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當初被送人時,不過一歲多點,全然不記得事情,但她知道自己是被親孃送到別人家的,心中又怎麼會不自苦,只是她向來也不表現出來罷了。今日得知自己原來還有一個親妹妹,歡喜的簡直不知道該怎麼疼這個妹妹。心中一時想著,“雖然爹爹媽媽不曾養育自己,可好歹還給自己添了這樣一個好妹妹,讓自己不至於孤孤單單的。”一時又想,“既然不肯養育自己和妹妹,為什麼不把她們姐妹倆送到一處,也好讓她們姐妹能互相依靠。”
“好妹妹,咱們姐妹倆再也不分開。”阿朱摟著妹妹,一時一刻也捨不得分開,怎麼也看不夠,覺得自己的妹妹真是天底下最可愛,最好看的女孩子。
阿紫倚在阿朱懷裡,嬌聲嬌氣地說,“我今天一見到那個阿碧,心裡就不自在,你過去是不是把她當作親妹子一樣。你叫阿朱,她做什麼要叫阿碧,別人聽見了,還以為你們是親姐妹。”
阿朱這才明白過來,先前阿紫刁難阿碧,竟然還有這樣的原由。又想著,阿紫畢竟也沒有對阿碧做什麼,只是讓她彈琴唱歌,這些原也是阿碧做慣了的事,本也沒什麼妨害。若不是琴韻小築那些人擅自做主要糟踐阿紫,也不會鬧成那種樣子。
於是阿朱搖頭道,“你才是我的親妹子,我雖也把阿碧當作妹妹,但總歸是比不上你的。”又解釋道,“媽媽她給我取名為阿朱,我到了燕子塢之後,主人家才給後來的阿碧按著我的名字取了‘看朱成碧’的‘碧’字。而你的‘紫’和我的‘朱’,卻是取自‘朱紫之氣’,寓意著咱們出身不凡,福祿綿長。”
阿紫這才滿意地笑了,“你說的對,咱們姐妹倆的名字才是一對。”
阿朱看她這樣孩子氣,覺得十分可愛。
阿紫忽然道,“姐姐,你怎麼不問我爹爹媽媽是誰?”
阿朱笑道,“我原先還總是想著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把我丟給別人,可是現在有了你,我也就不在意他們了。他們既然過的好,那我也不想去找他們了。”
阿紫道,“哎呀,你怎麼能這樣想,分明是他們對不起我們,我們要找他們討個說法才行,不然我可咽不下這口氣。”說著,阿紫扯開衣襟,露出肩上那個紅色的“段”字,“你瞧瞧,這是多狠的心,才能給嬰兒身上刺字。”
阿朱自己肩上分明也有這樣一個字,卻從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現在心中卻一片酸楚,“你當時一定很疼。”然後輕柔地給妹妹攏好衣服。
阿紫道,“疼不疼,我也不記得了,但我手指不小心劃破個口子,都要疼上好幾天,何況是這麼大一個字,當時肯定疼的我哇哇大哭。”又要去看阿朱肩上的字,“我以前只能從鏡子裡模模糊糊看見,讓我仔細瞧瞧這字。”
阿朱任她來看,阿紫看了一回,道,“這字寫還算周正,要是寫的難看,才讓人難受呢。”又道,“姐姐,你看,媽媽跟人家說咱們姓阮,卻偏偏給咱們刺了一個段字,你說這是為什麼?”
阿朱道,“或許是爹爹姓阮,媽媽姓段吧。”
阿紫學了一句包不同的口頭禪,“非也,非也。是媽媽姓阮,爹爹姓段。”
阿朱道,“原來是這樣,不過媽媽生了咱們,咱們跟她姓也是應該的。”她的意思是,爹媽都是隻管生不管養的,可總歸懷孕產子是女人的事,那對她們恩情更大的也是媽媽,不是爹爹。
阿紫笑道,“原本姓什麼都不打緊,可是咱們這位便宜爹爹的身份可不一般。”
阿朱道,“那咱們的爹爹是什麼身份?”
阿紫趴在阿朱耳朵邊上說,“咱們的爹爹可是要做皇帝的人。”
阿朱奇怪道,“大宋的皇帝不是姓趙嘛。”
阿紫笑道,“我的傻姐姐,如今天下可不止一個皇帝。”
阿朱猛地想到什麼,驚呼道,“你是說咱們的爹爹是大理國段氏?”
阿紫點頭,“不然我做什麼要你划船來這裡,慕容復野心勃勃,要是讓他知道咱們的身份,保不齊會做出什麼好事來。”
若是旁人,若是旁的時候,誰說慕容復的壞話,阿朱都要生氣的,可是說這話的人是阿紫,且阿紫說的話又不是沒有道理,阿朱太瞭解慕容復了,為了復國,慕容復做出什麼事都不稀奇。
阿朱嘆息道,“不管公子爺怎麼樣,他總歸是我的主子,沒有慕容家,恐怕我早沒命了。”
阿紫生氣道,“你以後不許再叫他什麼公子爺!”阿紫氣的小臉紅撲撲,咬牙道,“我來的時候,還想著如果慕容復是個青年才俊,你們倆又互有情意,就便宜他娶個公主。可是我來了就發現,他就是個眼大心空,腦筋有問題的糊塗蟲。”其實阿紫是想,要是阿朱能嫁給慕容復,自然就不會跟喬峰相遇相知相戀,可是她討厭死慕容復,覺得慕容復簡直是個大傻子,壓根配不上阿朱。所以才改了主意,準備帶著阿朱一起去大理,只要阿朱在大理好好待著,也自然不會認識喬峰。
阿朱問道,“他做了什麼讓你這樣生氣?”
阿紫掰著指頭遍數慕容復的毛病,“第一,他腦筋有問題,想復辟一個亡國七百年的燕國,本身就是痴人說夢,要是腦子正常的人,早打消這個妄想了。第二,就算是真的想復國,那就要做出個樣子,要麼佔山為王招兵買馬,要麼就直接去無主之地建國稱帝,最不濟也能學學咱們的祖先,現成的例子擺在眼前卻不知道學,你說他是不是蠢的可以。第三,他既然有復國的想法,那總要先成家生子吧,要是連個後代都沒有,就算復國了,不也是白折騰一場嗎?第四,我看他時時憂心忡忡,愁雲慘淡的晦氣樣子,一看就知道他心胸狹窄,不是個好東西。第五,你看看他手底下那個包不同,還想復國呢,就招攬些死鴨子嘴硬的憨貨,打眼一看就知道沒戲。第六……”
“好了好了,我看你是說上三天三夜也數不盡,”阿朱忙打住了阿紫的話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才剛來就能看出來,我在這裡十幾年了,又怎麼看不明白,可是復國一事,是慕容家祖祖輩輩的執念,我們是旁觀者清,要是落到咱們自己身上,未必能看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