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廈房產的大老闆皇甫闌珊力排眾議決定採納顧藝的方案時,穿著一雙大棉拖的顧藝朝著一臉不情願的沈一白眨了眨眼,他的身邊站著的是選擇了棄權中立的程倩。

前天下午,穿著高跟鞋的顧藝從劉先生的玩具廠足足走了十里路,才好不容易遇見一輛開往市區的公交車。而當她踏上那輛老舊的公車時,雙腳已經被磨出了五六個血泡,第二天更是腫得像個饅頭,所以只能穿寬鬆的棉拖。

桌子上放著那張被攤開的“自救動議”,顧藝賭的是廣受員工愛戴的劉廠長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而皇甫闌珊賭的是顧藝,她認定了顧藝不會坑自己。

“如果非得賭一把的話,我建議要請位律師擬定專門的合同,而且合同還得去公證處公證一下。”在確定自己這個僅佔一小部分股份的“CEO”無法撼動皇甫的地位後,沈一白悻悻地說道。

“這個好辦,我一位研究生同學開了一家法律事務所。”

接話的是程倩,這個比顧藝小了一歲的女孩從來都不參與公司‘高層’的決議,只是決議的堅定執行者。並且會在執行的同時想盡一切辦法,調動一切資源把方案完善。

“還有,籤合同的時候叫上杜江,讓他拉一車特種兵過去,要讓那姓劉的知道,膽敢耍我們的話,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皇甫彷彿也不甘示弱,她做事有自己的方式。

顧藝微微一笑,在用眼神掃視著詢問了一遍眾人後,拿起了手邊那部杜江的保安公司連夜給她找回來的電話。

“喂,劉先生嗎,我是廣廈房產的顧藝啊……”

顧藝成功了。

她趕在聖誕節到來之前,幫劉先生以196萬的價格賣出了那座房產,交給房主146萬,淨賺50萬。

在此之前,廣廈公司自掏腰包墊付60萬幫房子解押,並簽訂了代售合同。

這件事情,難免令很多人對她刮目相看,甚至包括一直都眼高於頂的沈一白。

“看吧沈一白,從公司成立至今你還一個房子都沒賣出去呢,你再看看顧藝和程倩,連兩個女人都不如,我看你還真就是個繡花枕頭。”

廣廈公司裡,皇甫裝模作樣地將程倩統計的銷售成績單摔在沈一白麵前,背誦著前天晚上跟顧藝商量好了的臺詞。

沈一白伸手碰了碰那一沓表格,卻明顯沒有勇氣翻開,臉上似乎有些掛不住了:“皇總不要說的那麼難聽嘛,她們倆之所以能有這樣的成績,還不都是因為在我的英明領導之下。”

“老孃複姓皇甫,別叫我皇總,聽著跟蝗蟲似的。”

“好的,皇甫總。”

“好了好了,感謝您的英明領導。那煩請您告訴我,老孃資金入股,程倩和顧藝技術入股,你入的什麼股,用臉嗎?”這句完全是皇甫在自由發揮了,顧藝昨天跟她一起擬定的臺詞裡沒有這麼鮮血淋漓的一句。

沈一白刷的一下站了起來,在確定沒人會替自己說話後甩門走了出去。

他剛一出門,皇甫闌珊就朝著程倩和顧藝吐了吐舌頭:“怎麼樣,我剛才那話夠醍醐灌頂了吧?”

顧藝沒有回答皇甫的話,而是轉頭看向了門外。玻璃門外,初冬的第一場小雪正在落下,而沈一白那件奶咖色的羽絨服還掛在門口的衣架上,出門時的他只穿了公司的西服工裝,估計不一會就會凍成一冰棒。

這種情況下顧藝便不失時機地去給他送溫暖了,她拿起衣架上的羽絨服,在對屋子裡的二人做了一個“瞧好吧”的表情後,推門走了出去。

小雪窸窸窣窣地下著,地上已經積了白茫茫一層。

公司斜對面不遠處的公交站牌下,沈一白岣嶁著背,坐在等車的排椅上,肩膀和頭髮上已經落了一層雪。

顧藝向前一步,將羽絨服丟進他懷裡。

耳朵凍得通紅的沈一白卻沒有穿,甚至連頭都沒抬一下,許久,才看著地面上自己的腳印甕聲甕氣地問了一句:“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顧藝的記憶中,那還是沈一白第一次用那麼低落的語氣跟她說話,就連上次從西藏流浪回來都沒這般洩氣。

顧藝用手掃了掃排椅上的積雪,輕輕地坐到了他身邊,抬頭看著淺灰色天空中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反問道:“我們大家如果都覺得你沒用的話,幹嘛還要跟你一起開公司,皇甫幹嘛要花那麼多錢,程倩幹嘛要放棄那麼好的工作,我又為什麼要辭職?”

