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寧雖是知道他這位雲嵐師姐一路走來有多麼的不易,但是每每看到對方眼底深處對於自己的那一絲鄙夷與不屑時,他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痛快的。
基於此節,他也懶得向其解釋自己方才“仗義疏財”的原因,其實對於那幾個潑皮無賴,他是以“上兵伐謀”之計,以自己的方式給出了懲戒。
原來,“地支十二般變化”裡有一樣被喚作是“點石成金”的幻術。
徐寧胡亂塞入那為首潑皮懷中的,是幾片經由幻術加持過的尋常樹葉,假中有真,而那一片為其拋至了倒地不起的潑皮面前的金葉子,卻是貨真價實的存在。
如此一來,幾人興沖沖的回去分贓之時,自懷裡掏摸出幾片尋常樹葉的那個為首的潑皮,怕是要百口莫辯了,畢竟他將著幾片“金葉子”貼身揣好的那一幕,眾人可都看得真切。
“估計眼下那幾人已經亂做一團了吧?”念及自己的離間計,看著走在走在自己面前的雲嵐師姐那曼妙的身姿,徐寧不禁在心裡暗自估摸道。
兩人亦步亦趨,及至天心城北門處,徐寧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身量修長,一臉風輕雲淡之色的自然是現任城主,雲家的二少爺雲舒了。
而伴其左右的那個身量嬌小,稚氣中帶了三分精明的女子,赧然是侍劍無疑。
一旦見到徐寧二人,雲舒慌忙鬆開了那隻緊握住侍劍柔夷的右手,輕自咳嗽一聲,他向著當先走來的雲嵐道:
“幾日前就聽說師姐要同著宇文師弟一道,去往飛雪城為彌山聖僧祝壽,我前番還跟侍劍商量說要不要提前邀請一下二位特使,倘是路過此地的話,我倆也好略盡地主之誼。”
“可人家侍劍說了,她徐師兄既有法子透過傳送法陣直接去到羅浮支脈深處的‘梅花山莊’,又如何會捨近求遠,繞道來此呢?”
“我一想也是,這年頭,畢竟兄弟不如娘子啊,徐師弟有此機會,還不得直奔陰大閣主而去?如如何會記起在這偏遠小城裡望眼欲穿的兄弟?”
話是對著雲嵐說的,但云舒對於徐寧的不滿、挖苦之意卻是溢於言表。
落後於雲嵐幾個身位的徐寧並未答話,只是饒有興致的盯著侍劍打量了起來。
而同著雲舒對面而立的雲嵐師姐,卻是難得的說了路公道話,只聽她淡淡地道:“行程是我定的,同徐師弟不甚相干,本就不欲打擾兩位,更是沒有借道‘梅花山莊’的打算。”
儘管雲嵐話語冷淡,但她還是上前幾步,走到侍劍面前同其敘起了舊來,說起來,此二女在徐寧傳送至外海之地的那段時間,還曾並肩作戰過數度之多。
侍劍那高深的修為,通天徹地的神通,剛毅果決的性子,以及悍不畏死的勇氣,無一不讓雲嵐敬服不已。
而且在作戰之餘,其二人還經常做一處探討修煉上的心得體會,以及對一些密術的掌控與應用。
正是侍劍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才讓彼時方自進階至還丹初期的雲嵐,有了一種豁然開朗之感。
而且隨著戰事愈發的頻繁,雲嵐將侍劍所授,同著實戰中的積累在兩相印證之下,更是把自己的道行境界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便是說,她眼下的修為已然有了還丹初期頂峰也並不為過。
相請不如“偶遇”,算來時間尚且富餘的雲嵐,便決定在天心城盤亙上一日,待明日晌午之後,再行出發。
急於回城主府探討修煉心得的二女,便先一步聯袂而去了,臨去時侍劍還衝著徐寧眨巴著眼睛道:“徐師兄,今夜放你們的假,只要不是太過分,要怎樣都行,陰姐姐那邊兒,我會替你保密的。”
……
天心樓的生意依舊興隆,在三樓的一處雅間內,此間的掌櫃——杜清淺正親自給徐寧並雲舒二人斟著美酒。
徐寧看似隨意的在屋內佈設下了一個同著外界相隔絕的禁制之後,便低聲道:
“這如許多年過去了,我們三人能夠再度坐在一起,著實不易,現在,我正式為你二人介紹一二。”
“雲舒,我的兄弟,只要力所能及之時,你杜清淺的事情,便是我兄弟的事情。”
在徐寧同著眼前的女子介紹起自己時,雲舒當即捧著青花瓷酒杯,恭敬異常的站了起來。
見狀,徐寧亦是起身指著身旁的女子道:“杜清淺,我愛妻南宮玉的貼身大丫鬟,南宮世家昔日的大總管,今日陰大小姐帳下的第一謀士,正應了那句古話,是金子在哪兒都會發光。”
聞言,這眉目如畫的小丫頭起身後,笑魘如花的道:“姑爺沒得取笑奴婢,什麼金子、銀子,到頭來還不是給你們這些臭男人暖床,生孩子的命?”
