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火海中,臉上駭然之色大生的三個白袍青年,幾乎在同一時間頌念起晦澀難明的法訣來。

言出法隨,其三人背後的虛空中登時現出了一道白色巨雕虛影,而那三個白袍青年也詭異的合而為一,身上的氣息也陡然攀升至了未濟期之境。

該大能之士甫一現身而出,當即驅使著身後的巨雕法相往徐寧處一翅而來。

見狀,那銀衫女子秀眉微蹙的衝著那淡金色的火海一點指道:“花開問心”。

話音落處,一朵有祥瑞之氣繚繞,似倒捲了千堆雪般的,形如滿月,狀似銀鐘的巨花,盛開在了那淡金色的火海之中。

陰霽月頓覺自己沉醉在了這淡淡的花香裡,首當其衝的那個未濟期大修士卻是苦不堪言,他驚異的發現,自該一朵銀鍾狀的巨花綻放以來,那漫天火海仿似大到了沒有邊際,任憑那道與其心神相聯的巨雕虛影如何施為,卻總也逃不出這片火海的束縛。

“在這婆羅花的世界中,任何的掙扎已然徒勞,佛度有緣人,只要施主放下屠刀,小婢或許可以懇請主人放你一條生路。”

望著那於隨風而舞的淡金色火焰所結成的霧氣中,因見婆羅花開而背自己的心魔困縛於其中的白袍青年,那為“冷焰輪迴眸”所幻化而出的銀衫女子心生不忍的朗聲說道。

“放我一條生路?笑話,本座向來喜歡向死而生。”說話間,那白袍青年手中法訣連動的將著彼一道巨雕法相化為一道雪白色的星光披練,沒入了自己的天靈蓋中。

他一身氣息再漲,堪堪突破至了“高臥九重雲”的輪迴期之境。

“師姐,此是我以婆羅寒焰結合遁甲之道所結成的心魔幻陣,只有困敵之功,卻無傷敵之用,是以此人的去留,以及生死悉數交由師姐決斷如何?”

大有深意的斜睥著陰霽月,徐寧籍傳音密術,緩緩地說道。

聞言,看了眼那兀自於盛開有婆羅花的淡金色火霧中,用盡手段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出的白袍青年,張口將著那壹拾貳口“太乙青鱗劍”祭將了出來。

……

經過數日酣睡,頭疼欲裂的徐寧終於醒轉了過來,而陰霽月那個溫婉、絕美的女子卻是趴伏在炕沿上沉沉地睡去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以手支起半個身子後,他不禁苦笑了起來,看來數日前,被自己取名為“花開問心陣”的那個大陣,所困縛住的非但是那個白衣青年,更是他自己的神魂。

自婆羅花開,那“輪迴殘鑑”就在不停地消耗著他的神識之力。

尤其是當那銀鍾狀的巨花,在其銀絲般的花莖周圍長出一拾捌朵散發著淡淡清香的乳白色花蕾時,有那麼一瞬間,徐寧感覺自己的生命仿似也已經走到了盡頭。

而就在那一瞬間,自己那幾近空白的腦海中,竟是浮現出了這張如琬似花的俏臉,看著那趴伏在炕沿上猶自沉睡的女子,他不禁低聲咕噥道:“這……難道便是宿命?”

……

侍劍終是迴轉而來,同其一道歸來的還有云舒,看著那氣息萎頓,虛弱以極的小丫頭,聽著雲舒備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陰霽月那溫婉平靜的臉上不禁閃過了幾許狠厲之色。

良久,她輕自吐了口氣,轉而對著雲舒笑顏如花的道:“儘管陰睽派同著墜星谷的關係緊張,但在這風月肆虐的苦寒之夜,我陰霽月向來都沒有送客的習慣,所以……”

“所以,雲師兄,今夜你我只管共謀一醉,至於明天嘛……誰又去管它的是與非?”徐寧介面說道。

“好,既然兄弟同陰大小姐俱皆看得起在下,那……今夜我們便不醉無歸。”雲舒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劍,頗為爽快的說道。