沮喪的沈一白不說話,只是猛抽了一下被凍紅的鼻子,顧藝繼續說道:“其實作為朋友,我們完全可以幫你瞞著你爸,讓你順順利利地贏得他的信任。可是,然後呢?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爸真的不在了,你要怎麼在泛海集團樹立威信?”

這一下,像是點到了沈一白的死穴,只見他微微坐直了身體,看向了遠方,眼神跟鋪天蓋地的大雪一樣迷茫。那一刻,顧藝突然很心疼眼前這個男人,她順勢把羽絨服從他懷裡抽出來,為他披到了身上。

而就在那一刻,沈一白居然一下子緊緊地抱住了顧藝,將溼漉漉的腦袋埋在顧藝胸前的他居然發出了輕微的抽泣聲。

他抱得那麼緊,那麼用力,似乎想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他哭得那麼委屈,像個被父母趕出家門的孩子。

顧藝突然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能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腦袋,想用這種方法來安慰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一白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直到那一刻,彷彿突然間清醒了的他才猛地放開環在顧藝腰際的雙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起了電話。

“我爸進醫院了!”

電話是鍾小蔓打來的,接完電話的沈一白一邊向著停在公司門口的汽車狂奔,一邊對著身後緊追而來的顧藝大喊。

躺在高幹病房裡戴著氧氣罩的沈騰飛與上次見面簡直判若兩人,此刻躺在顧藝面前的這個老人身形消瘦,面板蠟黃,已經陷入了昏睡狀態。

連線在一旁的心電儀有氣無力地跳動著,就在剛才醫生是下達了死亡通知書的,好在醫院裡動用了所有的專家,最終幫老爺子挺了過來。

“怎麼回事?”

沈一白迴轉身,惡狠狠對身後的鐘小蔓說道,就好像沈騰飛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她一手造成的一樣。

“不知道,病情是突然間惡化的,陳秘書聯絡不到你,把電話打給了我。”一臉肅穆的鐘小蔓解釋著,同時不忘安慰焦急的沈一白:“醫生說能撐過今晚就沒多大問題了,等身體恢復一點,還要去美國做一次手術。”

“怎麼回事?還不是被你氣的,你說小蔓哪裡不好……”插話的是一直站在後面的沈小媽,看樣子她成功地熬成了沈騰飛最後一任合法妻子。而她手裡牽著的,是沈騰飛第二任妻子的兒子沈一聰。對只有一個女兒的她來說,到底沈一白和沈一聰誰接管企業都沒有多大的影響。不過看起來,她似乎倒更看好沈一白和鍾小蔓這對組合,如今,老爺子尚未嚥氣就迫不及待地討好鍾小蔓了。

“不想聽你說話!”

沈一白冷冷地打斷了小媽的話,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鍾小蔓:“美國那邊怎麼說,手術後還有希望嗎?”

鍾小蔓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種病到了這種地步,也只能聽天由命了,若不是泛海集團有的是錢往裡砸,請的都是世界級的專家,恐怕老爺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沈一白的眼圈通紅,在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床上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就已經瘦到皮包骨的沈騰飛後,對身後的人說道:“你們都回去吧,今天我守著。”

早就不想在醫院裡呆了的沈小媽聽了他的話,佯裝關切地幫沈騰飛塞了塞被子後,拉起沈一聰的手向著病房外面走去。然而,快走出門的沈一聰卻突然甩開小媽的手,重新跑到了沈一白麵前。

“哥,你回家吧,爸不能沒有你,我也不願意當什麼董事長。你和小蔓姐在一起吧,那樣爸爸一高興說不定就能好起來呢。”

童言無忌,卻又讓人那麼動情。

低垂著腦袋的沈一白揮一揮手,讓小媽把沈一聰帶走時,眼淚已經忍不住落下。

屋子只剩下五個人,除了躺在床上的沈騰飛和鍾小蔓外,還有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律師。他受了沈騰飛的委託,必須在他彌留之際把他的遺言原封不動地記錄下來。