話音落處,她將著手中的青花瓷杯向著徐寧、雲舒二人略一示意後,便仰首飲盡了杯中酒。
而云舒的腦海中卻兀自迴盪著:“陰大小姐帳下第一謀士”這就話。
亦是滿飲了杯中酒的徐寧,見雲舒這般失神的模樣,不禁說笑道:“久也未見,讓侍劍師妹管傻了?”
“哦……喝酒,喝酒。”說話間,雲舒機械的舉起了酒杯,連那兀自溫熱的酒水灑落到衣衫上都不自知。
見狀,杜清淺輕掩檀口道:“看雲大城主這副呆樣,咱先不管他了,姑爺,婢子有個喜事兒要跟你說。”
“不必了,還是我自己同他說為好。”房間內,虛空中,一陣如水般得法力波動漾生而開之後,陰霽月這個如琬似花的女子,堪堪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明知妾身在房間內,為何還要拿話氣我?”說話間,陰霽月便拉著早已侍立在其身旁的杜清淺,一併坐了下來。
示意雲舒重又落座之後,徐寧執定了那把錫制酒壺為陰霽月倒了一杯溫熱的酒水,良久,他才緩緩地道:
“我何時又拿話氣你了,難道這不是事實嗎?前番南宮玉傳訊青青說,不日將回轉而來,屆時……娘子你這個挖了別人牆角的大閣主,又當如何自處?”
“你這個改換了門庭的小丫頭,又是該當何罪?據我所知,南宮大小姐的脾氣可不怎麼好。”
“相公,你……”至此,陰霽月哪裡還有半分輪迴期大修士的氣勢,以及那一閣之主的風範,而是化作了淺青色的雲霧一團,飄身投入了徐寧的懷抱。
翌日,午時方過,於天心城北門處辭別了雲舒、侍劍之後,徐寧搭乘上了為雲嵐所祭出的那個“一葉扁舟”樣的飛行法器,徑自北上而去了。
數月之後,沿途經過沛水城、裂海城、以及飛雪城的徐寧二人,終是踏足了這飛雪漫天的羅浮山脈。
其二人的目的地本是北婆羅寺的山門所在——飛雪城,可計劃往往比不上變化來得快,得到宗門傳訊之後,兩人這才一路北上,徑自往極北苦寒之地投來。
於羅浮山脈這惡劣的自然環境裡御器而行,便是強大如還丹期修士都顯得狼狽異常。
這一則是風寒雪重,御器是要額外消耗不少的法力並神識之力,二則在這茫茫雪原裡,周遭毫無參照物可尋,即使有羅盤在手,等閒也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故此,自進入羅浮山脈這處北風吹雪的所在伊始,雲嵐御器飛遁的速度也就放緩了下來。
本就交談無多的兩個人,自進入這極北苦寒之地以後,因為雲嵐要額外分出許多精力去御使該“一葉扁舟”,故而,此二人之間,更是漸漸演變成了一種各行其事的狀態。
徐寧在百無聊賴之際,手捧一本冊頁泛黃的“符篆詳解”在饒有興致的研讀著。
這符篆一道的“符文”,同著陣法裡的“紋陣”頗有異曲同工之妙,是以,近年來在陣法一道上儼然已經小有所成的徐寧,在一理通百理融之下,對於這符篆一道也是上手頗快。
就在他看到興頭上,以未持書的那隻手在虛空裡點點劃劃之時,一道強大的神識之力自風雪深處快速的向著其二人席捲而來。
“在這人跡罕至的苦寒之地,來者定然不善,要不要我以神識之力將其驚退?”反手將著那捲典籍揣入懷中,徐寧向著坐在扁舟另外一端的雲嵐詢問道。
沒有答話,這雲師姐卻是御使著扁舟加速往那神識之力襲來的方向迎了上去。
苦笑著搖了搖頭,徐寧於口中咒文低頌間,將著“婆羅寒焰”化作了那一個“四耳圈足”的“輪迴殘鑑”。
一側鑑壁上所鏤刻有的“冷焰輪迴眸”開合之處,一個泡沫樣的“水之囚牢”堪堪將著徐寧護持在了其中。
既是雲師姐不需要他幫什麼忙,而一旦同對方形成正面纏鬥之勢,那麼以他眼下這築基中期的修為,根本就再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為了不成為她的負累,徐寧才有了先前的這一般舉動。
水藍色的泡沫隨風漾動,煞是好看,不過,倒映在雲嵐的眼底深處,徐寧自其中所解讀出的分明是不屑與嘲弄。
見此,徐寧在心中苦笑的同時,不禁想起了一句老話,那便是:蛾眉曾有人妒。
不是他膽小膽怯,而是還丹期修士這種層次的爭鬥,卻不是他一個築基期修士所能夠企及之事,一旦被殃及,那等閒便是形神俱滅的下場,他可不想無端的丟了小命。
再者說了,他也不相信雲師姐會同著陰霽月那般有心,又或是有能力,在與高階修士纏鬥之際,還不忘將“青鱗”那般的大修士潛於自己左右,以迴護他徐寧的周全。
所以,為了自己的安全計,縱是被雲師姐鄙夷一二,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畢竟,對於自己這個公子哥的壞印象,她……早已先入為主了。
對於自己的這個便宜師姐,他可不想為其解除自己中丹田——黃庭內的封印,從而將著自己的修為恢復至還丹後期大圓滿之境,並同著她並肩作戰。
畢竟,常自掌控那般強大的力量是很容易讓人上癮的,這與徐寧堅持苦修的行事作風極為相悖,故此,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他並不想再度觸碰那處禁區。
更何況,他對於那“潮汐丹”可是另有安排的,當然,倘是有機會,他還是願意對雲嵐師姐從旁協助一二的。
及至為雲師姐所御使的該“一葉扁舟”,為一枚丈許大小的幽藍色巨環阻住去路時,她帶著徐寧在這風雪深處兜轉了一圈之後,便腳踩扁舟徐徐地落到了下方那皚皚白雪之上。
“九凝玄冰環,卻不知閣下手中的這一枚,是得自於百鍊閣的前任閣主——石澤,還是傳聞中的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另外一枚?”
