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跟班頭一歪,一個鮮紅的巴掌印浮在他的臉上。
他死死低著頭,臉色陰沉,嘴角的痣好似也黑了幾分。
“你個廢物!這麼簡單的事都幹不好,我要你有什麼用!”
蔣勁松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越想越氣,順手抄起桌上的茶壺猛地朝跟班砸去。
“啪啦!”茶壺碎成幾瓣,跟班的額頭也多了一道血痕。
跟班不敢痛呼,只能咬緊牙關,默默忍受著劇痛。
他抬頭,討好道:“這次是小的失誤了,下次小的保證一定不會失手。那柳玄這次運氣好躲過去了,下次就不一定了,公子您是人中龍鳳,柳玄這種不識好歹的人比不上您一根手指頭。”
看著跟班討好的笑,蔣勁松氣消了些,他擺擺手,“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是失敗了……”
蔣勁松意味深長的話讓跟班打了個寒顫,他連忙保證一定會辦好這件事。
*
溫府中的溫晴正拿著魚食餵魚,荷塘裡的胖鯉魚爭先恐後搶食著,水花四濺,池塘泛起一陣陣漣漪。
銀兒輕輕將一碗銀耳蓮子羹放到茶几上,剛放下,便聽到溫晴問:“前陣子柳公子那怎麼樣了?”
銀兒知道小姐想了解柳公子的事,小姐總是會派人打探,要是往常早就被夫人發現了,只不過夫人最近忙著籌備婚事,這才疏忽了些。
不過想到最近探聽到的訊息,銀兒說道:“前不久柳秀才的兒女被拐了……”
話未說完,溫晴打斷道:“柳公子的妻子也被拐了嗎?”話裡蘊含著雀躍。
銀兒仔細觀察溫晴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聽說柳公子的兒女被救了出來,妻子探親躲過了一劫。”
“可惡!嘶!”溫晴神色陰沉地捶了下桌子,不想太用力反而把自己的手給捶疼了。
表哥那邊含含糊糊不願退親,今兒個好不容易聽到一個好訊息,哪曾想結果會是這樣。
她神色不耐,復而想到自己的計劃又安下心來,事成之後她只要趁虛而入安慰柳公子,這樣柳公子會心悅於我吧,到時候自己一定會給柳公子再生一對兒女,至於前妻的和前妻兒女,人都死了,還能怎樣。
想到柳公子那張清冷如仙的玉容,溫晴羞紅了臉。
柳玄不知有人在覬覦他,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他正把三封信寄出去,想必收到信的人一定會很心動。
事實正如此,當徐明遠收到沒有署名的信時,他有些猶豫,直覺告訴他這封信會解決他的困境,半晌,他開啟信,而後眼神一凝……
同樣的情景也發生在跟班和蔣勁言的身上。
入夜,蔣勁松搖著扇子踏入紅杏樓,他一身珠光寶氣,貴氣逼人。
“要是你敢騙本少爺,本少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前頭的蔣勁松罵罵咧咧。
跟班知道蔣勁松嘴裡的“你”指的是誰,是蔣勁松在青山書院的另一個跟班。
蔣勁松嫌棄下人當他的跟班會讓他在書院丟臉,於是不讓跟班跟著他,又恰巧他看上了同窗的妹妹,強行納了回去,便讓徐明遠當他的跟班。
徐明遠敢拒絕嗎,不敢的,他一家人的生死都拿捏在蔣勁松手裡,他不是柳玄,受到書院院長的重視,從而讓蔣勁松投鼠忌器。
而今晚蔣勁松之所以會來到紅杏樓還是徐明遠“無意間”說起紅杏樓的杏兒姑娘氣質溫婉,風姿綽約。
這下子勾起了蔣勁松的興趣,聽徐明遠的形容他想起了表妹溫晴,還沒成婚碰不到表妹,但春樓裡的妓子他還碰不得嗎?
於是蔣勁松就頗有興致地跑到了紅杏樓。
一進去,老鴇熱情似火的招待他,“蔣公子,您看上哪個姑娘跟老媽子我說,保證讓那姑娘伺候得服服帖帖。”
蔣勁松搖摺扇,一派風流倜儻模樣,“聽聞你們樓裡的杏兒姑娘長得不賴,小爺我心癢難耐,快把她叫過來。”
老鴇腹誹,這蔣公子悶不講究,說的什麼話啊。
心中想著,她面不改色,叫旁邊的丫鬟去請杏兒姑娘,隨後將蔣勁松請上了樓上的雅間。
跟班掏出幾張票子遞給了老鴇,老鴇頓時眉開眼笑,講不講究無所謂,錢才是真,這蔣公子真大方。
上了樓,蔣勁松喝了一杯茶下下火氣,一個蒙著面的清秀姑娘走進雅間,跟班候在門外,沒人注意到兩人的眼神有過交流。
關上門,不一會兒裡面便傳來了一陣陣喘息聲,跟班臉不紅心不跳,眼裡只有大仇得報的釋然。
直到裡面不再有聲響,跟班才輕輕敲門,“公子?公子?”
