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懷疑,這幾句順口溜的潛意思是相當猥瑣的,猥瑣到少兒不宜,不宜解說。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當一個大美人尤其是那些青年子弟朝朝暮暮都想摟在懷裡的大美人要下嫁給他們心目中的醜八怪大白痴時,他們都會這麼猥瑣地幻想的。

但是不管他們是怎麼幻想阻止,怎麼幻想不堪,都改變不了事情的走向。那一年的三月十四是一個黃道吉日,宜嫁娶、動土、遠行、接印等,風家和曹家也就把好日子定在了這一天。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風家和曹家都是張燈結綵,賓客雲集,大吹大打,一片喜氣洋洋。

能和曹家結親,能給大白痴傻小子娶上這麼一個媳婦,風橫漠真是做夢都能笑醒。為了把他的喜氣廣泛地傳揚開去,他撒了三百六十張大紅請柬,邀請眾多武林同道和親朋好友前來喝喜酒,甚至於不婚不娶六根清淨的少林寺方丈都接到了他的請柬。方丈乃是方外高人,也不生氣,反倒微微一笑,派了幾個俗家弟子前去賀喜,反倒是那幾個俗家弟子大為不平:“連我們方丈的荷包都要瞄上,這風家還真夠奸猾!”

也是。向來都只有和尚向別人化緣,別人掏錢給和尚,哪有和尚花錢給人隨喜的?

這事且按下不說。由於這事實在太稀奇,因此風家傻小子大婚這一天,不僅是接到請柬的人都親自來或派人來賀喜,沒接到請柬的也來了大把。因為沒有請柬,他們進不去,所以他們只能是聚集在大門之外空地上的大樹下,眼巴巴地看著風家大門口高高掛著的燈籠,表情沉痛,如喪考妣。

這些是什麼人呢?

說出來也不是多難猜。他們都是曾經朝思暮想要拜倒在曹家大小姐石榴裙下的年輕人,也就是對同一個人有著愛情的人,簡稱“曹家大小姐的同情者”。他們或文或武,或俊或醜,或貧或富。雖然出身來歷不同,但在這一天,他們都懷著一個同樣的目的,就是等新娘新郎入洞房的時候,集體自盡,以此來表達他們的無限悲痛。

這樣的事情,當然不是風橫漠喜聞樂見的。他母親的,在我兒子大婚的時候在我家大門口上吊,這是鬧哪樣?存心詛咒不是?

但是,這是大喜之日,不宜動粗,所以風橫漠請了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輩陪同他一起去勸阻那些“同情者”。沒想到同情者們不但不聽話散去,還大聲嚷嚷,上躥下跳,指責曹家把大小姐往火坑裡推,也指責風橫漠不讓自己兒子撒泡尿照照鏡子。場面鬧得十分尷尬,引得無數百姓搬了板凳過來嗑著瓜子圍觀,指指點點地笑個不停。

眼看吉時將屆,這群人還在糾纏不休,風橫漠的脖子是粗了又細,細了又粗,心頭一股火氣上上下下,恨不能當場從嘴裡噴發出來。恰好這時還發生了一件怪事,明明是青天白日,萬里無雲,卻有一聲霹靂破空而來,聲聞百里。眾人都議論紛紛,一時卻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就在風橫漠恨不得請人來武力驅散這群同情者的時候,一名丫鬟慌慌張張地從內院跑到他身邊,大聲叫道:“老爺不好了!”

風橫漠立即把火氣噴在丫鬟身上:“我好著呢!瞎說什麼話!”

丫鬟喘了幾口氣,結結巴巴地說:“是真的不好……少爺不見了!”

少爺,自然就是他的白痴兒子風鯀禹,也就是這一天的新郎。風橫漠聞言不禁大吃一驚:“有這種事?那就別愣著,趕緊把少爺找到!”

眼看吉時將屆,馬上就要拜堂成親,新郎不見了,這事不是一般的嚴重。往好了說,這是耽誤了良辰吉日,將來會有劫難。往壞了說,曹家會覺得這是故意給他們難看,親家做不成不說,弄不好還會變成仇家。因此風橫漠滿頭大汗,也不管那些同情者了,扭頭就使出了十成十的輕功勁力,撒腿就向內院裡跑,發動全家上下以及親朋好友,到處尋找風鯀禹。

很遺憾,儘管人們把風家翻了個遍,也沒能找見那個大白痴少爺。這傢伙就像是蒸發了一般,了無痕跡,誰都說沒看到他過去。

紙終於包不住火。親自送女來嫁的曹天南,以及披著鳳冠霞帔的曹家大小姐都知道了,拜堂在即,新郎失蹤了。曹天南臉色鐵青,曹家大小姐則用力捏緊了一雙雪白粉—嫩的拳頭,嬌柔而清冷地說了一句:“有趣!”

