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洛羽交出三十萬禁軍後,慕兮雲帶領了二十萬禁軍守豐都,而顧寒舟帶領了十萬禁軍和襄州一戰後,還僅剩的七萬由難民組織的軍隊,當天就出發去了池州,至於沈洛羽自己帶了二十萬兵去了麗州,臨走前,還將虞君卿給一併帶走。

傍晚時分,公主府內,偏房後院的屋子裡,影玉已將自身清洗乾淨後換了一身樸素無華的白衣坐在榻上,沈洛雪宣他今日侍寢,他有些緊張,一向冰冷的手心裡此刻正冒著熱汗。

影珏推門而入,看著影玉那坐立不安的模樣,打趣道:“多年的夙願成真了!今日終能如願以償,恭喜啊!”

影玉本就緊張,被影珏這麼一戲弄,心裡就更加緊張了。

影珏的目光仔細打量影玉一番,笑著誇讚道:“沒想到你穿白衣這麼好看,簡直就是勾人心神的妖精嘛?難怪主子會宣你侍寢。”

影玉被影珏逗的心情煩悶,他冷冷道了聲,“滾!”

影珏知道影玉害羞了,他閉嘴,只笑不答。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影玉大人,殿下傳您侍寢!”

影玉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平復砰砰亂跳的心後,才起身出門跟著公主府的婢子離去。

正房裡,沈洛雪輕闔雙眼,側身躺在榻上。

門外,是影玉推門而入後又將門輕手輕腳的合攏。

他緩步走到榻前站立,行了一禮,輕喚一聲,“主子!”

沈洛雪不睜眼,她輕聲道了句,“過來!”

影玉走到榻邊,沈洛雪睜眼,帶著侵犯的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著面前的人。

明明長了一張魅惑妖豔的臉,卻偏偏顯現出一股高冷清貴的氣質,好似那九天之上,不墜凡塵的謫仙。

沈洛雪從榻上坐起,一伸手就摸到影玉的腰間,腰身細膩柔軟,還有深陷的腰窩,這倒是讓沈洛雪很滿意。

沈洛雪一手攬過這盈盈一握的腰,影玉就被推倒在榻上。

影玉平躺在榻上,從沒侍寢過的他既怕冒犯了沈洛雪又怕自己令他不滿意,此刻他就好似一塊木頭,一動也不敢動。

而沈洛雪的手在他的身上撫摸時,他已經緊張到汗流浹背,他輕闔雙眼,全身緊繃,心跳如雷,氣息不穩,就連耳根臉頰都已通紅,身體也忍不住的輕顫。

沈洛雪輕笑一聲,“本宮又不是洪水猛獸,那麼怕做什麼?”

影玉緊握成拳的雙手指甲陷入掌心,他輕咬唇瓣,輕聲道:“主子恕罪,屬下不會侍寢,擾了主子雅興,罪該萬死。”

沈洛雪伸手握住影玉那修長雪白的皓腕,“影玉,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影玉緩緩睜眼,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沈洛雪怎麼與他這麼客氣了?他是沈洛雪的影衛,幫她做事不是天經地義嗎?

影玉微微點頭,“主子客氣了,主子有事,直接吩咐屬下就好。不管何事,屬下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洛雪撐起身子,一把壓在他的身上,影玉呼吸一滯,身上這具金尊玉貴的柔軟身子讓他緊張到不知所措,他更是不敢動彈了,就連呼吸都開始緩慢起來。

沈洛雪臉上有幾分失落,“我是人,又不是怪物。看把你嚇得,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影玉平復了一下砰砰亂跳的心,才解釋道:“主子不是怪物。只是,屬下身份卑賤,不敢冒犯主子鳳體。”

沈洛雪笑的隨意,“什麼鳳體不鳳體的?我以前在宮中也只是個不受帝王寵愛的公主,在宮中可有可無,那時候沒人會在意我。所以,我也沒你說的那麼尊貴。況且,我不過也是個人,食五穀生百病,與這世間萬千百姓沒什麼不同。”