打量著於風雪深處將著彼一枚巨環高高祭起的那個白袍男子,雲嵐此女鎮定自若的問道。
“明年的今日便是兩位的祭日,多說已然無益,接招吧。”說話間那個滿臉陰鷙、暴戾之色的白袍男子,當先手中法訣連動的御使著那枚玄冰巨環,向著徐寧二人兜頭打來。
見狀,有著“水之囚牢”護持的徐意,當即於身形晃動間,化作星星點點的藍芒,遁入了這漫天的飛雪之中。
而云嵐則是張口祭出了她的本命法寶——一尊火紅色的三足丹爐,此爐在迎風化為丈許大小之後,便是在此女手中法訣的加持下,於肚腹中騰燃起了道道赤色火焰。
“凝。”
嬌叱一聲,道道赤焰繞纏做了丈許之巨的赤蛟一條,向著那堪堪襲至的玄冰巨環遊身而去。
同時,此女一拍腰間的乾坤袋,復又將一顆火紅色的珠子祭將了出來,手中劍訣掐動之下,那於風雪中“滴溜溜”轉個不停的珠子上,驀然迸射出了道道赤色劍氣。
劍氣所向之處,赧然是那個傲立於風雪深處的白袍男子。
“赤焰劍丸,道友莫不是出身於南騫大陸百鍊閣?”將著自身法力所凝成的數個寒冰巨爪,堪堪擋下了那十數道“赤焰劍氣”的雷霆怒斬之後,此白袍男子當即開口問道。
“同樣的話送給你,今日已成不死不休之局,說不得本姑娘要拿閣下來血祭我這新自煉製而成的異寶。”言罷,她當即衝著那兀自同玄冰巨環纏鬥做一處的三足鼎爐點指而去。
火光乍現,復有一條赤紅火蛇自爐腹中游身而出,火焰“噼啪”而燃,此蛇的身形於虛空裡幾個晃動之下,便是出現在了那一樣為對方稱之為“赤焰劍丸”的異寶面前。
此時的劍丸已然有了頭顱般大小,在發出幾聲清越的劍鳴之後,便在雲嵐的驅馳下化作赤紅色的劍芒一道,往那早已張開血盆大口的火蛇處激射而去。
早已遁至了遠處的徐寧在看到這一幕時,不禁在心裡暗自驚歎道:“原來這合而為一,又或是化零為整之術,並非是我的獨創,至少在百鍊閣這邊兒,便早已有之了。”
以徐寧眼下在煉器一道上的造詣,自是能夠看出雲嵐方才如同行雲流水一般,所施展出的那一系列術法的訣竅所在。
在他看來,那三足丹爐並“赤焰劍丸”,大抵應該是出自於同一位煉器大師之手,而且,丹爐內所封印有的妖獸精魄,同著煉製此劍丸的主材之一——妖丹,應是取自於同一個大妖無疑。
是以,當那條自爐腹中游身而出的赤紅火蛇,張口將著那“赤焰劍丸”攝將而去之時,徐寧便知此密術的威能絕計不可等閒視之。
果不其然,當那頭顱般大小的劍丸為巨蛇攝入了肚腹之中以後,後者登時就變化作了一條血肉豐滿的所在。
“嗤……嗤……”
在赤紅色的蛇芯吞吐間,這丈許之巨的大蛇便是在雲嵐的操控下,張開血盆大口,向著那風雪深處的白袍男子撲咬而去。
“綿口蛇,且生前的修為赧然已經達到了七級中期頂峰的樣子。”說話間,一道白色巨雕法相,堪堪出現在了彼白袍男子背後的風雪之中。
“我說此獠身上的法力波動如何會這般熟悉,原來它便是此前為陰霽月所打傷的那隻白雕妖禽,據悉它重傷之後便遁逃至了這羅浮群山深處,未曾想,今日在這裡阻住了我二人的行程。”
話說,前番此獠與那熊妖兄弟二人進犯“梅花山莊”時,徐寧的“鑑裡身”還同其有過一面之緣。
只是一別經年,且為其祭出的那一枚圓環法寶還改換了顏色,所以及至對方現出自己的通靈期法相時,他才想起了有這麼一檔子事兒。
說來最為倒黴的還要數此獠的那位族中長輩,數年之前,其來勢洶洶的打上“梅花山莊”,本欲為自己的子侄“討還公道”,不意卻被困“婆羅問心大陣”,最終毀於陰霽月的劍下。
甚至於,它的元神還被煉化入了那一面被贈予侍劍之手的八角盾牌中。
念及至此,徐寧不禁在心裡復又生出了幾分“歲月無情,世事無常”的感慨。
綿口蛇又名吞天蛇,因其口部肌肉綿軟能夠張合的幅度特別大,且張合之際隱呈吞天之勢而得名。
此蛇以其本命赤焰以及那令人聞風喪膽的蛇毒而同王棕蛇、上古騰蛇並稱為蛇族裡的三修羅。
