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王五意猶未盡地鑽出賭棚,他藉著月光看了眼灰撲撲的荷包,掂了掂重量,今晚運氣不錯,還剩十幾兩。
想到今晚答應那跟班的事,他嘴角下拉,不行,這事得多找幾個人做。
姘頭好像是幹這活的,王五立馬找著了主意,他快步朝西邊跑去。
他跑到一間低矮的房門前,左右探頭,過了會兒輕輕敲了敲門。
“嘎吱。”
門開啟了,一張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的臉露了出來。
“你這死冤家,大半夜的敲門做什麼。”
婦人眼珠子瞪了王五一下。
王五被那媚眼勾了魂,他擠了進去,“進門再說。”
進到房屋裡,兩人抱作一團,淫聲浪語飄蕩在矮小的房屋裡頭。
過了好一陣子,王五平息了一下呼吸,湊到婦人耳旁小聲細語。
婦人輕呼,“你瘋了?!”
“這事兒又不是咱倆幹,多叫幾個人一起做就是了,那跟班來頭大著呢。”王五一臉萬無一失的表情。
似是被王五肯定的表情說服了,婦人也就是顧二嫂心裡活泛開了,面上猶豫道:“確定不會被發現嗎?”
“放心吧,我們只用將人給綁出來找個遠遠的地方賣掉,剩下的交給那公子哥就行了。那時候咱倆隱姓瞞名,用那幾百兩銀子買田買地,再生幾個胖兒子,活得比誰都滋潤。”
“幾百兩!!”
顧二嫂驚呼。
王五得意地捏了一把顧二嫂的軟肉,“那可不是,事成後你就等著吃香的喝辣的吧!”
顧二嫂有些心動,眼裡閃著貪婪的光芒,她睨了眼王五,“那你可不能再賭了。”
王五連忙發誓:“我王五再賭一次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顧二嫂連忙捂住男人的嘴,“你的心意我自是懂的。”
婦人回想起王五平日裡賭輸了不但不衝她發火,反而會買些小玩意兒哄她開心,內心止不住的甜蜜。
轉念想到王五那該死的老婆女兒,她又吃起醋來,不過很快就幸災樂禍了,呵,沒想到吧,你男人竟然會把你跟女兒交到我手上賣掉,我不把你們賣得遠遠的,賣到最低賤的窯子裡都對不起我自己。
她想著還未到手的幾百兩銀子,心中堅定下來,不就是秀才的妻兒嗎,賣得遠些就什麼事兒都沒了。
*
最近天氣漸漸回暖,柳荊也換上了輕薄的春衫,她的春衫是最普通的棉布做的,棉布洗了很多次,有些發白,兩邊袖口各繡著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
兩隻蝴蝶是孫芸給她繡上的,孫芸繡工了得,普通的蝴蝶樣式也給她繡得活靈活現。
柳荊拿著她的寶貝書本坐在院門口,今日柳玄和孫芸都不在,柳玄前往鎮上辦事,孫芸則離開村子探望孫父孫母。
陽光明媚,渡過寒冬的柳樹如今剛抽了嫩芽,輕暖的春風拂過發出“颯颯”的聲響。
這樣好的天氣下,柳荊本該感到愉悅,可不知為何,沒來由地從心底漫開慌張。
她忽而扭頭朝院內望去,小院子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事發生,院子角落的房間房門開著,柳墨正在裡面提筆練字。
感受到阿姐的目光,柳墨疑惑地看了過去。
柳荊立馬扭過頭,裝作認真看書的樣子,卻不知手上的書拿反了。
柳墨輕笑,搖搖頭,今天又是阿姐犯蠢的一天。
突然,窗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他回頭一看,只看到一片揚起的衣角,柳墨皺眉,跳下凳子正要關窗,一雙拿著溼布的大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巴。
柳墨又踢又踹,掙扎著想要掙脫男人的桎梏,但他年紀小力氣也小,又體弱多病,怎麼掙脫的了呢?
過了會,他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弱,最後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呸!小兔崽子,真麻煩!”
高洪看著褲子上的腳印,臉一黑,心裡惱火得緊,作勢要踹柳墨一腳。
這時走進屋裡的顧二嫂忙攔道:“得了,踹壞了就不值錢了。”
聽到顧二嫂這麼說,高洪才作罷。
“趕快離開這裡,晚點被看到就不妙了。”
外面的王五和周鐵招呼顧二嫂和高洪離開。
“朝那山一側的小道走。”顧二嫂引著三人朝不遠處的山腳走去。
她遠房表親是前溪村的,前幾年她來前溪村探望表親時無意間發現了這條小路,這小路彎彎曲曲,人跡罕至,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小鎮上,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四人走動間,沒注意到小路不遠處有一大一小兩人正盯著他們。
“殿下……”
李四低聲試探道。
李璟裕冷冷看著這一幕,正打算離開這個小村子回去好好報答他的五弟,無意間看到了女孩頭上的一根青色髮帶。
他一愣,想起洞中無意間的一眼,算了,就當報答救命之恩了。
雖然說是報答救命之恩,可李璟裕並沒有打算過多插手的意思,他示意李四打落那根髮帶。
李四照做,揮手間柳荊頭上的髮帶便如蝴蝶般輕飄飄地落在小道上,而王五等人一心只想趕快賣掉柳荊二人,並未發現柳荊的髮帶掉了。
李璟裕道:“走吧,該回京都了。”隨後便毫無留戀離開了此地。
李四連忙跟上。
傍晚時分,孫芸從孫父孫母那趕了回來,一走近院子,便見院門大開,女兒的小木凳翻倒在地,最愛的書也掉落在地上無人撿拾。
她心頭一跳,顧不得收拾,大聲喚道:“荊兒?墨兒?”
院裡空蕩得可怕,無人應答。
孫芸摔下包袱,拼命跑進院裡,她一間一間開啟房門,邊開啟邊喊著兒子女兒的名字,可始終沒有人回應。
每開啟一間她的希望就落空一次,原本熟悉的房屋此時格外陌生,所有的房間都找過了,仍舊不見柳荊柳墨的身影。
孫芸心頭縈繞一股不好的預感,眼前的景物一片模糊,她忍著淚,敲響了柳大壯的屋門。
前溪村的寧靜在這一天的傍晚被打破了,各家各戶都拾著火把朝山上走去。
柳玄也在找人的隊伍中,他從鎮上一回來就聽說女兒兒子不見了,強按下心中的擔憂,立馬仔細地在周邊搜尋起來。
他筆直的劍眉緊皺,眉眼間盡是觸犯逆鱗之後的森寒。
柳小草也混在人群中,一片混亂中,她不知不覺被擠到了邊緣,突然腳底好似硌到了什麼,抬起腳一看,是一根青色的髮帶。
這不是柳荊的髮帶嗎?
柳小草猶豫著,只要她把髮帶踢到草叢,沒有人會注意到,這樣柳荊也找不回來了,再也沒有人跟她搶機緣……
“呸!”
柳小草唾棄了一下自己,咬咬牙,猛地跺了跺腳,“這裡有根髮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