影玉垂眸,皓齒將唇瓣咬了又咬,若他不愛沈洛雪,那沈洛雪確實會如她自己所說的那般,普通尋常,可他心裡是早已愛她入骨的,那她在自己心裡就是獨一無二。

沈洛雪身為公主,血統高貴,身份尊崇,天生就是翱翔九天的鳳凰,所以,她在影玉的心裡是無比神聖的存在。

沈洛雪看著影玉一副要說不說的模樣,問道:“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影玉緩緩開口,他一字一字,語氣沉穩而平靜,“主子,其實在屬下心中,您身份尊貴,舉世無雙,是這世間無人能比的存在。即便是虞清歡,也不及您分毫。”

人都是喜歡聽別人誇讚自己的,沈洛雪也不例外。她滿意的笑了笑,附身就要去吻影玉那嬌軟滑嫩的唇瓣,但這一次,影玉卻偏頭避過了這一吻。

經方才的聊天,他好像也沒有那麼怕沈洛雪了,再加上,這些年他看著沈洛雪長大,他也瞭解沈洛雪的性格,嘴硬心軟,只要自己不背叛忤逆她,她就不會殺自己,頂多是為難羞辱懲罰。

沈洛雪的好心情只在一瞬消失,她瞬間冷了臉,但影玉卻急忙開口,溫聲提醒道:“主子,您方才不是說,還有事要屬下去辦嗎?您還沒說是什麼事?”

沈洛雪沉下氣,兩隻手死死壓著他的雙肩,耐心解釋道:“過幾日陪我去孤國走一趟,等回來後,公主府教給你來看管。保護好府中所有人,當然,也要護好自己,若有人敢在這時趁機對公主府裡的人不利,殺無赦便是!”

影玉一臉認真應道:“是,屬下一定辦好。”

沈洛雪不耐煩的問了句,“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

影玉想了想,才問道:“那屬下斗膽,想問主子,您宣屬下侍寢,是因為一時興起嗎?”

沈洛雪知道男人要靠甜言蜜語哄勸,在床上時才能更加賣力。

沈洛雪笑道:“當然不是,本宮喜歡你。”

喜歡?影玉一怔,只覺這兩個字似烙鐵一般燙到了他的心裡,又痛又暖。

他愛沈洛雪自然是不捨得他受傷的,但他的仇又不能不報,所以他想讓沈洛雪多防備他一些。若沈洛雪對他只是一時興起倒也罷了,但她怎麼能沉迷自己?

這樣只會害了她的。

影玉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急忙問道:“主子,您,您喜歡屬下什麼?”

沈洛雪沒看出他的不安,只附身在他的耳邊繼續撩撥道:“你這張臉!”

“臉?”影玉咬了咬下唇,“若是,屬下毀了這張臉,主子是不是就不會再喜歡屬下了?”

沈洛雪察覺到他的話裡有話,怒斥道:“影玉,你什麼意思?”

影玉明白自己已經觸犯了沈洛雪,他哽咽了幾下,“主子您息怒,屬下身份卑賤,不值得主子喜歡,屬下可以給主子侍寢,但,若令主子動了心,那屬下就是罪人,屬下理當要處罰自己。”

沈洛雪直接氣笑了,這還是第一個敢出言頂撞她拒絕她的影衛,不愧是沈容川給的,就是與眾不同啊!

而影玉說完這番話後,也被自己的這番言論嚇得熱汗淋漓,就連氣息都不穩了。他心裡噗噗亂跳,好像一顆心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一般。

沈洛雪沉下氣,嘴角微彎,“本宮也實話告訴你,本宮只喜歡你這張如妖孽般的臉和如尤物般的身體,其餘的,本宮不在乎。好好留著你這張臉,日後,本宮還會宣你侍寢。”

沈洛雪說著,一下點住影玉周身大穴,使他動彈不得。

沈洛雪伸手勾住影玉的下顎,對著他的唇瓣親吻了下去。

窗外風聲悽切,夜空中,落下了密密麻麻的雨,點滴到天明。

翌日日上三竿,邑都城門口,唐峰帶著喬裝打扮過的虞倩和赫連曦入城,守門的守衛見到唐峰時,客客氣氣將他們迎接入城。

從繁州入邑都只需要從池州穿過,而此時領命守城的顧寒舟還帶著大軍在路上行駛,並未趕到池州,所以才給了唐峰帶著赫連曦和虞倩進入邑都的機會。

這日一早,虞清歡,陌風,沈洛軒和虞澤宇四人收拾了包袱,往胡族而去,軒府便留給了軟玉看守。

沈洛楓派了尚書令褚漓作為寒國使臣出使孤國和談,褚漓知道,此去是九死一生,畢竟落敗的是寒國,而褚漓此人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但他的隊伍裡有沈洛雪,影玉和影珏三人陪他同行,三人在路上以君臣相稱,等到了孤國,影玉和影珏就是褚漓的下屬,至於沈洛雪她會以面紗蒙面,充當永昌郡主身側的貼身婢子,也是寒國宮裡的一品女官,此來是代表永昌郡主而來,表達寒國和親的誠意。

