在了院子裡，可是這個國家，媽媽現在也肯定不想再看到了。

他身後的那幾個人全副武裝，他自己的腰上也別了一把槍，一群人看著他們不敢吭聲。

顧錦屹跪在地上，L1遞給了他一個小型軍用鏟，他在地上挖了幾下，一個白色的骨灰罐漏了出來。

他用手鬆著一旁的土，把骨灰罐挖出來抱在了懷裡。

媽媽，我們走吧。

一群流浪漢橫七豎八的看著他，有些骨瘦如柴，卻惡狠狠的盯著他。

他靠著一面牆，牆上是他和顧柔小時候畫的塗鴉，流浪漢把腳搭在上面，腳上的黃泥把牆弄得髒兮兮的。

顧錦屹心裡一陣惱火，他幾乎發狂著上前把他一腳踹走，一群流浪漢——應該是一家人，全都用著極其下流的J國語言罵著他，小隊的人站在他身邊，那群流浪漢也不敢上前，只是大聲咒罵著。

“都從我的家裡滾出去啊！”顧錦屹發了瘋，那群人才不聽他的。

顧錦屹拔出L1腰間的槍，胡亂的朝著那群人打過去，L1靜靜看著他，他們臉上沾了血，最後顧錦屹跪在地上，他緊緊抱著骨灰罐“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聽話，要是他們聽的話，事情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這個國家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們也不會這樣的。

本來都打算開始新的生活，割捨下了一切，結果發生了這種事。

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要這樣，相信他們那狗屁的絕對自由？

五年後

顧錦屹正在辦公室裡寫材料，顧柔蹦蹦跳跳的進來，她長得漂亮，眉眼跳脫，一點也不像個專心做研究的學者。

“哥，哥，恭喜你啊，你研發的神經假肢，給全世界的殘疾患者帶來了福音呢。”

顧錦屹抬頭看著她，雖然才二十幾歲，但是眼神中卻多了些沉穩，這幾年過去，他也給天降帶來了許多的成就。

“你今天沒課？怎麼過來這裡？”

“實驗告一段落了，我的老師剛才又提起你，說你又發明了什麼什麼，他真是你的超級迷弟。”

顧柔坐在真皮座椅上，她看著顧錦屹，端起他面前的塞滿冰塊的水壺，顧錦屹一把搶過，給她倒了杯熱水。

“你這幾天能不能少喝點涼的，天氣很熱，我的辦公室裡又不是沒有空調。”

“這是一種，從內而外的，你知道吧。”顧柔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是她仍然乖巧的端起面前的熱水，輕輕抿了一口。

她的聲音有些冷冽，高高的有一米七，單是往那裡一站，就絕對猜不到是個平時愛和哥哥撒嬌的小姑娘。

她就坐在那裡，顧錦屹依舊寫著資料，手下的筆沙沙作響，顧柔看著他，好像這樣悶熱的夏天也沒有那麼難熬。

教授是個老頭，顧柔正拿著筆記記錄著小白鼠的變化，他湊過來看著顧柔。

“我說啊，女孩子的字不要寫這麼醜啊。”

“比師哥好看。”顧柔朝著一旁的林軒揚了揚頭，林軒戴著眼鏡也不回頭看他們，老頭閉上了嘴，去接了個電話後又急急忙忙跑回來。

“同學們，說個事情，下週顧錦屹，那個神經控制機械的年輕專家要來我們學校做講座，上午九點，都誰來？”

一群學生紛紛抬頭，包括顧柔。

林軒此時也終於轉過來看教授“我還沒見過他出現在大眾視野呢，真要來？”

“是啊，當然了，他今天下午在電視臺有個訪談，你們可以先了解一下他的風格。”

顧柔淡淡笑著不說話，沒人知道他們的關係，一群人竊竊私語，討論著顧錦屹的成就。

“顧柔啊，你是我這一屆最出色的學生，你一定要去哦。”老教授拍拍她的肩膀，顧柔正好把筆記做完，她把本子合上，說了句好。

真到了那一天，老教授坐在前面的嘉賓席，他們一個系的同學都早早的就來了，他們坐的很靠前，顧柔坐在老教授身後，林軒作為研二的學生，和教授坐在一起，旁邊的女同學捅了捅顧柔的胳膊。

“柔柔，你看了顧錦屹前幾天的訪談嗎？好厲害，頭腦清晰，邏輯嚴謹，成就高還謙虛，還有點小幽默，關鍵是他真的很帥啊，本來以為是個埋頭科研的全是黑眼圈看著很虛的那種，可是他看起來好高，好帥啊。”

