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包間拿回車鑰匙，姜緒寧幾乎可以說是黑著臉離開了餐廳。
一路上的服務員遇見了，被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能到鶴園消費吃飯的人非富即貴，即便是生面孔，他們也絲毫不敢怠慢。
眾服務員彎腰頷首，恭敬地將人送出鶴園。
“混蛋！”
“人渣！”
“真以為自己是男人就了不起了！”
邊走，姜緒寧邊低聲咒罵。
前幾次相親見面時受的氣堆砌到此，在這一刻徹底爆發開來。
“一開始還裝得客客氣氣的，還請人喝茶？”
“呸！”
快步到了停車場後，她才暫且停下步子，呼吸急促，胸膛也上下起伏。
她按下手裡的車鑰匙尋找自己的車。
鶴園建在古寺與溼地公園旁，為了保護環境與古建築，也因政策，所以並未修建地下停車場。
而是圍繞著鶴園本身，建起了個偌大的停車場，用相似的木質結構搭建了屋頂遮風擋雨，與人齊寬的柱子撐起所有重量。
涼爽透氣，身後是自然美景，前方是城市街景。
姜緒寧側站在當中，轉過去看了眼山間稍微顯出點點的蔥翠綠植。
苦夏殘陽，熱氣不退，但這點綠意卻輕而易舉將她上頭的怒氣撫平了些。
再稍微往旁看，百年古寺飽經風霜的屋簷一角掩于山林當中，莫名吸引人。
斜陽打過去時，引人不禁遐想。
正好是此時，寺廟報時鐘被敲響的聲音傳來——
“咚——！咚——！”
姜緒寧站在原地沒動，聽著這鐘聲，心情竟是慢慢平復。
片刻後，她再次動身，卻並未選擇朝自己那輛黑色保時捷卡宴去，而是調轉了方向。
鶴園距離百年古寺不過十多分鐘的步程，她打算去看看。
身子比大腦做出的反應要快，她不過幾步就出了停車場走到了人行街道上。
青州城的城市綠化做得極好，即便是遠離市中心的地方，路兩旁也栽滿樹。
正值夏季，樹子枝繁葉茂，正好擋住大半陽光，風一吹，倒也還算涼爽。
姜緒寧步伐下意識放慢，往古寺所在的方向走去，將後邊的闊氣寬敞的鶴園遠遠甩開。
鶴園餐廳內，不久前被狠狠摔閉上的包間門再次開啟。
走廊上服務員連忙彎腰行禮。
陸家人算得上是這邊的常客，更是貴客，即便是會所老闆來了也是客客氣氣的。
早幾次陸景森前來時，也是彬彬有禮的，且總是一身西裝革履，給人的感覺溫潤沉穩。
今日卻格外不同。
眉頭緊鎖，臉色微沉，步伐匆匆，一看便知是遇到了不順心的事。
到了會所前臺，陸景森才停下步子問前臺服務員。
“請問下，剛才離開的那位姜小姐往哪邊去了？”
服務員見過陸景森，頷首恭敬作答：“姜小姐拿了車鑰匙就離開了。”
“她開的什麼車？”陸景森又問。
鶴園有專門的泊車員，再加上客人不多，所以只要把負責泊車的叫來一問便知。
“是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車牌號…好像最後兩位是71。”
得了回答，陸景森拿回自己的車鑰匙往停車場趕。
從包間裡出來不過幾分鐘的功夫，方才的殘陽就只剩了個餘暉，天色暗下許多。
到停車場後，零星幾輛車停在裡邊。
目光隨意一掃便能夠將所有車子的品牌型號顏色看個清楚。
陸景森停在那輛黑色保時捷卡宴邊，仔細看車牌，最後兩位數正好對上泊車員所說的是數字71。
還沒走？
陸景森疑惑，環視了一圈周圍卻找不到半點人影。
就在這時，古寺的報時鐘聲又一次傳來，緩慢空幽而綿長。
他一震，回過神後下意識看向身後藏於山水間的古寺屋簷一角。
染了橙紅餘暉的雲彩層層疊疊，天黑了小半。
古寺夜晚也可以參觀的，該不會…
他憶起不久前姜緒寧剛走進包間時，抱著手機認真拍照記錄的模樣。
青州城東邊的老建築裡，屬百年古寺拂雲寺年代最為久遠，又因為古時曾偶有帝王將相前來參拜，所以古寺內部修築得大氣，古色古香。
如果姜緒寧對這些有興趣的話，那她現在也只會去那邊了。
想到此處，陸景森反應迅速，駕車駛離開。
從鶴園去拂雲寺只有一條路，平時因為遊客多的原因，很多時候陸景森都是繞開。
但如今沒到假日，苦夏是城市旅遊淡季，這樣遠離市中心的地方，車道上的車並不多。
又正好是傍晚，路上人少，三三兩兩的，多結伴而行。
陸景森將邁巴赫的車速放慢，視線慢慢掃過諸多人，直到——
形形色色的行人當中，一抹瘦削的背影挺立，姿態舒展。
那雙高跟鞋對她來說幾乎如履平地。
整個人雖藏匿於人群，卻不會被輕易淹沒，氣質自信高傲。
黑色長髮在腦後簡單束起，晚風拂面時，隨性飄搖。
這般閒適的姿態，與方才盛怒時判若兩人。
陸景森驅車靠近了些，然後才停車走下駕駛座。
車門關上的聲音引來路過人們的矚目。
路邊突然間停了一輛豪車，難免會引起討論。
陸景森早已習慣，邁步準備跟隨而上時，引發了整場事件與矛盾的手機又發出響聲來。
第一次。
這是第一次陸景森有些厭倦這聲音。
他皺緊了眉頭，難得露出些厭煩神色，最終卻還是自己止住了動作，拿出手機。
這次的來電顯示不再是陸景姝，而是秘書柏晨。
“什麼事？”陸景森接起電話，聲音偏冷。
柏晨：“陸總，伊桑·勒佈雷那邊有回覆了。”
陸景森緊皺的眉頭稍微舒展開來，追問：“說什麼了？”
“那邊答應可以見面，但是因為伊桑·勒佈雷已經預定好今晚凌晨的飛機回法國，所以”
柏晨頓了下：“所以您可能需要現在就趕往機場，在機場那邊同他見面商談銷售市場的事。”
陸景森聽得認真，視線看向前方不遠處。
他眼神微暗，不自覺抿唇，眉頭又一次擰緊。
沉默著，沒有第一時間做出應答。
秘書柏晨還以為他沒聽到，正準備再重複一次。
可還未開口，電話那頭便傳來聲音——
“我現在趕過去。”
柏晨忙點頭：“好的，我這邊也會拿上資料儘快到機場。”
電話結束。
陸景森收回步子，站在邁巴赫車門邊，望著前方看，那抹纖瘦背影正逐漸消失在他視野裡。
突然亮起的昏黃路燈將思緒拉回。
他一點也沒猶豫的上車，順手將手機點開通訊錄，撥了個號碼出去。
暗下來的街道只一瞬就迎來燈光。
姜緒寧停下步伐，抬頭瞧了眼燈柱，耳邊似乎聽見似有若無的車門被關上的聲音。
她下意識回頭，只瞧見輛車調轉車頭離開。
溫柔的晚風在此刻肆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