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茫茫大海後,直達滿州邊境。

邵凌竹帶著虞清歡四人來到了滿州城門口,他們身後還跟著琉璃和熊瑾,下來迎接邵凌竹的是傅祺。

傅祺和邵凌竹寒暄了幾句後,便迎他們入了城中。

滿州街市店肆林立,人流如潮。源源不斷的叫賣聲,勾欄瓦肆裡的拉客聲,文人墨客的談笑聲,商客往來的交談聲,盛世之景,一片繁華。

虞清歡看到地上乞討的乞丐臉上刻著一個勉字的刺青,便問邵凌竹這是何意?

邵凌竹解釋道:“頭上刻勉字的都是勉族人,他們在這裡的生活不如豬狗,但為了能區分他們,所以才在他們臉上或額頭刻個勉字。”

虞清歡微微點頭,邵凌竹剛準備找一個上好的客棧時,卻看見前方有一對男女,男子身著藍衣,溫文爾雅的模樣,他身形筆直,氣度不凡,擔得起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女子穿著紫衣,一副嬌俏可人的模樣,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女子生的極美。

邵凌竹對虞清歡解釋道:“那兩人就是櫟王胡臨和王妃慕華。他們兩雖是王爺和王妃,但親民愛民,沒什麼派頭。特別是胡臨,他與世無爭,熱情好客,與誰說話都是和藹可親,一臉笑意。從不得罪於人。”

邵凌竹語畢,便走上去行了一禮,“王爺,王妃!”

胡臨在看到邵凌竹後,抿唇一笑,“邵大將軍!”

“王爺折煞在下了,在下早已解甲歸田,不是將軍了。”

胡臨一臉惋惜,“我多年不回域州,域州的事我如今知之甚少。邵公子是難得的將才,解甲歸田不做將軍,確實是我胡族之憾吶!”

“王爺過譽了!”

胡臨看到邵凌竹身後跟著的虞清歡,問道:“不知邵公子這是要去哪?可有我能幫忙的?”

邵凌竹應道:“王爺,方將軍和程世子已大勝寒國,奪了乾、施、襄三州,為胡族開疆拓土,我是回來向王上稟報此事的,只是一路奔波有些勞累,所以,就想找個地方歇一兩日。”

胡臨笑的一臉熱情,“原來如此,若邵公子不棄,不如就住我的府邸吧?也免得再去花費時間到處尋找客棧了。”

邵凌竹行了一禮,“王爺盛情難卻,在下遵命便是。”

在邵凌竹和胡臨的交涉下,七人輾轉,住進了櫟王府。

轉眼就到了十二月,天氣越來越冷,北風嗚嗚的吹著,將枯萎泛黃的落葉吹的在空中上下翻飛。

涼州城內,依然繁華熱鬧。

一家茶攤前,沈洛雪和影玉兩人對坐在木凳上,他們正在等一人。

沈洛雪也是從戲樓說書亭打聽到,大皇妃蘇衫每日申時都會來戲樓或書亭聽書或看戲。

沈洛雪一邊飲茶一邊問道:“什麼時辰了?”

影玉應道:“已經申時了。”

影玉話音剛落,只見蘇衫身著一襲素衣披著一件白色斗篷朝一個茶樓緩緩走去。

沈洛雪站起身朝茶樓走去,影玉沒動,他要在暗中保護沈洛雪。

沈洛雪進了茶樓後,只見樓中人滿為患,蘇衫也沒擺皇妃的架子,但見蘇衫來此,茶樓老闆還是出來親自迎接。

茶樓老闆笑的一臉熱情招呼道:“貴人,這邊請!”

蘇衫拒絕道:“你去忙吧,不用刻意招待我。”

老闆微微點頭,“好好好,那貴人再缺什麼,隨時喚聲小的,小的隨叫隨到。”

“有勞了!”

客棧老闆說著便手腳麻利的退下。

蘇衫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小二立馬就給她上了糕點和茶後,才退了下去。

沈洛雪走到蘇衫的桌邊,笑道:“姑娘,四周已無空位,可否拼個桌?”

蘇衫抬頭,在看到沈洛雪時才笑道:“七殿下,好久不見!”

沈洛雪蹙眉,“你認識我?”