據悉,此蛇生於南騫大陸“連沼寨”以南的十萬大澤中,因著彼處人跡罕至,草澤豐沛,是以這綿口蛇一脈在經過十數萬年的繁衍生息之後,已經變得強盛至極,赧然成了一方霸主的存在。
近千年來,雲嵐曾追隨雲璡閣主數度鏖戰於十萬大澤之中,故此她的本命法寶——那一個三足香爐裡,封盡有綿口蛇大妖的精魄也並不為怪。
此猶如實質一般的灰褐色大蛇,同對方所祭出的巨雕法相搏殺了幾個回合之後,密術神通的高下之分登時就有了定論。
但見那巨雕法相在高空裡盤旋了許久之後,終是俯衝而下,將著那吞吐有竟尺許長的幽藍色爪芒的一雙利爪,狠狠的向著彼綿口蛇的七寸處抓去。
見一擊得手,此巨雕發出一聲清越的鳴叫之後,便以泛著深邃寒芒的鳥喙向著綿口巨蛇的肚腹之間猛啄而去。
眼看這巨雕法相就要競得全功時,十數道熾紅色的劍氣於此蛇的七寸並肚腹間沖天而起,不消片刻便雨打枇杷一般的加諸在了那巨雕法相的利爪並頭頸之上。
同一時間,縷縷赤紅色的火毒之霧自那大蛇口中被噴吐而出,倏忽間便彌散開來,堪堪將著爭鬥中的二妖籠罩在了其中。
便是在那泛著深邃寒芒的鳥喙,方自觸及大蛇那相對柔軟的肚腹之際,後者的血盆大口已然咬在了彼巨雕法相的脖頸之間。
隨著赤紅色的毒液被大蛇籍著生於其上顎的那兩顆尺許長短,寒光逼人的毒牙注入那巨雕法相之中,後者當即便為那霸道的蛇毒侵染成了淺紅之色。
悶哼聲中,同著那巨雕法相心神相連的彼一個白袍男子,當即自嘴角溢位了數股鮮血,顯然是吃虧不小的樣子。
舉袖拭去嘴角的血漬,一抹戾氣自對方的臉上閃過之後,此白袍男子手中法訣連動的將著彼巨雕法相爆裂為了一團淺紅色的霧氣。
兩手一搓,一個細頸凸肚的幽藍色小瓶為其祭了出來。
“疾。”
低喝一聲,那一團淺紅色的霧氣在白袍男子的驅馳之下,如長鯨吸水般的化作一道赤色披練,向著那幽藍色的小瓶倒卷而去。
將著彼一個細頸凸肚的小瓶收攝回自己的袍袖之中以後,他全然不顧那條向著自己撲咬而來的綿口大蛇,而是口中念念有此的將著數個古怪印訣,向著那一枚幽藍色的玄冰巨環印了上去。
得到加持的此玄冰巨環,於陣陣清越的鳳鳴聲中,在這漫天的風雪深處,陡然間化為了一隻玄冰鳳凰。
這冰鳳在掙脫了自丹爐中所遊身而出的數條火蛇的封鎖之後,席捲其天地間這肆虐的風雪,在那白袍男子的驅使下往雲嵐處俯衝而去。
此數丈大小的玄冰鳳凰,雙翅每扇動一下,便會倒捲起一道巨大的冰霜颶風,向著那立於風雪中的柔弱女子旋刮而去。
當口中唸唸有詞的雲嵐,正準備操控著那綿口大蛇,給予只管御使那玄冰鳳凰的白袍男子以致命一擊時,那冰鳳卻是於虛空裡幾個閃身之後,後發先至的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爆。”一聲低喝,那數丈之巨的玄冰鳳凰竟是應聲爆裂了開來,猝不及防之下,雲嵐為一片幽藍色的冰霧淹沒在了其中。
而那白袍男子則是狼狽的躲過彼一條綿口大蛇的噬咬後,勉強施展出雪雕一族所擅長的風遁之術,亦是向著那一片冰霧閃身而去。
近身作戰顯然並不是雲嵐的強項,更何況周遭那幽藍色的冰霧還在悄無聲息的減緩著她的移動速度,所以,一旦那以身法類神通見長的白袍男子踏足此間,她這心裡登時就著慌了起來。
夫戰,勇氣也。
內心的慌亂,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雲嵐的發揮,這不,在堪堪躲過對方那半妖化的利爪的致命一擊之後,她在恍神間,終是被對方那不曾妖化的右手裡,所執定了的一柄幽藍色長劍洞穿了左肩。
寒氣隨著鋒銳劍刃劃開雲嵐的血肉,刺入其肩膀的那一刻,她依稀覺得自己全身的血脈以及那幾近枯竭的法力,都要盡數為這刺骨的霜寒盡數凍結了一般。
就在其心生絕望之際,一個手執銀灰色鎖鏈的黑袍青年堪堪護持在了她的身前,其人生得銳目鷹鼻,眼底臉上盡是滄桑之色,卻不是青冥法相——陰翳,還會是誰?