“煅神蘊靈丹”是一樣品階達到了八品的珍稀丹藥,趁著陰霽月去到後廚置辦下酒菜的空當,徐寧、雲舒二人來到了位於該一處院落東南角的半地下室中。

徐寧將著“小火爐”祭至面前的虛空之中以後,將著縷縷淡金色的寒焰燃附在了該一個無蓋丹爐之上,少時,這一處頗為寬敞的所在,便被鍍上了一層淡金之色。

煌煌金光中,有著些許失神的徐寧,深吸了幾口,此間那寒涼的空氣之後,便單手一拍腰間的乾坤袋,將煉製那八品丹藥所需的一應靈材盡數取將了出來。

雖是第一次煉製該一般丹藥,但有著“太陰仙尊”的火煉經驗作為之道,兼且又有數般天地冷火在手的徐寧,還是在晚飯之前,便同著雲舒一道走出了那一處“地火石室”。

儘管……他們的晚飯因此而晚上了許多。

氣息萎頓、虛弱的侍劍在陰霽月的侍候下,吞服下那枚散發著濃郁水屬性法力波動的丹藥之後,便盤膝運轉起了“驚虹劍訣”的第八層法訣。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番能夠僥倖成丹,師弟我所杖者也不過手中的冷火耳,倘是單論煉丹之術,我得這點兒道行同雲璡師伯卻是不能比的。”

席間,當雲舒大讚徐寧的煉丹術,甚至於拿其同著聲名在外的雲璡相提並論時,後者當即誠惶誠恐的說道。

“雲舒,你們確定對侍劍出手的是‘匯邦商行’三尊者之一的冷櫻?”為雲舒面前的金樽續滿酒水之後,陰霽月語氣清冷的問道。

“大小姐,晚輩確定當日出手的那個女子便是冷櫻無疑,因為彼時家師並家師伯,還同其拼鬥過一段時間。”聞言,雲舒畢恭畢敬的答道。

“好,待侍劍有所好轉之後,本尊必定為其討回公道。”看了眼猶自疊膝瞑目的盤坐於火炕上煉化丹藥的那個小丫頭,陰霽月冷冷地道。

“師弟,你何時迴轉宗門,大嫂將你衣錦還鄉的訊息帶回宗門以後,幾位師叔、伯都特別高興……”

“尤其是恩師他老人家,要不是百鍊閣的新任閣主——雲璡師伯拼命攔阻,說不得,他眼下已然同我一起來到了這梅花山莊。”

言罷,雲舒向著墜星谷所在的方向,虛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樽之後,當即滿飲了樽中酒。

“於‘東山礦場’的這段時日,師兄你……一直同侍劍師妹在一起?”近鄉情更怯,許是覺得氣氛有些凝重,徐寧顧左右而言它道。

“呃,自雲璡師伯接任‘百鍊閣主’之後,我便被師門安排到了連沼寨,慣日裡同我愈發熟稔的侍劍師姐也選擇了一併前往。”

“同行是冤家,因著師門在連沼寨大肆開設店鋪的緣故,也就同著‘匯邦商行’冷家漸生嫌隙,而在彼處被委以重任的我,自然也就成了冷家重點‘照顧’的物件……”

“這才有了侍劍師姐為了迴護我的周全,而重傷於冷櫻之事。”

舊事重提,雲舒不禁悲痛不已的道。

“其實侍劍師姐此傷,家師伯雲璡閣主也能醫得,只是重傷之餘,師姐回山莊心切,雲璡師伯這才將著一顆‘雪魄丹’交與了我的手中,以期能夠對師姐的神魂之傷有所裨益。”

說話間,雲舒將著一個水綠色的瓷瓶拋給了徐寧。

反手將其納入自己腰間的乾坤袋,看著雲舒師兄那張略顯清顴的臉龐,徐寧緩緩地道:“師兄倘是不急於迴轉宗門,可在此多滯留上兩日,待師弟為你煉製一枚‘凝靈丹”再走也不遲。”

“可師弟日前贈與為兄的那株七星草,已然……”

“已然為侍劍師妹所煎服了可對?”不待雲舒說完,徐寧當即揶揄道。

“呦,雲舒,你不想快些進階至通靈期了?要知道煉製那‘凝靈丹’的主材之一——七星草,那可是有價無市之物啊,為了侍劍,你可當真捨得下血本,看來啊,人間亦有痴於我……”

陰霽月忽然掩口輕笑了起來,哪裡還有半分的傷心之意?

