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天的時間,外界對天外墜星事件非但沒有減少關注度,反而是越來越多的人湧向皖南這片山區。官方並沒有限制人們的介入,反而在這種相對寬鬆的環境中,人們似乎更加能夠理性對待這一事件。
又過了三天,人們對於這一事件的熱情終於消退下來。這是一個資訊超級爆炸的時代,每天都會有許多新鮮事吸引著人們的眼球。某星的驚天爆瓜,某當紅小生的塌房事件,某地區的衝突進入白熱化……人們對於新鮮事物應接不暇,一件事能夠保持三天的熱度已經是不得了的事情。
人們注意力漸漸從皖南山區離開,重新步入絢麗多彩的生活中。他們不知道的是,天上的飛機雖然不見了,卻有許多人秘密地進入了這片地區,展開了地毯式的搜尋。
兩天之後,陽叔才醒過來。兩天裡,陽叔的氣息像一陣狂風,暴躁無比。身體時而冰冷,時而滾燙。蘇然幾乎寸步不離守護在一旁,其實他面對這種情況也無能為力。兩天後,陽叔的氣息穩定下來,身體的溫度也迴歸正常。
“小然,難為你守在老夫身旁。”蘇然正在打盹的時候,突然聽到陽叔的聲音,猛然驚醒。蘇然非常欣喜:“陽叔你醒啦?你又胡言亂語。”蘇然是指陽叔自稱“老夫”。每次陽叔醒來,都要胡言亂語一番,又是“吾”,又是“小友”,又是“老夫”的。這次,蘇然見陽叔的臉上有一絲凝重的氣息。
“小然,陽叔有一件事情要託付給你。”陽叔雙眼緊緊盯著蘇然,鄭重地說。
“陽叔,你就住在這,我又沒有真的要趕你走。”蘇然笑一笑。但是他看到陽叔並沒有笑,於是收起笑臉,“陽叔,我知道你肯定有許多秘密。我也猜測過,可能是和十天前的那件事有關,但是我和奶奶也知道你是好人。如果你有什麼事,你儘管和我說。”
“小然,有你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陽叔點點頭。
“陽叔,有什麼事你說。”
“哎,這幾天不是青菜蘿蔔,就是小蔥豆腐,嘴裡邊一點味道都沒有。小然啊,你們這是沒有肉的嗎?”
“陽叔,該不是——”
“是啊,小然,陽叔這有些銀子,拜託你去買點肉,改善一下生活吧。”
“這就是你要託付給我的事?”
“不然呢?”
“額——”蘇然以為,他以為落難高手傳授心法,隱形富豪交付公司,超級大佬轉贈財產……“不用你的銀子,我有錢,還招待得起,哼!”蘇然轉身離去。
蘇然倒也捨得,去集上買了兩斤五花肉、一隻雞、一條魚,還有一些配菜,當然,也沒少了酒,便宜一點罷了。
中午,奶奶燒了一桌子大餐。陽叔一頓狼吞虎嚥,風捲殘雲,連酒帶肉竟然吃得只剩下一根雞腿。陽叔將雞腿讓給奶奶,放下碗,一抹嘴唇,“走,陽叔帶你耍耍去。”
“可是,我還沒開吃呢。”
“空肚子耍,才有效率。”
“那你為什麼吃飽飽的?”
“又不是我耍。”陽叔一瞪眼,“耍不耍?”
“耍耍耍,也不知道我們救的是菩薩還是佛祖,這麼難伺候。”蘇然把陽叔和自己的碗筷收拾好,“奶奶您先吃,我去了。”
蘇然和陽叔來到後山。此時,太陽正掛在中天,熱氣蒸騰在密林裡,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陽叔停在一棵樹下,背對著蘇然。“一年之夏,一日之中,陽氣最盛。所謂陽著,乃天地之正,浩然之意。”
蘇然跑上前,摸摸陽叔的額頭。“陽叔,你這是熱糊塗了嗎?”
陽叔伸手拍一下蘇然的後腦勺,輕喝一聲:“醒來!”
蘇然頓覺天旋地轉,整個身體翻江倒海,如陷入一個泥潭,又向跨進一片火海,時而面前狂風暴雨,時而身後電閃雷鳴。如此,片刻之後,蘇然面前升起一輪大日,光照萬里。蘇然在陽光中感覺分外舒適,通體舒泰。
不知過了多久,蘇然漸漸醒轉。卻見眼前光線昏暗,定睛一看,原來已經日近黃昏時分了。陽叔站在一旁,背對著蘇然,似乎在望著夕陽沉思。
“陽叔?”蘇然此時渾身像是經過一次汗蒸,又暢快地睡了一覺,感覺精力充沛,身上有無盡的力氣。
“醒了?”陽叔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欣喜的味道。
“這是怎麼回事?”蘇然感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興奮,驚喜,迷茫交雜在一起,“你是——”蘇然想問陽叔到底是誰,但是又感覺這個問題有些冒昧。雖然這幾天的相處,他們早已開啟互懟模式,但是今天這事,似乎將蘇然平時不切實際又明知不可能的幻想給變成了現實。這就不能不讓人驚異。
“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問,其實我的心裡何嘗不是呢?但是——”陽叔似乎有些落寞,“現在顧不上這些了。”
“為什麼?”
“肚子太餓了,回去吃飯。”
“啊,這——”蘇然眼前一黑,剛剛醞釀出的一點情緒,瞬間崩潰。
回到家,太陽已經落山了。奶奶已經燒了一桌子的飯菜。陽叔也不客氣,坐上桌子就開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吃得酒足飯飽,陽叔又給奶奶讓了一碗菜,擱下碗筷之後,說道:“接著耍?”
“耍。”蘇然可不傻,知道陽叔這是真心的要教給自己一些東西。所以,吃飯時他可沒閒著——終於從陽叔的筷子底下搶了幾塊肉,肚子終於不那麼餓了。
陽叔等蘇然收拾好碗筷,帶他走了一截小路,來到一片稻田前。這是蘇然家的稻田。陽叔站在田埂上,望著一大片綠油油的稻子,眼神一片柔和。一種懷念,一種感傷,蘇然看到陽叔的背似乎彎了一點,顯出一種滄桑的感覺。
“吃飽了嗎?”
“沒怎麼飽?”
“稻田裡好東西可多啊,去捉一點。”
“啊?”蘇然的腦海中,那些高手、富豪再次一閃而過,“哎,終究還是錯付了啊。”
“放空心念,仔細聽。”陽叔渾厚的聲音傳來。蘇然內心頓時一片空明。他聽到萬蛙轟鳴,比平時的聲音大了無數倍。還有一些昆蟲的聲音傳來。聽覺順著稻田一路延伸到盡頭,河水的嘩嘩聲、路人的輕聲交談、甚至一聲輕微的貓叫也清晰地傳進蘇然的耳朵。世界,從未這樣清晰過,也從未這樣精彩過。
“好了,去吧,麻辣蛙腿、油炸螞蚱,很久很久沒吃過了。”
“憑什麼是我去?”
“我教你本領,你打雜,天經地義!”
“你不是說報恩?”
“我有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