“未濟期大修士,不過……”
那白袍男子話未說完,其口中的未濟期大修士,那個執定了銀灰色鎖鏈的陰翳,將著雲嵐猛力推出這一片幽藍冰霧之後,便是將手中長鏈舞成了一張彌天巨網,向著對方兜頭罩去。
而冰霧之外,於風雪中堪堪現出身形的徐寧,在接過那受傷頗重的女子之後,當即又施展出“五行遁術”當中的土遁之術,帶著懷中女子一道遁入了這莽蕩的雪山之中。
“師姐,眼下你能夠施展‘斂息術’嗎?”甫一在濛重的土黃色遁光的護持下,引著雲嵐遁行於周遭的群山之中,徐寧便已傳音密術向著懷中之人急切的問道。
久也不見回應,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己顯然是多此一問了。
儘管雲嵐沒有回答自己,但她那萎頓的氣息,渙散的目光便已然說明了一切,苦笑著搖了搖頭,徐寧反手自腰間的乾坤袋中取出了一顆“斂息丹”。
取來水囊,喂她服下此丹之後,徐寧這才遁速全開的帶著懷中女子往遠處遁藏而去。
那廂裡,在漫天風雪中,手中倒提了一個幽藍色冰環的白袍男子,向著手執長鏈的陰翳冷冷地道:
“方才多謝閣下的留手之恩,至於那入世之說,還請休要再提,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就此別過之後,有緣再會吧。”
話音方落,對方堪堪化作了一道水藍色的颶風,等閒便消失在了這風雪深處。
在陰翳看來,儘管此獠的性情暴戾了一些,但也不是全然沒有可取之處,而且以其目前的修為境界來看,若是經年困居於這風雪深處,想要再進一步,卻是又變得千難萬難了。
是以,縱然知道陰霽月同著對方有血海深仇,但惜才之心大起的陰翳,還是嘗試著邀請其加入百鍊閣,並答應給他一個可期的未來。
但是對於此事,這白袍男子卻是並不怎麼熱衷,以至於陰翳還想再勸說兩句之時,他竟是直接離開了此間。
看著對方消失的背影,在心中感慨於“人各有志”的陰翳,隨即化作了淡金色的煙霧一縷,飄飄搖搖的往徐寧二人的遁藏之處直追而去。
其實早在數年之前,徐寧就對那被困“婆羅問心陣”的彼一個九級雪雕大妖,生出了惻隱之心,這才有了他借那銀衫女子之口,所言及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等一眾說詞。
奈何……陰霽月卻是選擇了“一劍泯恩仇”。
彼時的他雖是頗覺懊惱與惋惜,但在既成的事實面前,當著陰霽月的面他也不好再去表露心跡。
至於將其那神智已失的精魄煉化入彼一面八角盾牌之中,或許是徐寧自己固執的認為,能夠令得對方的生命得以延續的一種方式吧。
基於前塵憾事,這才有了陰翳今番的留手,甚至於還極力邀請此獠入世,一併去到南騫大陸百鍊閣,共同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
奈何彼白袍男子志不在此,或許在這風雪深處,在這處他們雪雕一族生活了千萬年的苦寒之地,他有著太多的難以割捨的情懷,又或是難以逃離的宿命也未可知。
及至那青冥法相——陰翳所化的一縷霧氣,重又沒入了自己的泥丸宮神識海中,徐寧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算是落下了地來。
方才於危急關頭將著青冥法相祭了出來,其實徐寧也是冒了不小的風險,畢竟在“潮汐丹”被封印在了他的中丹田——黃庭的情形下,他再也沒有了能夠制衡陰翳的修為境界。
倘是對方一旦舍他而去,那麼他徐寧可是連哭的機會都沒有了,好在……他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陰翳,還是他的“青冥法相”。
……
同那白袍男子的拼鬥已然過去了數日之久,這數日裡雲嵐所中的寒毒是一日勝似一日,由最初的一日發作兩次,變為了現在的數次之多,而且在徐寧看來,好像還有愈發嚴重的趨勢。
這寒毒每每發作,便要持續上半個時辰之久,毒發之時,雲嵐整個人的意識都是模糊不清的,同時,其一身修為也於此時去了個七七八八,所以縱是想要自行運功御毒,那也是有心無力。
對於此事,徐寧也是無計可施,畢竟,一種能夠將還丹期修士折磨的這般痛苦的寒毒,顯然不是他這般一個築基期修士所能夠輕鬆化解的。
更何況據他所知,就連那白袍男子自己都解不得此毒,除非,除非改修他們雪雕一族的主修功法——風雪經。