蘇衫微微點頭,她一邊品茶一邊解釋道:“梓寒三十年,我和親之前,曾去偷偷見過你一面。我見你的第一面是驚豔,一個女子小小年紀就能美到讓女人都為之心動,這讓我很羨慕。後來我又聽說了你的事,親掌帥印,上陣殺敵,這本是男子所做的事,可你一個女子在十五歲的時候竟全做了,我又開始欽佩你,再後來,就是梓寒三十五年的兩國之戰,你更是一戰成名,成為寒國上至百官下至百姓的神。”蘇衫放下茶杯笑了笑,“寒朝能有你是寒朝的幸事,而我今日能結實你,也是我的榮幸。”

沈洛雪自顧自的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蘇衫剛準備動手給她斟茶時,她卻眼疾手快,拿起茶壺,解釋道:“皇妃年長我許多,這茶還是我來替王妃斟上吧。”

蘇衫收回了手,沈洛雪給蘇衫和自己各斟了一杯熱茶。

蘇衫不解問道:“你今日能來找我,應是有事要與我說吧?”

“我雖與楊家不親近,但好歹公主府也是建在市井民間的。我在民間聽百姓說,大將軍長子與皇妃是兩情相悅,情深似海。可大將軍長子一死,皇妃連給大將軍長子祭拜哭墳都沒有,就自願走向了和親的道路,這讓我有點匪夷所思啊?”

蘇衫輕笑一聲,“我又不是你,尊貴無比,有人疼愛。當年群臣讓你去和親時,幸帝不惜殺了百官也要保全你,可我呢?自幼就是孤女一個,幸得楊老將軍收養,才沒餓死街頭。我這一生啊,命不由己,心身也不由己。大虞三十年,孤國這邊指名道姓要我去和親,我又沒你的本事,走也不走不掉,逃也逃不脫,我能怎麼辦呢?”

沈洛雪手握茶杯,抿了一口熱茶,嘆出一口熱氣,“人這一生來世上走一遭就是要受盡千辛萬苦的,皇妃,你已經熬了十一年了,如今有個機會,能讓你逆天改命,讓你自由。你願意嘗試一下嗎?”

“什麼機會?”

“與我聯手,我幫你離開這。”

蘇衫冷笑一聲,“沈洛雪,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離開這呢?”

沈洛雪笑的隨意,“好,那就換一個,我幫你想辦法,殺了你如今的……”沈洛雪欲言又止,她一個字一個字輕輕道出,“枕、邊、人!”

沈洛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看可好?”

蘇衫知道沈洛雪是個聰明人,她提此事,定是知道了些什麼。他心裡一驚,眉頭一蹙,“你到底想說什麼?”

沈洛雪出言安撫道:“別那麼大火氣嘛,當年,大將軍長子在世時,我就聽民間的百姓說過,皇妃和大將軍長子的感情鶼鰈情深,已到能生死相隨的地步了。但是這麼深厚的感情,皇妃說忘就忘,不應該吧?而且,皇妃所嫁之人可是殺了自己夫君的仇人啊,這筆血債,皇妃當真能釋懷?”

沈洛雪不過是出言試探,可卻揭開了蘇衫心裡的傷。

若她能釋懷,那這十一年裡,她也不會夜夜夢到楊清衍了。

沈洛雪觀察著她眼中微末的變化,發現她眼底閃過一絲悲傷,便知道自己說對了,這十一年,她嫁給祁言琛,果然是在忍辱負重,想著伺機殺了他。

蘇衫也知道自己露了馬腳,便也不想著再裝下去。她問道:“你跟我聯手,就不怕我背叛你嗎?”

“我是信你的,只不過人有千面,心有千變,所以我信你也只有七分,但是說句不好聽的,你自己也說過我可以逃脫,但你是命不由己。所以,若你不背叛我,我幫你復仇,同時也不會害你。”

蘇衫輕笑一聲,“好,只要你肯信我,我願意和你聯手。”

沈洛雪舉杯,“合作愉快!”

蘇衫碰杯,“合作愉快!”