風橫漠擦著滿頭大汗說:“不要誤會……”

曹天南冷冷的道:“沒有誤會。我們走!”

曹家大小姐揭開蓋頭丟在地上,頭也不回地鑽回了轎子。曹天南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起轎,回家!”

曹家的人說走就走,丟下一場還沒開始就結束了的婚禮現場。眾賓客或尷尬,或竊笑,或惋惜,或慶幸,紛紛告辭而去,風家又恢復了平靜。這場婚禮就像是燒著的一鍋水,水汽剛冒出來,底下的柴火就被抽走了,只落得一場冷清。

不用說,這又會成為一場天大的笑話和傳聞,就像風一樣吹遍江湖的每一個角落。風橫漠看著這情形,一口老血噴了出來,捶胸頓足地大叫:“這小子上哪去了!要是見到他,直接往死裡揍!”

※※※

這一場婚禮的主角,原本應該是風光無限的新郎,風鯀禹,上哪去了呢?

誰也不曾想到的,此時此刻的他,正穿著一套十分尋常的衣服,騎著一頭小毛驢,急促地沿著小道狂奔。原本應該是一副大白痴神情的風鯀禹,臉上一副驚慌緊張的神色,雙目靈動,但卻完全不像一個傻子應有的樣子。

他一邊催著小毛驢快跑,一邊心中狂亂地想:“這是哪裡?我是誰?我在幹什麼?我這樣子跑,會跑到什麼地方去?”

他會這麼想,並不是因為他突然之間心智開化了,而是因為……他已經不是他了!

他十分清楚地記得,自己之前是在黑夜裡一路狂奔,身後是一群緊追不捨的人,大聲叫喊:“風飛羽!站住!再不配合的話,我們將會採取極端措施!”

風飛羽叫道:“我才不傻!我就不站住!”

身後追趕的人生氣了,砰砰幾聲,用上了武器,子彈從他身邊掠過,意在恐嚇。風飛羽跑得更快,還大叫道:“把我打死了更好!省得受罪!”

追趕他的人身體素質不錯,風飛羽也不差,堅持天天早起跑步的他別的不說,一口氣跑個10公里都不在話下。但是人家畢竟人數眾多,散開了包抄,又是在黑夜裡,風飛羽慌不擇路,像一頭受驚的小鹿到處亂竄。

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的時候,腳下突然踩空,風飛羽直接摔倒,骨碌碌地滾落山崖。在一陣劇烈的天旋地轉後,風飛羽失去知覺,昏迷了過去。

怎麼能想得到呢,恢復知覺之後,眼前所見,全是一片陌生甚至可以說是可怕的情形!

他剛醒來不久,一個身穿古裝的陌生少女就走過來,扶著他起床,然後直接動手解他的褲子。風飛羽嚇得趕緊捂住褲子:“你是誰?幹嘛動手動腳的?”

陌生少女眼神古怪地看著他,就像是在看著外星人:“你是少爺,我是丫鬟,我當然要服侍你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當然要洗澡換上吉服了!這個問題,你再傻也知道吧?以前不都這樣嗎?今天干嘛了?”

風飛羽大吃一驚,一下子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變了,已經不是自己原本的衣服,而是一套式樣古老的白袍。再看看房中的擺設,就像是以前在影視裡見到過的地主老財的臥房,古老的板磚、式樣古雅的木床、雕花木窗格、紅木傢俱、沐浴桶、銅鏡、屏風……哪一樣是現代的?

他愣了好一會,這才意識到了,自己像是以前看到過的小說主角那樣,是穿越了!而且,屬於魂穿!

他母親的,這是鬧哪樣啊!

雖然一時之間還弄不清楚狀況,風飛羽還是對丫鬟說:“你先出去,我自己脫衣服洗澡!”

丫鬟白了他一眼,轉身走人,嘴裡還丟出一句:“莫名其妙!今天真是千年鐵樹開了花,白痴少爺說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