這對於雲嵐來說,簡直是不可能之事。
除此之外,徐寧倒是知道有幾種至陽、至剛的丹藥,或是可以為雲嵐拔除這寒毒之苦,奈何遠水解不了近渴,對於此事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所以在這風雪漫天的深山裡,趁雲嵐清醒之際,徐寧說出了自己想要去到“梅花山莊”求助於陰霽月的打算。
未曾想他一旦提及此事,卻為雲嵐嚴詞拒絕了下來,雲師姐雖是神情倦怠,卻頗為決絕的道:
“我平生最不願同魔道之人有任何的瓜葛與牽扯,儘管幾乎整個修仙界都知道,你與鬼道第一宗門的陰大小姐關係匪淺,但是對於此事,我……意已決,縱毒發身死,也不願與陰大小姐有什麼因果。”
聞言,徐寧只得搖頭苦笑道:
“那好吧,我試著施展土遁之術,儘量加快速度,以期能夠快些抵達這羅浮山脈深處的‘北婆羅寺’。”
“以彌山聖僧之能,憑佛門那至剛至陽的密術、神通,想來能夠助師姐化卻這‘跗骨之蛆’也似的陰寒之毒。”
於是,徐寧讓雲嵐吞服下一枚,對於此間的風雪有些許抵禦作用的“青虹丹”之後,便展開“地行之術”帶著此女一道穿行在這莽蕩的群山之中。
如此一來,徐寧除卻偶爾解除土遁之術,於這風雪深處使用手中的羅盤辨識一下方向之外,兩人基本上都是在白雪下的山體又或是泥土裡前行,這樣,雲嵐也就不覺得那般的冷了。
長時間施展“地行之術”,對於眼下的徐寧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負累,這數日時間不到,單是“築基丹”他就吞服了十數顆之多。
近乎於不眠不休的趕路,他也沒有時間去盡數煉化這如許多的丹藥,是以,那些未被徹底煉化的藥力在其體內沉積成丹毒,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其實他不是沒有想過要解除自己中丹田處的封印,奈何這“地支十二般變化”裡的“五行遁術”,似乎同施術著的修為高低不甚相關,所以在後續法力勉強能夠為繼的情形下,此事也就被擱置了下來。
畢竟,“地行之術”在很大程度上為二人規避了那些不可預計的危險,尤其是那一眾生活於這羅浮山脈深處的高階妖獸的襲擾,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修為是高是低也就顯得並不那麼重要了。
南騫大陸,鑄鐵山脈,百鍊閣。
於九鼎峰山巔的一處頗為幽靜的院落中,新任閣主雲璡正與雲鈺真人在低聲交談著什麼。
但聞這個雍容端麗的美婦人道:
“師弟是否對於本閣的此次安排頗有微詞?其實按著我的本心,是不欲讓徐寧那小子前往極北苦寒之地涉險的,奈何人言可畏啊。”
“畢竟近年來,那小子佔用了太多的宗門資源,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之下,他還一度成為了不勞而獲,坐享其成的反面典型,迫於各方壓力,本閣才有了這般的安排。”
“不過師弟你放心就好,憑藉那小子不弱的神識之力,鬼神難測的密術神通,再加之雲嵐那堪比還丹中期修士的道法神通,縱是前路幾多兇險,但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差池。”
聞言,雲鈺恭敬的道:
“其實師弟我也明白閣主的良苦用心,但關心則亂,唉,希望兩人此番平安歸來以後,眾人能夠摒棄對小徒的偏見與猜疑。”
“畢竟……無論墜星谷還是百鍊閣,在以後的日子裡,還要指望這些少年郎的通力合作啊。”
天芮城,城主府。
新任城主雲山攜夫人青青,眼下正於府中宴請陰霽月大小姐等一行數人。
酒過三巡之後,近年來已然將自身修為提升至了通靈中期的雲山,再次起身道:“陰閣主,大恩不言謝,此番倘不是前輩率眾仗義出手,我雲山戰死事小,倘或墮了百鍊閣的威名那才是罪無可赦呢。”
“雲師兄,此事以後切莫再提,你是我相公的兄弟,也就是我陰霽月的朋友,對於朋友之事,妾身向來都會全力以赴的,來,讓我們再飲一杯。”說話間,陰大小姐竟是起身為雲山斟滿了杯中酒。
於在坐的之人看來,這無疑是陰大閣主給足了雲山面子,於是眾人慌忙隨陰霽月一道起身,高舉酒杯,一同喝下了那芳香四溢的靈酒。
各人復又落座之後,陰霽月對著坐在雲山下首處的青青道:“青青師妹,我相公前番傳訊來說,要妾身把城中在鑄劍閣名下的兩處店鋪交由你打理,對於此事,你或許已經知道了吧?”