兩人以茶代酒,將杯中茶水一口飲盡。

“碰~”

臺上一聲醒目敲響,震驚四座。

“言一段鏡花水月,道不盡兒女情長。兩國之戰動四方,屠盡滿城是淒涼。終是敗給了紅顏禍水太荒唐!千秋功名,萬古流芳,後世百代美名揚!”

說書人說的繪聲繪色,臺下人聽的如痴如醉,一聲醒目敲響,眾人拍手叫好。

只聽說書人繼續說道:“書接上回,話說啊,近來又興起了一國,叫胡國,也是原先的胡族被改作了國……”

孤國人追其祖先也是漢人,當年兩族亂漢,被胡人屠殺了那麼多漢人,如今臺下看官對胡族自是不滿,便紛紛冷嘲熱諷,嫌棄道:“就他們一個小小的民族,當年被寒朝和虞朝先祖滅了國的民族,還能自稱為國……”

“東施效顰……”

……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大笑出聲。

說書人安撫道:“大家肅靜,大家肅靜啊!且聽我慢慢道來……”

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說書人清了清嗓子,續道:“我今日啊就給大家講一講胡族最小的公主,被封為了景王,就講她的故事。話說啊這景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廢柴,日日就知吃喝玩樂鬥蛐蛐,若生個男兒身,那肯定就是個紈絝子弟啊。傳說景王有一張魅惑人心的臉,長的似那普渡眾生的天仙下凡一樣,出奇的豔麗奪目。被稱作胡族第一美女。而與她兩情相悅的,便是她的青梅竹馬,胡族第一美男子——許澤玉!景王雖人美如畫,但這名聲卻是出奇的臭名遠揚。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他不學無術,日日只知吃喝嫖賭。不僅如此啊,傳說景王府中每隔一個月就會在民間選出十位美男,當面首養著。但就是這麼位廢柴殿下,卻是最多情之人吶。景王本與鎮遠侯許晏之子許澤玉原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奈何天公不作美,將這對鴛鴦硬生生拆散,許晏為和鄒國公鄒偉結盟,便強迫許澤玉娶了鄒國公的愛女鄒絮,他為了拿出誠意,還讓許澤玉入贅到鄒府。而景王則也納了一位側駙馬,是自己不愛之人,他是鬱國公鬱燦家的公子——鬱華。真是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啊……”

說書人語畢又是一陣醒目敲響,眾人議論紛紛,也在拍手叫好。

沈洛雪問道:“皇妃,這些訊息都是從哪得到的?”

蘇衫淡淡一笑,“涼州城內魚龍混雜,各國各地的人都有,這些小道訊息應是勉族或胡族人來此經商或遊玩時所帶來的,但裡面的內容一半屬實一半杜撰,聽聽就好。”

沈洛雪微微點頭,兩人又繼續聽說書人說道:“書接上回,話說景王被迫娶了鬱國公家的公子鬱華,景王雖不愛鬱華,但鬱華卻是個傻子,還曾說出對景王情根深種,至死不渝的話。鬱華論姿色容貌雖與許家公子差了幾分,可但凡他在胡族排第三,何人再敢排第二?有道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景王與鬱華便是如此。胡族自朝帝登基後,也有了男嫁女的律法,特別是皇女,納駙馬就是娶夫君。胡族婚禮有禁忌,冬季出嫁,視為不祥。鬱華和景王定親時,景王百般刁難,讓鬱華在冬季出嫁,本想讓他知難而退。正當大家都以為鬱家公子不會受此奇恥大辱時,可鬱華卻選擇了在冬季最冷的一天嫁給景王,那一日……”

那一日,天降大雪,滿地清白。

出嫁那日,就像做夢一樣,我身穿鳳冠霞帔,臉上濃妝豔抹,可出嫁時,景王卻連個像樣的花轎都沒有讓人送來。於是,我便只能自己請人僱了一輛花轎,將我抬到了景王府。

我依稀記得成親那日,天寒地凍,風雪交加,抬我過去的四人,一路上不停抱怨。

到了景王府大門前,我從袖中拿出了銀錢給他們,他們分了後,便散去了。

景王府大門緊閉,我見景王府無人迎接,便只好親自敲門。開門的是一個小丫頭,那丫頭恭謹有禮道:“鬱駙馬,殿下有令,現在未時,若去洞房時辰尚早。殿下命您在景王府門口跪到戌時再進府。當然,如若鬱駙馬不想跪,奴婢是可以將休書取來,只要鬱駙馬簽字,便可離開。”

鬱華依照自己的心意,他並不想回去。因為,他好不容易嫁給了那個他晝思夜想了二十年的人,他又怎麼能半途而廢?所以,他甘願受此大辱,也不願再回到國公府。

鬱華雙手緊緊握住自己身側的衣服,一言不發,“砰”的一聲跪了下去。

沒辦法,誰讓她喜歡上了一個性格喜怒無常,暴戾恣睢的夫人呢?