沒聽到回答,跟班心中一喜,推門進去,只見那杏兒姑娘衣衫已穿戴整齊,跟進來時的打扮截然不同,跟班沒有多問,他拿出幾錠金子,說道:“拿了金子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你下了樓找到一個穿灰色馬甲戴草帽的車伕,他自會送你出城。”
姑娘點點頭,接過金子頭也不回地離開,雖然有些風險,但有離開這春樓的方法,不管怎樣還是要試一試,想到瘸了一條腿苦苦攢錢給她贖身的竹馬,姑娘眼裡泛起淚花,加快了腳步。
跟班往裡走,只見躺在床上的蔣勁松裸著身子,不省人事。
手往鼻子底一探,沒有氣息,跟班捂著臉,嘴角越咧越大。
蔣勁松,你活該!!
他放下袖子,已然變了張臉,雙目無措,一頭往外衝,“來人啊,快來人!公子不行了……”
蔣府裡燈火通明,“兒啊,我可憐的兒,年紀輕輕怎麼就去了……”蔣母雙鬢凌亂,眼睛紅腫,不復以往的精明。
目光看到跪在一旁的跟班,她雙眼滿是仇恨的怒火,甩開扶著的老嬤嬤便對他拳腳相加,“都怪你,若不是你我的松兒怎麼會去那紅杏樓,如果他不去就不會……”
說到這,蔣母難以啟齒,不過手腳的動作一點都不慢。
一團混亂間,她無意間看到低著頭懦弱的蔣勁言好似抬頭對她挑釁一笑。
蔣母的怒火“轟”地一下瞬間點燃,她正要衝上前對蔣勁言動手,卻被蔣父厲聲喝止:“夠了!看看你這潑婦樣,還有一點蔣家主母的樣子嗎!”
蔣母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男人,發現他此刻是如此的陌生,她哆嗦著唇,正要說些什麼,就被蔣父叫人給帶回院子裡冷靜冷靜。
要說蔣父對大兒子的死心不心痛,那必然是心痛的,他對這個兒子寄予厚望,看著他長大,投入了諸多心血,不過人死不能復生,且大兒子還是以那種丟臉的方式死去,蔣父都不敢想明天青山縣的百姓會如何談論。
他一生就只有兩個兒子,現在大兒子死了,就只剩下二兒子了,想到這,蔣父第一次對蔣勁言和藹地道:“勁言啊,你兄長不幸死了,為父實在心痛,蔣家以後就只能靠你了。”
蔣勁言哪能不知蔣父心中所想,他和孃親在蔣府裡如履薄冰處處受人欺負,蔣父能不知道嗎?
他知道的,但他從來不會管,畢竟已經有一個嫡長子了,誰還會稀罕一個庶出的兒子,何況管了還會被母家勢大的蔣母甩臉色,那還不如不管。
蔣勁言心中冷笑,面上則是一派柔順,“孩兒惶恐,我都聽爹的。”
說著,他露出了濡慕的表情。
蔣父滿意地點點頭,而後轉頭看向跟班,冷聲道:“拖下去,亂棍打死!”
跟班沒有求饒,在蔣勁松死後他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不過能拖著蔣勁松一起死,也值了。
跟班想到慘死的家人,沒有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恐懼,而是解脫。
他本來與祖父祖母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清苦但也幸福,誰料祖母有天外出擺攤無意間衝撞了蔣勁松,被他騎著馬活活踩斷了雙腿,他得知後想要討回公道,被祖父祖母死死攔住,說那蔣家勢大,自己這一去指不定再也回不來。
他只能忍下仇恨,拼命幹活賺錢給祖母養傷,可祖母還是撐不了多久就去世了,祖父也跟著去世了,他徹底家破人亡了。
於是他心懷一腔憤恨,進入蔣府找機會報復蔣勁松。
那封信是一個轉機,他看過之後將信燒成灰燼,而後把信中的藥丸趁機放到茶水裡,眼看著蔣勁松喝了下去。
至於給王五的荷包,也是他故意的,他故意將一個繡了蔣字的荷包給了王五,為的就是刺激柳玄對蔣勁松出手。
此時大仇得報,他再也沒有牽掛。
混亂間,沒人注意到蔣勁松後院裡的一個侍妾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