青青起身向著陰霽月斂衽一禮道:“不瞞陰閣主說,確有此事,不過那是因著青青未能見上堂主一面,否則,非要堅辭不可。”
“師妹客氣了,在坐的沒有旁人,誰不知道我相公那說一不二的脾氣,咱堅辭能有用嗎?再者,或許他的良苦用心雲山師兄能夠了解一二。”
說話間,陰霽月轉而看向了坐在其左手邊的雲山城主。
“這……徐師弟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能,我不及他萬一,不過,就事論事的話,他此番是醉翁之意在李林茂師兄。”
“畢竟,在這天芮一城,我們百鍊閣方面並沒有還丹期修士坐鎮,倘是李師兄所轄的兩個店鋪能夠劃歸於拙荊處,那麼我二人在此間也算是有了依靠。”
言罷,雲山向著席間一個清顴中帶了三分銳氣的中年男子望去。
“李師兄,雲城主點你的將了啊,以後在這天芮城裡,還是你們打交道居多,所以你與魅劍還不趕快單獨同雲城主夫婦二人喝上一杯?”見狀,陰霽月眼帶笑意的說道。
那個被陰霽月稱之為李師兄的清顴男子,聞言慌忙拉起身旁的貌美婦人,帶著三分醉意,七分緊張,向著雲山處聯袂而來。
從這二人那緊張異常的模樣來看,大抵便是能夠知道,坊間所傳的有關於陰大小姐那脾氣暴躁、殘虐、反覆無常的說法,並非是空穴來風。
……
經過月餘時間的土遁而行,徐寧終於帶著日漸昏沉的雲嵐來到了這位於羅浮山脈深處的古剎之前。
據悉,此間是北婆羅寺的舊址所在,任世事滄桑歲月變遷,但這山門卻是屹立如昨。
此行的艱難程度還猶在他的意料之上,其中的心酸曲折,更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攙扶著意識尚且模糊的雲嵐,立於這肅穆、莊嚴的山門之前,在這一陣緊過一陣的風雪中,他忽得生出了一般恍如隔世之感。
彌山聖僧是北婆羅寺的現任住持,放眼整個修仙界能當得聖僧二字的,除卻南婆羅寺的彌淵聖僧,恐怕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其不但修為通玄,功參造化,更為難得的是還有一顆悲天憫人,普度眾生的心,由其執掌北婆羅寺的這數萬年來,該寺雖無爭雄一方之心,卻隱有執整個修仙界牛耳之勢。
尤其是正道各大小門派,受北婆羅寺又或是彌山聖僧的照拂頗多,便就是魔道中人,被其點撥,度化之人也不在少數。
所以第一次見到這傳說中的彌山聖僧的徐寧,雖已神情萎頓,卻還是強自打起精神,代表墜星谷並百鍊閣雲鐸、雲璡兩位大真人為聖僧送上了壽辰之禮。
而後又簡單的訴說了一番此行的遭遇,以及雲嵐所中寒毒所反覆發作時的情形。
此寶相莊嚴,身形瘦削的老僧,在聽罷徐寧二人的遭遇後,當即將手搭在了雲嵐的右手皓腕之上。
良久,幾許隱憂之色自聖僧眉宇間一閃而過之後,其轉而向著恭敬的侍立在一旁的徐寧問道:“小友確定雲嵐施主彼時只受了那一劍之傷?”
“回大師的話,小子確定此事,在其身中寒毒以後,我因著修為境界所限,未能第一時間替其施治,只是讓其服下了一枚功能抵禦嚴寒的青虹丹而已。”一旦聖僧問向自己,徐寧當即躬身答道。
“如此,便是雲嵐施主修煉功法又或是煉製法寶時太過急功近利所致,在老衲看來,那洞穿了她左肩的一劍只是誘因,真正的暗疾應是她那早已受損的經脈,以及為霸道的冷血蛇毒所侵蝕的氣海。”
良久,聖僧終是道出了雲嵐的癥結所在。
聞言,對丹道醫理頗有研究的徐寧當即面色微變的道:
“下丹田——氣海,乃是修仙煉道之人的根本所在,雲嵐師姐此番為蛇毒所侵,當真是令人頭痛不已,還豈大師能夠施以援手,另外,不知小子能夠幫上什麼忙?”