其實鬱華也明白,胡君恨他,無非是因為鎮遠侯府的許澤玉,可明白了又如何,鬱華還是會這般執迷不悟的喜歡她,哪怕被拒絕,哪怕胡君視他如敝屣,他也甘之如飴。

說起來也真是諷刺,胡族百姓人人都道,鬱國公府家的公子相貌極好,身段極佳。又有一種溫潤如玉的氣質,雖有點傻,但身份尊貴,論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上上品,不管是哪家姑娘嫁了,都願自降身份,將他當寶捧在手心裡。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被胡族萬千姑娘惦記的人,卻非要把自己的一生糟踐在一個根本不在乎他的人身上。

記得出嫁前,他的貼身小廝落玉再三囑咐,說當朝景王可是個混世魔王,她若發起瘋來,六親不認,冷血無情。更何況,她並不愛鬱華,而鬱國公又只拿他當聯姻的工具。所以,一定要想清楚,否則,一旦踏出了這個門,再想回頭,就難了!

鬱華聽後,一笑了之,只說了一句,“無事!”

其實,只有鬱華自己清楚,哪是無事,分明是他和胡君已有了夫妻之實,所以才不得不娶。再加上,好不容易盼到的機會,他又怎甘放棄。

猶記八年前,鬱華只有十八歲。陽春三月,桃花開的旺盛。

桃林裡,胡君正在習武練劍。她手腕輕輕轉到,劍光閃爍間,滿林桃花紛飛漫天。胡君的劍劍如霜雪,寒氣逼人,又似飛鳳,靈巧輕盈。

林中豔紅如霞,胡君一襲白衣清冷高貴,長髮如墨,身形清瘦,玲瓏膩鼻,齒如瓠犀。

那雖不是鬱華第一次看胡君練劍習武,可卻是鬱華最難忘的一次。因為在那一日,胡君第一次跟鬱華說,“小傻子,你真好看,等再過兩年,你若還這麼好看,我就娶你。”

童言無忌,一句戲言,卻讓鬱華當了真,記了一生。

鬱華在七歲時認識胡君,兩人相識是因為鬱華因傻而被人欺負玩弄,胡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他一次,而正是這一次,他就對胡君一眼傾心,痴痴傻傻的他以為胡君能護他一輩子,他還認為胡君長的好看,武功高強,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

自那日後,鬱華一有機會便跑去找胡君,胡君練武,他就坐在一旁靜靜觀看,每次胡君練完武,都會請他去民間吃飯,有時候興致好了,還給他買一些好看的衣服送他,又或是帶他去騎馬射箭,帶他去玩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而那段回憶,是鬱華最開心的時光。每每玩到夜半三更,胡君就主動送她回家。

九歲時他有了想娶胡君的想法,十八歲時,因胡君一句話,他拼命保持身材,努力學文認字,習琴棋書畫。

只可惜他太笨了,除了身材不吃飯多運動能如他的願外,其餘的他一樣也學不好。

他為胡君做了太多,可胡君心裡喜歡的就是許澤玉。他二十歲那年,胡君就告訴過他,她喜歡許澤玉,喜歡到不能自拔。

祈壽二十八年,隆冬

十六歲的胡君因練武出錯,被胡婧罰在大雪天裡跪了一日,後來是鬱華將她扶進屋內的床上。胡君意識模糊不清,嘴裡虛弱的喊著冷,鬱華便給他加了幾床被子,但還是抵擋不住嚴寒,鬱灼華再三思索後,就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這一幕恰巧被鬱華的母親鬱燦所撞見。