在扶著悲痛不已的沈一白坐進沙發裡後,鍾小蔓看了一眼一直都沉默不語的顧藝,對她使了一個眼色,率先走出了病房。顧藝看了一眼低頭沉默不語的沈一白,緩緩跟了出來。

病房外的走廊上,擠滿了泛海集團的小頭腦,看見鍾小蔓出去後都笑著點頭哈腰,而等顧藝從他們身邊經過時立馬又都拉下了臉,跟眼前泛海集團的危機全都是拜顧藝所賜似的。

走廊盡頭的半圓形落地窗前,鍾小蔓雙手抱臂站定了腳步,背對著顧藝看向樓下的小公園。她穿了一條很瘦很瘦的牛仔褲,淡青色寬鬆的一字肩毛衣露出了好看的鎖骨。

“聽說廣廈公司的業績不錯,恐怕全都仰仗程倩那個倒黴蛋吧?”

鍾小蔓的語調毫無情感,一如窗外越下越大,靜默如畫的大雪。

顧藝上前一步,與她並排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大雪,樓下,沈小媽正把一步三回頭的沈一聰塞進保姆車裡。

“程倩的確很能幹,但沈一白也很有生意頭腦,昨天剛剛替一位小廠長代售出去一套房子,賺了幾十萬。”

顧藝把自己的功勞全都給了沈一白,這也是當初跟公司所有人都商量好了的,功名歸沈一白,獎金歸她。

“那不錯。”

很明顯,鍾小蔓似乎對這件事情並不怎麼上心:“但那點能力好像還無法管理整個泛海集團吧?”

說到此,鍾小蔓猛地轉過身,盯著顧藝的雙眼,語速顯著快了許多:“看見病房外面的那群餓狼了嗎,他們等的就是泛海這頭巨象轟然倒地的那一刻,等著把它扯爛撕碎,貪婪地榨乾最後一滴血。”

鍾小蔓一口氣把話說完,輕嘆了一聲,居然伸出細長的食指,幫顧藝理了理搭在額前的劉海。

顧藝把她的手輕輕地推掉,抬起頭來,微笑著與她對視:“好像這些事情現在跟鍾小姐尚無關吧?”

一絲慍色在那張精緻好看的瓜子臉上稍縱即逝,鍾小蔓沒有再跟顧藝硬槓,而是稍微閃了一下身,從口袋裡磨出一個小小的黑色隨身碟,遞到了顧藝眼前:“這裡面是泛海集團最近的資金往來和人事調動,麻煩你交給沈一白,讓他看看曹一峰是怎麼一步步架空沈董的,如果想要重返泛海集團,必須先鎮住這位副總。”

見顧藝不接,鍾小蔓強行將隨身碟塞進了顧藝的羽絨服口袋,壓低了聲音,幾乎是面貼面的對她說:“我們兩個人唯一的共同點是誰都不希望沈一白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一敗塗地。”

“沈叔叔這邊有專人和律師團照應的,你盯著沈一白,別讓他太累。風信子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李總一家又去澳大利亞旅行了,我得回去了。”

醫院長長的走廊裡,細高跟敲擊地面的聲音越來越弱,雙手插進口袋裡的顧藝輕輕地摩挲著那隻小小的隨身碟。

顧藝不知道鍾小蔓是怎麼得到泛海集團的那些商業機密的,但卻知道那隻隨身碟裡的東西肯定很重要,要不然,眾目睽睽之下無法將其親手交給沈一白的鐘小蔓也不會借她這位‘情敵’之手轉交當事人。

顧藝無視鍾小蔓口中那些等著喝血的豺狼們,重新走進病房時,坐在沙發裡的沈一白依舊低頭不語。神奇的是,病床邊的心電儀顯示,自從沈一白來了以後,沈騰飛的呼吸倒是平穩順暢了很多。

顧藝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沈一白,只能把手機調成震動,輕輕地坐到他身邊,一句話也沒有說。

相繼有泛海集團的人來屋子裡跟沈騰飛告別回公司,其實都是做給沈一白看的,在他們的心目中,雖然沈一白被趕出了泛海,卻仍然是接班人的最佳人選。他們認定了沈一白註定是要向現實低頭的。

“把門鎖上!”

在又一個部門小領導來病房裡告別以後,沈一白冷冷地命令身旁的顧藝,臉上寫滿了對那群人的厭惡。

顧藝答應了一聲,起身去鎖門,聽到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們攔著我幹什麼,我來看我親家,他生病了我怎麼能不來呢。”

“我女兒是顧藝,顧藝!我女婿是沈一白!”