……
“漏盡通”是上古佛門六大神通之一,相傳此神通大成者,能夠破除執著煩惱,脫卻輪迴之苦。
而“燈焰化針之術”,則是附錄於此神通之後的數般密術之一,徐寧自幸得彌山聖僧傳授此神通以來,便在山寺後院的這處僻靜禪房內,伴著晨鐘暮鼓,每每化燈焰成針為雲嵐推宮過血,拔出頑疾。
書讀百遍其義自現,此術一旦為徐寧融會貫通之後,他當即發現,不獨燈焰能夠化針,大抵“五行之火”俱皆可以取而代之。
這不,他眼下就驅使著那十數根以“冰龍吐息”所凝成的纖毫小針,在雲嵐的身上尤其是肚腹之間不停的點點刺刺著。
如此這般,經過半個多時辰的忙碌之後,他復又手掐法訣的將這一眾小針,化為了蒼白色寒焰一縷,堪堪沒入了自己的泥丸宮神識海中。
舉袖拭去了自己額角的細密汗珠,徐寧為已然沉沉睡去了的女子,蓋好棉被以後,便疊膝瞑目的運轉起了“玄冰訣”的第二層法訣。
就在雲嵐醒轉過來不久,聖僧坐下三弟子——落野,敲開了此間的房門,他先看了眼那猶自臥病在床的雲嵐,而後衝著迎將了上來的徐寧展顏一笑道:
“小僧先往隔壁師兄的房間,見房門虛掩,你卻不在,便猜想師兄大抵是在此為雲師姐驅毒療傷了。”
“師兄快坐,連日來幸得聖僧並師兄照拂,雲師姐的傷勢才能恢復的這般平穩,否則……後果委實是不堪設想。”
說話間,徐寧將著臨窗的桌邊所攝將了過來的一個梨木方凳,示意落野師兄落座之後,他自己也習慣性的坐在了雲嵐的床尾處。
“徐師兄客氣了,對於雲師姐的隱疾,我們合寺上下也只是略盡綿薄之力而已,委實當不得師兄多番言謝。”
“小僧此番前來,一則是為雲師姐帶來了數枚由家師煉製的‘昊陽丹’,二則是跟二位備說一下有關於明日‘壽辰大典’的一應事宜。”
說話間,他將著一個火紅色的小瓶,珍而重之的交到了徐寧的手上。
“據悉,這‘昊陽丹’縱然在七品丹藥裡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所以,我們……”欲言又止,這個俊俏青年轉而向著身後的女子望去。
面色猶自蒼白的雲嵐,掙扎著坐了起來,看了眼徐寧手中的瓷瓶,她向著落野一字一頓的道:
“既如此,這丹藥我雲嵐收下了,山高水長,以後倘是有用到本姑娘的地方,貴寺儘管開口就是。”
聞言,落野這個眉目清秀的小和尚連稱“不敢”,“不敢”。
……
修仙界有正魔之分,佛家所度化的卻是有緣之人,此番聖僧做壽,前來道賀的眾人裡,正道之士有之,亦正亦邪的散修有之,世俗間的富商巨賈有之……
便是連同那兇名素著的幾個老魔,也都安排了門人弟子親赴這羅浮群山,為聖僧帶來了一份厚禮。
前往祝壽的這一杆人等,因著各為其主的原因,或是平素裡互有閒隙者大有人在,但在這個難得喜慶的日子裡,大抵也只是冷冷地一笑置之而已。
此番在這寬敞的“知客殿”中,於聖僧的壽宴之上,徐寧就看到了佘曼青那個眉眼彎彎的女子。
此番做婦人裝束的她,依偎在李清茂那個俊郎男子的身旁,頗有一番迷人的風致。
至於徐寧的現身,自是在此間引起了軒然大波,但今時不同往日,黑袍相士的王者歸來,令得那一眾依舊覬覦“地支十二般變化”之人,由此前的明搶明奪,改為了眼下的謀定而後動。
三公子的情形這般特殊,佘曼青自然很難注意不到他,只是在其二人目光交匯的那一刻,她在片息的失神過後,轉而看向了自己的身邊之人,那目光是溫柔而堅定的,令得徐寧好不羨慕。
酒入愁腸易醉,及至帶著北婆羅寺眾人挨桌敬酒的彌山聖僧,來到徐寧身旁時,這個俊俏青年已然帶了三分醉意。
看著醉眼朦朧的徐寧,聖僧以傳音密術道:
“昨日種種比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過往的一切皆如水中月,霧裡花,不若放下自在的好。”
“人生在世,豈能事事盡如人意?不若無愧我心的好,小友得閒之時,今夜可來‘般若堂’同老衲共謀一醉。”
“放下自在……”及至聖僧引著眾人去的遠了,徐寧還在心裡不斷的重複著這一般偈語。
……
“蕩魔杖法”是北婆羅寺七十二絕技之一,作為絕技自然沒有私自外傳的道理,然而在這個風雪肆虐的寒夜裡,於“般若堂”的青燈古佛前,住持彌山聖僧正悉心教導著徐寧此一樣杖法絕技。
持杖出手時的每一次掄、壓、架、掃、劈,這個瘦削的老僧都要親自示範,御杖對敵時的每一段咒文,每一道法訣,甚至於每一個細枝末節,聖僧都要反覆解說,詳加指點。
誨人不倦,直至徐寧將方才所得,在聖僧面前逐一演示過後,這個灰袍老僧才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一啄一飲自有定數,世人猶記得黑袍相士南宮落於一個甲子前的威風八面,卻不知他曾於十數萬年前拯救我們北婆羅寺於危難之間……”
“有鑑於此,老衲才將上古佛門六大神通裡的‘漏盡通’私自傳授與你,畢竟這佛門大神通或許能夠助你恢復那些遺失的記憶,縱然……有時記得不如忘了的好。”
“至於這‘蕩魔杖法’,與那‘燈焰化針之術’相類,同樣有助於小友參悟那玄之又玄的佛門大神通”
“畢竟,在你遺忘了很多人,很多事的情況下,單憑這短短數十年的心境、閱歷,想要初步掌握這‘漏盡通’那是再也不可能之事。”
青燈下,古佛前,這個瘦削老僧眼底、臉上盡是追憶之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