鬱燦本就有心想把鬱華送到胡君身邊,看見鬱華這般主動,便一時起了歹心。在他們的房中偷偷下了媚藥。

那時兩人都很年少,抵擋不住媚藥的猛烈來襲,一番乾柴烈火,狐綏鴇合,兩人生米煮成熟飯。

自那一日後,鬱華更加喜歡胡君。而胡君卻總覺此事蹊蹺,便派人在暗中調查。直到胡君十七歲那年,胡君才知是鬱燦故意為之。自那後,胡君就開始故意疏遠鬱華。

這些回憶就像一個子虛烏有的夢一樣,如今夢醒了,他也該接受殘酷的現實了。

看著鬱華下跪,小丫頭行了一禮,“鬱駙馬,那奴婢就先告退了。等會戌時,奴婢再來接駙馬回府。”

那個丫頭關門的那一刻,鬱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傷與心寒,可即便心寒,鬱華也還是好喜歡胡君,喜歡她到無法自拔,哪怕胡君這麼對他,他還是想娶她!

可能是因為他傻吧,所以才對胡君這麼死心塌地。

鬱華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景王府大門徹底關閉後,他才閉上眼睛,雙眼掉下苦澀的眼淚來。

這是鬱華自己的選擇,自己選的路,哪怕跪著也要走完!就如落玉所說,一旦踏上花轎,便再難回頭!

好不容易熬到了戌時,可天空的雪又開始大片大片的落了下來。鬱華的臉已凍的烏青,全身冰冷,連牙齒都在打顫。

雪落在鮮紅嫁衣上,冷豔刺骨,寒氣襲人。

開門的又是那個小丫頭,小丫頭扶著鬱華站了起來,她恭恭敬敬告訴鬱華,胡君讓他從側門進門。

這個舉動無疑是想讓鬱華難堪,一個堂堂正正的側駙馬,竟要像一個侍君伶人小倌一樣,從側門入府,真是奇恥大辱。

可到最後,鬱華還是咬牙從側門走了進來,腿部傳來的寒冷,讓他一走一歪,他一個側駙馬,就這樣步履蹣跚的從側門走了進去,鬱華每走一步,心中便痛上一分。

進府後,丫頭直接帶鬱華來到了新房,還叫來了府上的大夫,給他開了一碗藥喝下。鬱華喝過藥後,頓時覺得身子暖和了一些,景王府的大門前堅硬無比,還有冰雪覆蓋,鬱華在景王府門口跪了三個時辰,不僅兩條腿僵硬了,就連膝蓋都已跪的出血,青紫一片。

小丫頭是個有良心,善良的好人,她端來了一盆熱水放在新房中,她讓鬱華自己擦拭身體,而她卻等在房外。等鬱華擦拭好後,丫頭便將水端了下去,之後,鬱華便一人坐於新房中……

那一晚,鬱華獨守了半夜的空房,桌上的喜燭已燃燒殆盡,夜半三更,鬱華實在有些坐不住,便褪去喜服,躺在床上。

床上雖有棉被厚褥,可鬱華心中的寒冷卻是無人能填,新婚當日,獨守空房,對進了皇室的贅婿而言,是最大的侮辱,可鬱華卻將這些侮辱一一咬牙忍下,他側身躺在床上,眼淚不住的掉落下來,心中越是委屈,哭的就越是厲害,最後還哽咽出了聲。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鬱華立刻從夢中驚醒。他眼角的淚水沒幹,全身熱汗淋漓。

鬱華清了清嗓子,“誰?”

門外傳來落玉急切的聲音,“稟駙馬,今日王上在申時要來景王府與景王商討要事,可景王到現在都還沒回。小人擔心,景王不回,又會被訓斥,所以才斗膽擾駙馬清夢,還請駙馬恕罪……”

鬱華心頭一緊,殿下和朝帝素來不對付。現下殿下又不在府中,若是王上來了,她還沒回來,少不了又是一頓責罵教訓,說不定還要挨板子。

鬱華急切問道:“現在什麼時辰?”

“稟駙馬,午時一刻!”

“那現在殿下在哪?”

“在怡花館!”

鬱華命令道:“來人,給本君更衣。”

門外下人行了一禮,應道:“是!”

便退下去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