顧藝的腦袋嗡的一聲大了起來,她所不知道的是,自己和沈一白剛剛趕來醫院不久,顧家慧就去廣廈公司找她了。

這隻事兒精,為了請沈一白到家裡吃飯,進一步加深女兒和沈一白的感情,特意把姥姥送到了舅舅家。自己又專門狂按上百次開關,成功地弄壞了客廳的燈泡,找到了要“賢婿”登門的藉口。那個家,已經有幾十年沒有男人幫忙換燈泡了,換燈泡這種事情,輕車熟路的顧藝一個頂倆。

在被皇甫告知沈一白的爸爸住院,顧藝去看望了以後。

這個極有“城府”的老太太騙皇甫說自己先回家,讓顧藝回來給她打個電話,結果卻直接奔向了全清江最好的華僑醫院。

她的邏輯很簡單,也很準確——沈騰飛那樣的身份肯定住在全市最好的醫院,最高檔的病房裡。

她猜對了。

當她拎著醫院門口買來的最貴的果籃,直接殺向華僑醫院住院部高階病房時,卻遭到了門口那群人的阻攔。

“你們讓我進去啊,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氣急敗壞的顧家慧大聲闡述著自己的身份,旁邊已經有人看戲般地竊笑起來。

在聽到媽媽的喊叫後,一個腦袋兩個大的顧藝猛地拉開房門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衝了過去。

顧藝向來不護短,她本想拖惹是生非的顧家慧離開醫院,留給沈騰飛一個安靜的住院環境的。可是,那名打扮的跟黑超一樣的年輕保全對顧家慧做了什麼呀?

在阻攔推攘了幾次,確定走正常程式根本無法徹底打消這位老太太的囂張氣焰後,他居然對顧家慧使出了擒拿手。

“哎呀。”

慘叫一聲後,手中的果籃落地,綠色的蛇果,黃色的橙子,紅色的火龍果咕嚕嚕滾了一地。

小保全順勢一推,170多斤的顧家慧就轟隆一聲蹲坐在地上了,泰山壓頂,水果的汁液呈噴射狀,某些東西應聲碎了一地。

“我*操!!!”

顧藝條件反射般地衝了上去,撲到媽媽身邊,摸起散落在一旁的蘋果和橙子,植物大戰殭屍般重重地砸向那名面無表情的小保全。

還不過癮。

撿起果籃的顧藝跳將起來,用果籃狠狠地拍向了那名保全的腦袋,身手敏捷的保全卻順勢抓住了果籃,猛地一拽,顧藝踉蹌了幾步,腦袋險些撞牆。

小保全想要丟過來的果籃被沈一白穩穩地抓在了手中,眼中噙滿淚花的顧藝眼睜睜地看著這位泛海集團的少東家輕輕摘掉了那名保全別在胸口的徽章。藍底白浪,泛海集團。

而他摘下那隻徽章時,走廊上站滿了泛海集團的大小領導,他們冷眼旁觀著,物傷其類,心裡默默揣測著將來有可能發生的一切。

“你走吧,以後不用來上班了!”

沈一白的語氣冰冷,把果籃輕輕地放在地上,居然蹲下身,開始撿拾地上的水果。

“你沒權力開除我。”

小保全不甘心,居然嗆聲。

手中握著一隻綠蛇果的沈一白嘴角輕揚,露出了一個邪惡的壞笑,他緩緩地站起身,把那名保全逼退到牆角,用他的黑西裝蹭了蹭蛇果,咔嚓咬了一口。

“滾!”

他的聲音不高,卻很有力量,讓人膽寒,小保全居然微微趔趄了一下,鐵青著臉,極不情願地向著走廊盡頭走去。

周圍原本竊笑著的人群沒有的動靜,整個走廊裡一片死寂,只有那隻剛剛搶果籃劃破了的手掌滴答滴答地流著血。

“哎呀,你受傷了啊,為了阿姨不值得的。”

170的顧媽媽在看到沈一白受傷後,居然異常敏捷地爬了起來,抓起沈一白的手,攤開掌心檢視傷勢。

沈一白輕輕地抽回了自己那隻幾乎被鮮血染紅的左手,露出了一個暖暖的微笑。

他低下頭,笑著對顧媽媽說:“阿姨,要不您先帶顧藝回去吧,我爸昏迷呢,等他好點了您再來看他。”