“江湖道義,江湖道義而已,侍劍拿真心待我,此番更是因我而傷,這株草藥有算得了什麼?晚些時日進階至通靈期又算得了什麼?”雲舒的目光變得越發堅定了起來。

“師兄,你看這是何物?”徐寧反手取出一個淡藍色長方錦盒,盒蓋開啟之處,一團略帶寒涼的氤氳霧氣當即自其中逸散了出來。

從陰霽月的角度看去,那霧氣中所隱現的,赧然是北斗七星的輪廓。

……

那“煅神蘊靈丹”的藥效端得是神奇無比,侍劍只是服食、煉化了兩顆,那受損的神魂之力便已然恢復了個七七八八。

在徐寧的建議下,小姑娘停止了繼續服食丹藥,而是成日裡帶著雲舒這個大老爺們,在漫天風雪中,在這羅浮支脈深處四下裡閒逛了起來。

……

沛水城作為北頤國第一重鎮,因著自其中蜿蜒而過的大河而得名,水如其名,這豐沛的河水,經年來默默地滋養著這方土地。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縱是以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來形容此地都略顯不足。

同陰霽月、侍劍二女一同踏上這方久違的土地以後,徐寧不禁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被歷代文人墨客所提及過無數次的鄉愁,之於此刻的徐寧,便如那黃昏時紛揚飛落的細雨,又似這冬日裡鎖住寒江的冷煙。

“茂源齋”這處位於位於沛水畔的老字號商鋪,在經歷了世事的滄桑變遷以後,仍舊以它那最富熱情、朝氣的一面來迎接那來自於各地的親朋和舊友。

作為“匯邦商行”名下的第一大商鋪,其門前的招牌上便是寫有:“只有你想不到的靈丹,沒有我們尋不到的妙藥。”

口氣不所謂不大,但人家也卻是有著這分底氣。

這個冬日的午後,伴著如梭的人流,陰霽月三人進入了該一處商鋪的一樓大廳。

人都說沛水城茂源齋一層大廳裡的櫃員,個個都是玲瓏剔透之人,單隻從顧客的形色,便能將其來此所為何物猜個八九不離十。

千萬別小看這種本領,畢竟此間所售賣的貨物,其種類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自凡俗之人的衣食住行,到修仙者的必配之物,幾乎樣樣都囊括在其中。

找一幫精明之人,快速的將於一樓大廳內猶疑、徘徊造成擁堵之人,快速的進行分流,在徐寧看來是十分有必要,且行之有效的為商之道。

他正自思量間,人群中一個柔弱似水,豐腴美麗的女子,笑著往三人處迎將了上來,對面而立,她笑意盈盈的道:

“陰師妹,久違了啊,便是今日你不來,姐姐我也會專程去到梅花山莊找你敘舊,聊天兒的,咱借一步說話?”

……

朗月城西城,沛水河畔,城中那片少有的空地上,等待徐寧三人的自是那個如水一般的女子——冷櫻。

對於這片少有的空地,打小就生活於沛水城的徐寧自是不會陌生,此地是他們王府所欽定的法場所在,於此被正法的作奸犯科之人已不在少數,當然,遊蕩在附近,久也不願離去的冤魂亦是有之。

“據悉,這冷櫻所主修的是土屬性功法,此刻卻選擇了這般一處陰氣極盛之地,作為‘借一步說話’的所在,事出有異必有妖,或許,我們多少還是應該引起些重視的。”

見陰霽月一副等閒便要衝上去同對方拼命的樣子,徐寧當即以傳音密術提醒道。

“這……我理會得,要不,此番由師弟代為出手一二?”不知為何,本已躍躍欲試的陰霽月卻是臨時改變了主意。

“如此甚好,不過……本尊不斬殺無名之輩,敢問這位師弟作何稱呼?”陰霽月方才的那一般說辭,並不曾使用傳音入密之術,所以,聞聽此言之後,對面而立的冷櫻,當即衝口說道。

“好說,區區徐寧,或者,你也可以喚我……”徐寧欲言又止。

“是南宮落?我……早該想到的,畢竟陰師妹前番就是同著那久未現身的黑袍相士一同傳送而去,此番既是王者歸來,那麼彼一位能夠‘知前塵、卜後事’的大相士,又如何有不相隨的道理?”