虞清歡去胡族的這一路上要經過麗州,邑都,最後到達乾州,四人騎馬疾馳,在日夜兼程,快馬加鞭下十日內就趕到了邑都。

四人在邑都隨便找了間客棧,要了個隔間,點了桌酒菜。

幾日的緊趕慢趕可累壞了虞澤宇,他埋頭吃飯,不一會就吃到了第二碗。

虞清歡拿著筷子夾菜,陌風像往常一樣,細心的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而沈洛軒卻是加了一塊魚,還另拿一雙乾淨的筷子將魚刺剔下後,放到她的碗中。

虞清歡吃著沈洛軒給他夾的魚,細細咀嚼,但對放在一旁的湯卻是像沒看見一般,置之不理。

陌風感到奇怪,好像從乾州回來之後,虞清歡就對他愛搭不理,陌風對他的好,他也視而不見。

這是為什麼?難不成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惹她生氣了?

陌風有些委屈,便開口溫聲問了句,“清歡,是不是這湯不合胃口呀?”

陌風與虞清歡共同生活了十二年,虞清歡喜歡喝什麼湯,他一清二楚,所以這湯絕不是不合她胃口。

虞清歡面上平靜的應道:“太酸,不好喝!”

酸?陌風心裡更是疑惑鬱悶,他給自己也盛了小半碗湯,抿了一口。

這湯味道鮮美,也不油膩,一口下肚熱乎乎的,怎麼會酸呢?

陌風實在想不通,索性決定找個合適的機會問問他,自己究竟哪做錯了,令她不快。

客棧里人來人往,生意興隆,四周都鬧哄哄的。

一樓的百姓嘮嗑道:“聽說了沒?虞國帝王之墓鬧鬼了!”

“鬧鬼?鬧什麼鬼啊?”

“最近,虞國帝王墓不太平,夜裡啊經常能聽到婦女兒童,還有男子女子的哭泣聲,那哭聲啊哭的好慘,像是受了什麼冤屈一樣……”

“哎喲,你快別說的這麼嚇人啊!我跟你們說,其實沒那麼誇張,就是晚上總能聽到那墓穴周圍有噼裡啪啦的響聲……”

“那不是響聲,我聽的真真的,那好像是有人在墓穴裡說話。依我看啊,就是因為那兩國之戰,虞國裡死了太多無辜的冤魂,有百姓有官員,所以啊,他們不甘心,現在都回來了……”

……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越來越多,眾人的議論聲傳到虞清歡耳中時,一股無形的痛楚從虞清歡心底蔓延四肢百骸。

虞清歡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平復情緒。

他聲音低沉的道了句,“今日就在這裡歇一天,你們吃完了就上樓歇息吧,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

“我陪你!”

沈洛軒和陌風異口同聲道。

虞清歡輕笑一聲,“好!”

虞澤宇抬頭,笑道:“姐姐,那我就不陪你了,這幾天趕路好累,我吃完就上樓去休息了。”

虞清歡微微點頭,便轉身離去,陌風和沈洛軒緊跟其身後。

兩國之戰後,豐都被重建了。重建後的豐都繁華程度更勝從前。

長街短巷,店肆林立,車馬如龍,人流如織。

虞清歡對著沈洛軒問道:“洛軒,你將我父皇埋哪了?”

沈洛軒就知道此來他一定是要祭拜一下聖帝再走的。沈洛軒在前帶路,三人不一會功夫就到了虞笙墳前。

這是一個坐北朝南的墓地,兩塊大型墓碑並排一起,一塊是虞笙的一塊是虞國皇親貴胄的。

墓地左連滔滔不絕的大江,中間是一馬平川的空地,右連一片花海,裡面百花俱全,但墓地後邊卻有一個大洞,像是被人挖開了。

虞清歡第一反應,盜墓賊!

