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繾倦，遠方霓虹閃爍，繁華明亮。
姜緒寧置身於那片黑夜當中，纖細的背影被霓虹燈光勾勒得修長，透著些孤獨。
她目光落向遠方，始終沒有個焦點。
身後，陸景森盯著這一幕看了半晌。
姜緒寧的身形於他而言太瘦削了些，彷彿風猛地一吹，就能將她刮跑。
可一想到姜緒寧的性子，他又立馬否定了這個想法。
她雖然瘦，可絲毫不柔弱，更不是那種會被別人牽著走，一味追求隨遇而安的人。
相反，她心理強大得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了。
今晚的拍賣會能夠如期舉行就是最好的證明。
且即便是這樣獨自站著時，她也永遠是將背挺直的，站得端正穩當，肩膀從不會往下掉。
陸景森就這麼看著，半晌思緒才被手機收到新訊息的震動拉回。
拿出來一看，助理柏晨那邊發來了新的訊息——
【柏晨】：陸總，項鍊已經拍下來了。
【柏晨】：4200萬。
看完訊息，手機螢幕的燈光被他熄滅。
抬眸望去，亭子裡的人依舊沒動。
這次他不再做圍觀者，而是選擇邁開步子走過去。
男人的腳步踏上亭子臺階的聲音引來亭子裡的人的注意。
姜緒寧回過頭。
瞧見來人後，她眼底閃過一抹驚訝。
“你怎麼來了。”說完，她緩慢轉回視線，雙手抱在胸前。
原先的白色修身西裝因為了失去了配套的珠寶所以被換下，變成了條墨綠色的緞面細吊帶淺V長裙。
裙身沒有華麗的刺繡與釘珠工藝，極佳的布料在極致的剪裁下使得裙身搖搖欲墜，在遠方燈光下波光粼粼，隨風而動，宛若一條流淌的河，優雅而復古。
肩部的吊帶延續到了整個後背直至腰部，卻也讓她的肩膀與手臂看上去更加瘦了些，白皙的後背骨感十足，清冷性感。
“看你不在拍賣會現場，就出來了。”
陸景森聲音很輕，幾乎快要被風給吞掉。
他的目光落在姜緒寧纖長的脖頸上。
空蕩蕩的。
原本還在打量遠方城市夜景的姜緒寧應聲垂眸。
“怎麼樣，明湘阿姨捐贈的那條項鍊的價格應該不低吧。”她道，語氣是佯裝出來的輕快。
“嗯。”
陸景森淡淡應道，並未戳穿。
任何人都有不想要被別人戳穿心中所想的事情與秘密的時候。
更何況倆人的關係本身也並未有多親密。
姜緒寧：“那就好。”
她長舒一口氣，眼底的落寞浮出水面。
陸景森走至她身側，用餘光看她，而後慢慢收回。
沉默將倆人包圍。
夏夜的天空裡繁星點點，一切都安靜極了。
連蟬鳴聲都叫人覺出幾分靜謐來，原本的不安情緒也隨即平復。
“你怎麼找到這來的？”姜緒寧主動問。
陸景森如實回答：“你助理。”
忘了這茬…
姜緒寧無奈，轉了個話題，“你來的時間正好，這裡不論是看夜景還是看待會的煙花，都是絕佳的位置。”
陸景森其實無心這些，但聽了她說，也不免抱些許期待。
只是片刻，姜緒寧出聲：“你喜歡看煙花嗎？”
“還好。”
“你呢？”
“我不喜歡。”她直截了當回答。
說完，她往前走一步，站在亭子的邊緣。
這座亭子並未砌牆，四周通風，屋簷延伸出去而後翹起。
走至邊緣時，人的視野也隨之變得更為廣闊，天空無垠。
“為什麼？”陸景森又問。
姜緒寧聲音輕輕：“因為我討厭看到煙花散去後的夜空。”
得了回答，陸景森竟有半晌的語塞，心底微動。
幽深如潭水的眼眸中只能瞧見她半張模糊的側臉，連眼底的情緒也跟著模糊了。
不知為何，陸景森覺得這一幕的姜緒寧比剛才要脆弱許多。
她明明說話做事看人的樣子都是平靜的，淡淡的，卻無端讓人生出幾分心疼來。
陸景森覺得胸口好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逐漸躁動。
但那股子躁動又在他回憶起那夜在清吧裡，姜緒寧曾說過她並不喜歡異性一番話後，迅速平靜下來。
“與其看那幾秒的新鮮，我更喜歡看除了星星和月月以外空蕩蕩的夜空。”
“至少這樣不會讓我心裡覺得難受。”
煙花在空中能停留多久？
不過十幾秒而已。
十幾秒過後，絢麗褪去，夜空還是那樣，一成不變的在世界的上方，然後讓失落與惋惜將自己包圍。
貪戀那十幾秒要付出的代價未免太重。
她自認自己沒那樣勇敢。
不是不喜歡，只是害怕喜歡罷了。
夜風停了後，周遭愈發安靜，蟬鳴無端聽得人躁起來。
“我這個人奇怪吧？”姜緒寧抿唇一笑，回過頭去看他。
陸景森則還在看她。
對方的樣子落在彼此的眼眸中。
夜色濃墨，燈光昏昧。
“不奇怪。”陸景森這樣回她，往前走了一步。
平和，肯定。
只愣神的功夫，姜緒寧笑著收回視線，再望向前方時，她卻覺得自己好像沒辦法靜下來了。
“對不起。”陸景森突兀開口。
姜緒寧不解，看向他：“嗯？”
“你對不起什麼？”
“我妹妹的事。”
姜緒寧失笑，無奈：“你好像已經代替你妹妹道歉過不止一次了。”
陸景森：“次數不重要，要表達的歉意才是。”
話粗理不粗。
姜緒寧笑他：“乾脆你多在我這多道歉幾次算了，省得以後麻煩。”
陸景森不以為然：“不麻煩。”
姜緒寧輕笑，點了點頭：“行了，我勉為其難原諒她，你就不用覺得愧疚了。”
“還有件事。”陸景森繼續說道。
“你說。”
姜緒寧耐心等待，視線看向前方。
“明天我會去正式和我媽說，結束我們的相親關係。”
“很抱歉這段時間因為這段關係，因為我還有我的家庭，給你帶來了麻煩和困擾，還有”
“你不用擔心我媽那邊，我會找到足夠充分的理由回絕掉，你到時候只要配合我一起拒絕就好了。”
姜緒寧愣在原地，目光也跟著呆滯。
遲了好幾秒鐘後，她才回神，轉過去看他。
那雙明亮的狐狸眼裡裝滿驚訝。
“你”
是因為之前她曾向陸景森說過，自己並不喜歡異性的原因吧。
可對方決定攬下所有問題和責任，甚至並不因為她隱瞞，並且還來相親這件事生氣，也不打算麻煩她一點的這番話，著實超出她的預料。
她啞然。
陸景森也看她，目光還是那樣平和。
“以後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或者需要我幫你做家裡長輩思想工作的地方，可以找我。”
話音才將將落，甚至姜緒寧連回答的話語都沒想出來時，一聲尖銳的長鳴劃破此刻靜謐——
“嘭——！”
是煙花。
是繽紛，絢麗，在天空中盡情燃放的耀眼的煙花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