旁邊的女生犯起花痴，簡直都要星星眼，顧柔也裝著應和著“是啊，超級帥的是吧，我也覺得，果然美女所見略同。”

一群女生嘰嘰喳喳的討論著，顧錦屹上臺的時候他們都沒注意到。

“我宣佈，此刻他就是我的科研屆新老公！”一個女生拍拍胸脯，顧柔看著她，口嗨的說了一句:“明明是我的老公！”

突然，現場安靜下來，顧柔那一聲清脆冷冽的“壯志豪言”被禮堂的學生清清楚楚的聽見了。

顧柔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顧錦屹在臺上也不由得笑了一下。

笑聲此起彼伏，更多的是同班同學的，她把臉埋下去，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人了，顧柔心裡想。

“大家安靜一下。”書記拍了拍話筒，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大家好，我是顧錦屹，很高興能來到這所頂尖學府來和大家一起交流經驗。”

顧錦屹聲音低沉，顧柔的臉依舊紅著，他說什麼她根本聽不進去，滿腦子都在祈禱顧錦屹沒有聽到她的話。

她也只敢就這樣淺淺意淫一下她的哥哥了。

講座一個多小時，教授全程點頭，很給面子的拍著手，同學們也聽的認真，只有她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演講結束後，顧錦屹主動下來去和教授攀談，一群學生湊上前去，想聽聽兩個大佬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

顧柔也被拉著上前，老教授也沒忘了他們，讓一群人有秩序別吵鬧，畢竟和這樣的專家交流的機會並不多。

顧柔終於仔細去聽顧錦屹說了什麼，她看著顧錦屹的眼睛，從沒覺得心跳這麼快過。

可，他是她的哥哥，她的哥哥愛她，但是僅限於親人之間的愛，她應該知道的，這樣禁忌無端的事，她不會去做。

老教授和他交流了一些觀點，顧錦屹也發表了自己的一些看法，最後老教授把林軒拽出來，說這是他最看好的學生，嚴謹仔細，一絲不苟，對自己的實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顧錦屹和林軒差不多大，林軒長得清秀，他也有些緊張，和顧錦屹打了招呼後請教了幾個不懂的問題，一下子對許多東西豁然開朗。

老教授眼裡有光，顧柔覺得，他應該很希望顧錦屹是他的學生，兒子之類的吧。

“這是我這一次很看中的學生，我帶她三年了，她的天賦很高，要是能一直好好做學術，將來一定也是個人才。”

老教授一把把她從人群中拎出來，顧柔此時不知道是尷尬還是感動。

她看著顧錦屹不知道說些什麼，兩個人只是對視著。老教授碰了碰她的胳膊，在她耳邊輕聲嘀咕了一句:

“說話呀，剛才不是還叫人家老公嗎？現在知道羞了？”

顧柔要吐血，一群學生笑起來。就連顧錦屹也輕輕笑了一下。

“哥，”顧柔叫脫了嘴，但是她馬上反應過來“顧老師，你好，我叫顧柔，很高興和您這樣的大專家見面。”

雖然天天見面，但是這樣的公共場合還是沒見過。

“遇見你，我也很高興。”顧錦屹笑著說，顧柔的臉更紅了，在一旁守著的L1站在臺上，下面的景象一覽無遺，他專心致志的看著熱鬧。

同學們發了瘋，剛才的女同學起鬨著“柔柔加個老師聯絡方式吧，以後有什麼科研問題，我們一起打包了寄過去，希望得到老師的回覆。”

顧柔掏出手機，顧錦屹卻遲疑了一下。

“如果老師介意的話，也可以不加的。”一個男同學適時的開口。

“那倒不是。”

顧錦屹掏出手機，一群同學圍著他，桌布是一個女生穿著碎花裙子，她摟著一隻圓滾滾的橘貓，男人的側臉很好看，公園裡草色如茵，身後還有幾個風箏，女孩抬頭和她對視著，看起來時光靜好。

他的手機還有訊息沒回，介面上有人給他發訊息，顯示兩小時前。

那個人的備註是柔柔

——哥，她們說你帥的想當你老婆

少女的笑臉惹人心動，顧柔的照片出現那一刻，禮堂沒了聲音。

“加過了。”

顧錦屹抬頭笑著“不好意思，同學們，我有她的聯絡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