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永和帝坐在龍椅上,頭上的冕旒垂下,遮住了他臉上的神情。
戶部尚書走上前,“啟稟皇上,臣聽聞柳侍中已治好永州旱災,幾日前已啟程返回京都。”
戶部尚書是柳玄的上官,柳玄啟程返回京都按規矩要寫摺子給戶部尚書和永和帝,現在戶部尚書提出來也是走個程式。
戶部尚書知道的事永和帝自然也知道,甚至知道得更多更清楚。
想到搶回來的那堆泥沙,永和帝簡直都要給氣笑了。
別看他是天下之主,可他能動的只有自己的私庫,國庫不是他想動就能動的。
更何況永樂王朝建立不久,連年戰亂,天災頻繁,國庫空虛,每當他想要從國庫裡撥出點錢修建宮殿,戶部尚書總有理由拒絕他。
因此永和帝就打上了賑災糧的主意,只要掩蓋好身份,能搶多少賑災糧就搶多少,這樣養暗衛和錦衣衛花的錢就能節省一筆,又能打擊一下柳玄的勢力,一舉兩得。
誰知那柳玄精得很!
而柳玄帶去永州的賑災糧,是國庫好不容易才擠出來的,這還是看在戶部尚書的面子上。
要是再多一個州發生災害,國庫也沒辦法,只能讓發生災害的州自生自滅了。
“柳卿真不愧是朕的能臣,待柳卿回來,朕可是要好好獎賞他!”
永和帝咬牙切齒道,可他面上帶笑,叫大臣們面面相覷,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不管如何,大臣們還是要拍一下永和帝的馬屁,“聖上英明!”
下了朝,徐尚書正要往外走,面白無鬚的公公攔住了他,“徐大人,有一事不知可否打擾一下?”
話裡是詢問徐尚書的意思,但語氣強硬,徐尚書想不答應都不行。
徐尚書扯出一個難看的笑,“榮公公可有事?”
榮公公尖利地笑了幾聲,此時天色未亮,天上仍有一輪月影,一陣冷風吹過,徐尚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昨日陛下夢到了先太子,憶起昔日與先太子共處的時光,不免心生感慨,又想到大人您現已耳順之年,不忍您再為朝廷奔波,故望您頤養天年,樂享天倫。”
榮公公的一番話,愣是讓徐尚書在大冬天的早上出了一身冷汗。
那件事還是讓陛下知道了……
望著榮公公走遠的背影,徐尚書莫名想到了那天柳玄瞥過來的一眼。
當天早朝回家,徐尚書就病倒在床,不省人事,等到了晚上活活驚醒,撐著病體寫了一份告罪書,表示年紀已大想要乞骸骨。
永和帝拿到徐尚書的告罪書,心裡冷笑,他昨日收到一封書信,信裡的字跡十分眼熟,那分明就是他死去多年的父王的字跡。
再一看信裡的內容,永和帝目眥欲裂,那是先太子在被射殺那日向徐尚書寫的求救信。
事到如今,永和帝還有什麼不明白,無非是徐尚書見父王失勢,便投靠了鳳陽長公主,不顧父王的求救,眼睜睜看著父王活活被射殺。
乞骸骨?可以,但是有沒有命享得了天倫之樂那就兩說了。
看著永和帝陰沉的表情,榮公公磨著墨,心裡咋舌,看來徐尚書難逃一劫了。
都說伴君如伴虎,別看他是風光的大內總管,可上一個榮公公還不是說倒就倒?
他雖然是榮昌盛的乾兒子,可若不是李廠公暗中出力,他還坐不上這個位置,想到這,榮公公暗中下定決心。
“陛下,奴婢前些日子路過承乾殿,發現那兒的臘梅開得正盛。”
聽到承乾殿,永和帝想到才兩三歲的小兒子,“有段時間沒去看十三了,擺駕承乾殿吧。”
榮公公嘴角勾起,他應了一句,便吩咐小太監抬好步輦。
*
收到柳玄歸家的訊息,孫芸打算帶柳荊和柳墨去靜心寺還願。
靜心寺有慧覺大師坐鎮,在京都很是出名,無論是百姓還是達官貴人都願意來靜心寺叩拜許願,因而香火旺盛。
來到山下,一列窄小的樓梯直通山上的寺廟,樓梯上錯落擠滿了前來上香的香客。
柳荊下了馬車,看到長長的樓梯,面上發愁。
柳墨嘲笑她:“阿姐你不會是怕了吧。”
柳荊不願承認,她找藉口反駁:“我只是落了水身體虛了些。”
說到落水,柳墨眼裡閃過暗芒。
孫芸聽著姐弟二人的打趣,心裡好笑,“行了,趕快爬上去吧。”
柳荊和柳墨對視一眼,隨後不約而同冷哼一聲,抬起腿就往上爬。
爬至中途,柳荊已被柳墨遠遠甩在身後,她看著柳墨瘦弱的身形,簡直難以置信。
“榕兒,你說阿弟整日讀書,怎的體質如此之好?”
榕兒想了想道:“應是長大了吧。”
柳墨自入了京都,不再像往年那樣體弱多病,身量一年比一年高,如今已高過了柳荊。
柳荊想想也是,便不再糾結。
實在太累,她走進了一個小涼亭,打算歇息一會。
涼亭已有一個穿鵝黃衣裙的姑娘,柳荊詢問一番是否可以在涼亭休息,姑娘點頭應允。
剛坐下,姑娘便對柳荊道:“我叫梁秋月,敢問姑娘芳名?”
柳荊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只能放棄,對姑娘道:“我叫柳荊。”
“柳姑娘是來靜心寺上香的嗎?”
“我阿爹快要回來了,打算來靜心寺還願。”
梁秋月自來熟地對柳荊說道:“柳姑娘可曾聽聞花家班戲樓的事?”
柳荊被勾起了好奇心,“何事?”
“聽聞花旦和黃公子雙雙殉了情,黃公子被發現時血都流乾了,至於那花旦跳了樓,身子都凍僵了。”
柳荊想到那日在戲樓看戲時,水袖起落間,那張千嬌百媚的臉。
她嘆道:“可惜了。”
梁秋月笑,“可不就可惜麼。”
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梁秋月眉頭越皺越緊,她在心中呼喚生子系統:“我怎麼感覺氣氛不太對勁?”
生子系統無奈道:“宿主,你終於反應過來了,這叫尷尬。”
梁秋月一聽,有些啞然,難怪自己總想著逃離這個小亭子。
不止梁秋月有這種想法,柳荊也感到有些窒息,她本就直覺敏銳,感受到梁秋月的不懷好意,只想找個藉口離開這個小亭子。
正想著藉口,一個熟悉的身影闖進柳荊的視線,她一喜,立馬站了起來。
“翡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