虞清歡又氣又怒,這些不知死活的盜墓賊,虞國聖帝的墓都敢盜,真是不要命了。

虞清歡急忙走到洞口處,而沈洛軒和陌風也知道虞清歡的意圖,沈洛軒拿了一塊石子朝裡一扔,盜洞不深,陌風則從身上拿出一根他不管去哪都會隨身攜帶的火摺子,他吹燃火摺子往洞裡一扔,火摺子落地,火光所到之處很安全沒什麼危險,沈洛軒和陌風兩人施展輕功,先後飛入盜洞中,虞清歡也跟在他們身後下去。

陌風從地上撿起火摺子,三人順著這條打通的地洞走去。

一路上都挺順利,洞裡除了無邊的黑暗和時不時灑落下來的塵土外倒也沒什麼危險之處。

直到三人走完這漆黑的隧道後,飛身進了一間石室。才發現山洞裡面有一扇石門,緊緊閉著。山洞正中央放著一個石頭所鑄的圓桌,桌上擺著一個太極兩儀八卦圖,圖中心放著五塊玉牌,玉牌晶瑩剔透,閃現青光。這些牌子上不僅刻有字還戳有一個小孔。而桌上方吊著五根紅繩,每根繩上掛著一個鈴鐺,鈴鐺下,還有一個小小的彎鉤。

虞清歡分析道:“太極圖?難道這五個鈴鐺對應五行八卦中的金木水火土?”

墓是沈洛軒命人打造,他自是對墓中一切瞭如指掌。他搖搖頭,“不是,是宮商角徵羽。”

沈洛軒用手推動一個鈴鐺,閉上眼睛,用心聆聽,這鈴鐺發出的聲音圓清急暢,條達暢意,沈洛軒睜眼,解釋道:“羽者,宇也,物藏聚萃宇復之也。”

虞清歡找出羽字玉牌對應鈴鐺掛了上去。

沈洛軒又用手去推下一個,閉眼傾聽,鈴鐺聲音渾厚較濁,長遠以聞。

“宮者,中也,居中央暢四方,唱始施生為四聲之徑。”

虞清歡又找出宮音玉牌掛了上去。

她又以同樣的方法推動第三個,和而不戾,潤而不枯。

“角者,觸也,陽氣蠢動,萬物觸地而生也。”

第四個嘹亮高暢,激越而和。

“商者,章也,物成事明也。”

她推動最後一個,發出的聲音焦烈燥恕,如火烈聲。

“徵者,祉也,萬物大盛蕃祉也。”

當所有玉牌掛上去後,石門自動開啟。

三人走進石門後,只見又是一件石室。

入室時,漫天煙霧瀰漫,三人第一反應就是捂住口鼻。

“清歡,清歡,快來啊!”

遠處,傳來虞笙的聲音,虞清歡循聲看去,只見虞笙站在虞國皇宮大殿前,對著他和藹可親的笑著。

虞清歡在看到虞笙那刻時,只覺全身都好似輕鬆了許多。一時間仇恨也好復國也罷統統被她拋諸腦後。

虞清歡衝著大殿上的虞笙跑去,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般一把撲進他的懷裡。他笑逐顏開,喚道:“父皇!”

虞笙輕嘆一口氣,滿眼都是寵溺,“清歡,今日是你十九歲的生辰,想好要什麼生辰禮物了嗎?”

若放在以前她所想的無非吃喝玩樂,開心就好。但現在,她想成親了。

執君之手共餘生,免錯此情待來世。

虞清歡和陌風雖不是從小一起長大,也沒有詩文裡所說的那般青梅伴竹馬,兩小無嫌猜,但是,兩人卻是相互喜歡了十年。

只不過,一個太驕傲,一個太自卑,所以這層窗戶紙,一直不曾撕破。

易求無價寶,難買有情郎。

如果沒有兩國之戰,或許,陌風已經娶了她,但是,凡事沒有絕對。

又或者,沒有兩國之戰,虞清歡可能會一輩子認不清自己的心。畢竟她可是虞國最尊貴的公主,若有虞笙相護,她能一輩子衣食無憂,無拘無束。就算虞笙去世,虞君卿登基為帝,也會愛她敬她,護她餘生喜樂,一世無虞。

虞清歡痴痴的笑出聲,“父皇,兒臣有喜歡的人了。兒臣想納駙馬。”

虞笙笑意溢滿整張佈滿褶皺的臉,“誰啊?哪個臭小子讓我的寶貝女兒動心了?”