他的話明顯是在給顧媽媽找臺階了。

“好好好,我這就走。”

後知後覺,自知釀下大錯的顧媽媽趕忙來拉顧藝,一邊拉著女兒離開是非之地,一邊回身擔憂地對著沈一白喊:“一白啊,你的手要去包紮一下的哦,感染的話很麻煩的。還有,記得要打破傷風哦。”

顧藝把目光緩緩地從不惜為了她跟整個世界為敵的沈一白身上收回來,心裡滿是擔憂,無奈媽媽拉得緊,只得極不情願地跟她一起下樓。

其實整件事情是媽媽太魯莽,太異想天開了,可是,卻又對眼前這個只一心想把女兒嫁出去的女人恨不起來。

“媽……”

電梯裡,顧藝鼓足了勇氣,那一刻,她特別想把自己跟沈一白的真實關係告訴顧家慧,要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么蛾子。

“別說了別說了,媽媽知道錯了。”

背對著顧藝的顧家慧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媽媽沒想到沈一白他爸住院會那麼興師動眾,搞得跟開追悼會似的。”

“再說了,皇甫那丫頭也沒告訴我他得的什麼病啊,我還以為是頭疼腦熱呢,這還昏迷了……”

顧媽媽自顧自地解釋著,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一樣,猛地轉過身對顧藝道:“你今天得跟我回家,家裡電燈被我弄壞了,我老了,爬不了高,得你去修,你修電燈在行的。”

顧藝苦笑一下,心說,您怎麼不說是您老太重了爬不了高呢。

顧藝把想說的話吞了回去,她想起了小時候,家裡的電器壞了,或者水管出現了問題,媽媽長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臭男人也就這時候還有點用。”

顧藝記得清清楚楚,初二那年冬天,廚房裡的水管突然凍裂了,她們娘倆手忙腳亂,終於用毛巾將水管綁住後,全身都已被冷水澆透。瑟瑟發抖的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坐在佈滿積水的地面上壓低了聲音哭泣。也就是從那時開始,顧藝變得對物理特別感興趣,並且用壓歲錢偷偷買了水電類的工具書,自學成才。她這麼做,不為別的,為的就是不再讓媽媽那麼無助,不再讓她在深夜裡,一個人矇頭痛哭。

想到這裡,她突然不忍心打破媽媽對於沈一白的期望了。

住院樓外,雪還在下個不停,身旁被壓彎的塔松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而媽媽那輛小電車就違反規定地停在樹下。這樣的鬼天氣,她居然都不捨得打車。

“算了媽,我們把車推到車棚裡打車回去吧,下雪騎車不安全的。”

望著想要騎上電車的媽媽,顧藝連忙上前阻攔。

“好吧好吧,要不是怕載著你不安全,我就一個人騎回去了。”

顧媽媽無奈地應了一句,把車子交給顧藝,兩個人一起推著車向著住院樓後的車棚走去。她們把車子鎖好,冒著大雪從車棚裡走出來時居然遇見了桃子姐。

彼時穿著一件巨大的連帽羽絨服的她正從對面婦產樓裡走出來,剛一出門就連忙戴上了風帽。

“林小桃!”

顧藝大喊一聲,對面的女子明顯一愣,但是卻不回頭,反而加快了腳步。彷彿有什麼秘密怕被熟人發現似的。

“小桃,在哪裡呢?她那倆活寶還好吧,有空帶家來玩啊,你不知道媽媽想要外孫都想瘋了。”

顧媽媽四下張望著,卻沒能在風雪中成功在林小桃那件白色的羽絨服上聚焦。

“沒有啦,我認錯人了!”顧藝趕忙打斷媽媽的臆想,如果任其發展,後果顧藝很難吃得消。

“切,有什麼好隱瞞的啊,就算是三胎,我又不是計生辦的,也罰不了她的款!再說了,現在國家不是提倡多生嘛,她一個人代勞豈不更好?”

望著林小桃飛快消失在大樓拐角的身影,顧藝悻悻地嘟囔了一句。

估計桃子姐是沒臉告訴她這個好朋友,她和那脫軌的老公又破鏡重圓,種出了第三顆愛情結晶吧。

其實她和皇甫早就想到林小桃會跟丈夫和好了,她這種女人無藥可救的。

“有病!”

顧藝恨恨地罵了一句,跟媽媽一前一後,向著醫院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