虞清歡毫不猶豫的說出口,“陌風!”

“陌風?”虞笙本是笑意盈盈的臉瞬間就染上一層陰霾,“他真名叫沈洛璟吧?”

虞清歡微微點頭,關切道:“怎麼了父皇?”

“砰……”

一記毫無徵兆的耳光落到虞清歡白皙的臉上,虞清歡的臉瞬間通紅一片。

虞笙怒斥道:“你個孽女,居然要嫁寒國沈家,你忘記了虞朝滅國之恨嗎?”

虞清歡本是被虞笙的一耳光打的有些耳鳴,但被虞笙的這一怒吼瞬間清醒了不少。

“虞朝滅國之恨!”虞清歡字斟句酌,她抬眸,目光漸漸移到面前這位風燭殘年的老父親身上。時光並沒有優待他,歲月無聲的流逝在他臉上留下衰老的印記。

他滿頭銀絲髮白,滿臉面黃如紙,皺紋成堆。

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她的父皇早已沒了昔日金戈鐵馬征戰沙場時的豪情壯志和瀟灑不羈。他只是一個被時光荏苒後的遲暮老人。

而這些都是虞清歡以前從未注意到的,原來,虞笙已經這麼老了。

虞清歡淚水溼潤了眼眶,她無聲落淚。

“額啊~”

一聲慘叫讓虞清歡心頭一顫,虞笙直直倒在她的懷中。

“父皇……”

虞清歡哀叫一聲。

虞笙嘴裡的鮮血不斷湧出,染紅了虞清歡的衣衫,而那個在背後殺了虞笙的人,正是陌風。

他手中緊握的長劍鮮血淋漓,沾的都是虞笙的血。

“為什麼?”虞清歡有些不可置信,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他質問道:“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陌風低低的笑出聲,帶著諷刺的意味,“因為我恨你!我是寒國皇子,來虞國為質也就罷了,可你居然把我當男寵,還讓我給你侍寢。”陌風的臉上白到沒有一滴血色,他一雙漆黑的眸中滿是恨意,狂風吹起他的衣衫,他恨得胸膛起伏,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陌風笑聲發顫。

眸中的淚水從他的臉上滑落,他哽咽著,聲音變得輕柔,似喃喃自語一邊,“可我該怎麼辦呢?清歡,我到最後竟還是愛上了你……”他聲淚俱下,“可你卻負了我,因為你還喜歡上了沈洛軒。”陌風質問道:“虞清歡,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別跟他廢話,清歡,你是虞國的公主,是沈家滅了虞國,所以沈家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殺了他,清歡,殺了他……”

虞笙的聲音蒼老淒厲,卻是異常有力,他撕心裂肺的喊著,可每一句都像刺一樣扎進了虞清歡的心。

一邊是至親一邊是至愛,這是非要逼她做選擇嗎?

虞笙見虞清歡還在猶豫不決,便厲聲提醒道:“虞清歡,虞國的百姓和文武百官都在天上看著呢,你若覺得自己還姓虞,還是虞國公主,就殺了他,給虞國枉死的冤魂復仇。孩子,若你害怕手染血腥,一身殺戮洗不乾淨,無妨,一切殺孽,由爹給你擔著。殺了他,殺了他啊……”

虞笙揚聲吶喊,字字鏗鏘有力,字字又戳人心窩。

“呵,哈哈哈哈哈……”虞清歡放下虞笙,她站起身,苦笑出聲。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平靜的道了句,“好,我可以殺了他。”

虞笙聞言,只覺大快人心。他出言催促道:“好孩子,快去殺了他,快去殺了他……”

虞清歡雙眼殺氣騰騰的看著面前的陌風,陌風被虞清歡的眼神給震懾,他被嚇的滿身冷汗直流,氣息紊亂,他哽咽著,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清歡,你要殺我嗎?你真的要殺了我嗎?”

虞清歡面無表情的應了句,“是!”

“可你不是愛我嗎?”

“我愛你,但我更愛自己。陌風,這世間,不是誰缺了誰就不能活了,我的軟肋從來都不是你,也不是沈洛軒。”虞清歡說著朝著陌風步步緊逼,陌風緩緩往後退去。

虞清歡走的緩慢,是因為自己撒了謊。在她心裡,陌風才是放在第一位的人,其次是沈洛軒。

可是她知道此時的一切都是幻境,是夢魘,是心魔。她終於明白,原來不懼一切的自己竟也有恐懼的東西,她恐懼著兩國之戰的仇恨會不會牽連到沈洛璟,她害怕沈洛璟會不會有朝一日就不愛她了,又或者離她而去,正如此刻這般,若她親手了結陌風后,她會怎麼樣?

非死即瘋嗎?

“額啊~”

一聲刺耳的慘叫後,陌風緩緩倒在地面。

原來是虞清歡的手刺穿了他的胸膛,溫熱濃稠的鮮血濺了虞清歡一身,可虞清歡卻撇過了頭,她不敢看陌風的慘樣。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陌風從苦笑逐漸變得癲狂,空中下起了瓢潑大雨,將虞清歡,陌風和虞笙淋了個溼透。

狂風似吹入了虞清歡的心裡一般,冷的她全身顫抖。

“虞清歡,你撒謊!你分明是愛我的,要不然,你怎麼會不敢正眼看我?”

陌風聲嘶力竭的怒吼著,心裡卻是不甘。

不甘虞清歡為何要這般待她?

為何要說這麼多絕情的話?

虞清歡哽咽了幾下,強忍了眼中的淚水。她開始直視陌風的雙眼,陌風瞳孔充血,臉色煞白,他倒在地上,衣衫已是血紅一片。

狂風暴雨侵蝕著他清瘦頎長的身軀,臉上滑落的淚水和著嘴邊的血水相容,那可憐的模樣好似弱不禁風,一碰就碎。

空中驚雷滾滾,黑色的雲朵將白晝覆蓋,天色暗沉了下來。

虞清歡靜靜看著陌風,此刻,她已直面了心裡的恐懼,他在極力克服,她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既然要克服恐懼,那就得親自動手,將其徹底殲滅。

虞清歡伸手掐住了陌風的脖頸,陌風只覺虞清歡的手再慢慢合攏,他難受的留下了淚水。

“額,額啊~”

陌風極力掙扎著,他強忍著脖頸處的難受,心中對虞清歡又愛又恨。他從嗓子眼擠出幾個字,斷斷續續道:“清歡,執妻之手,本想共度餘生,可,可此情錯付,只能期,期待來、世……”

陌風語畢後,再無掙扎。他靜靜的合上了雙眼,倒在了地上,不發一言,一動不動。

虞清歡看著陌風那張安靜平和的臉,瞬間淚如泉湧。

“啊啊啊……”

她哭的泣不成聲,一向驕傲的他甚至雙膝跪在他的屍體前,痛哭流涕。

“你這個孽女,你既然這麼心疼他,不如也和他一起去死好了。”

耳邊傳來虞笙恨鐵不成鋼的聲音,虞清歡哽咽了幾下後,才止住了哭泣。

她站起身從地上撿起從陌風手中滑落的劍,細看劍身,原來是凌雲霄。

虞清歡手執凌雲霄轉身靜靜的看著虞笙,眼中殺意橫生。

本就中了一劍的虞笙,此刻行動不便,他被虞清歡的模樣嚇得心慌意亂,他急忙問道:“你,你要幹什麼?虞清歡,我是你的父皇,是你的親爹,你不會要弒君殺父吧?”

虞清歡冷笑一聲,“你可知,兩國之戰發生在大虞三十五年,彼時我正十八歲,而你方才卻說我過十九歲的生辰,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我父皇。還有,忘記跟你說了,陌風和沈洛軒不是我的軟肋,而你虞笙,就更不是了。”

虞清歡語畢,都不曾給虞笙說話的機會。虞清歡出劍向來乾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只一劍,就將虞笙斬殺在劍下。

這一劍,也讓她戰勝了心裡的恐懼,從此心裡的陰霾散盡,她不會再為此事耿耿於懷了。

可是,戰勝心魔的代價好痛!鑽心刻骨的痛,痛到她身心麻木,只覺疲憊不堪。

虞清歡手中的凌雲霄滑落在地,而她也倒在地上,仰天長笑,雨水清洗著她的面孔,她實在太累了,便閤眼在雨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