話雖如此,這冷櫻倒也了得,明知道黑袍相士的手段,此刻卻還是率先發動了攻勢。

但見她手中法訣捻動間,登時就有一條其籍著自身法力所凝成的巨蛟,往徐寧處撲咬而去。

見此,徐寧更不遲疑,當即將手上所騰燃而起的縷縷蒼白色寒焰,幻化做森然巨爪一隻,堪堪向著那遊身而來的土黃色巨蛟當頭抓落而去。

一鼓作氣,其雙手十指連動間,穿花蝴蝶也似的復又於身前虛空中,連番結出了數個手印。

“疾。”

徐寧低喝一聲,身前的數個手印登時爆裂為了一團墨色水霧。

霧氣翻湧間,五個看去一般無二的黑甲大漢堪堪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後以合圍之勢向著冷櫻欺身而去。

見狀,冷櫻當即在身上撐起了一個土屬性法力護盾,同時將著一面八角形的墨色盾牌祭至了其身後那防禦相對薄弱的所在。

“六丁甲士,徐師兄以還丹期修為,居然能夠一次喚出五個之多,比之於浸淫此道數萬年之久的海族大司祭——玄寂,也是不遑多讓啊。”

驚訝于徐寧對遁甲之道的高深領悟,侍劍不無感慨的對著其身旁的陰霽月道。

這邊侍劍話音方落,那五個已然欺身至冷櫻身前的黑甲漢子,卻是在徐寧數道法訣的加持下,紛自爆裂了開來。

猝不及防之下,冷櫻當即為爆裂後所化的濃霧淹沒在了其中。

不願受制於人,他方欲展開身形遁出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卻驚覺體內法力的運轉變得遲滯了起來。

黛眉微蹙,冷櫻張口吐出了一杆小巧的土黃色幡旗,該旗迎風化為丈許大小之後,便在這片濃霧中為她撐出了一方水藍色的小小天地。

那廂裡,於左近虛空中兀自爭鬥了許久的彼一條土黃色巨龍並那玄冰巨爪,則是雙雙泯滅在了激盪的法力對撞之中。

餘波未去,徐寧籍自身法力於身前凝成了七道深藍色海浪。

伴著陣陣低沉的水流轟鳴聲,該一眾海浪在徐寧一點指下,便向著濃霧中的冷櫻次第奔湧而去。

待得冷櫻在其本命法寶“分水旗”的護持下,艱難的遁出那片詭異的濃霧後,卻又發現自己置身在了一片淡藍色的水域之中。

該一片水域除卻那晃動不已的海水,便是湧動而來的排空巨浪,此二者對於冷櫻的神識俱皆有不小的削弱作用。

好在那“分水旗”幾乎是一切水屬性密術、神通的剋星,所以,心中稍定的冷櫻,還是準備先行以密術壓制住那令得起體內法力運轉遲滯的根源所在——一縷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她氣海內的紫色火焰。

沒奈何,徐寧卻是並不曾遂了她的心願,低沉的頌唱之聲漸起,他又發動了新一輪的攻擊。

分出了近三成的法力,才堪堪將那一縷寒焰壓制住的冷櫻,方自接下一隻玄冰巨爪的雷霆一擊,又被一柄幽藍色的冰劍當頭斬落而來,當真是狼狽以極。

此劍遇水而長,更兼徐寧手中法訣的加持,等閒便一而三,三而九的化為了九柄一般無二的玄冰大劍,向著近在眼前的冷櫻絞殺而去。

“劍陣。”

暗道一聲不妙,冷櫻慌忙向著護持於自己身前的“分水旗”一點指,在陣陣清越的龍吟之聲過後,該一杆早已巨大化了的幡旗,堪堪幻化做了蛟龍一條,等閒便將此女護持在了自己的肚腹之下。

見狀,徐寧急忙向著那九柄早已結成劍陣的巨劍一點指,一眾方欲斬落的玄冰大劍,當即詭異的合而為一,化作了一柄十數丈大小的擎天巨劍。

劍鳴聲聲,帶著毀天滅地之勢往那土黃色蛟龍的肚腹間怒斬而去。

“這‘分水旗’果然名下無虛,這蛟龍亦能翻江倒海,不過可惜的是,冷尊者此番被困的可是淺灘,而區區在下我專事的便是屠龍一事。”

說話間,淡金、蒼白、銀灰此三樣火焰,為徐寧蔓燒至了困縛住冷櫻的彼一處水域之中。

至此,首當其衝的冷櫻非但再也壓制不住體內法力的流逝,便是連同神識之力也在緩慢的衰頹著。

惶急之下,她便想要藉助“分水旗”所化的蛟龍來撕裂虛空,以遁出該一片水域,到頭來卻絕望的發現,此間已為某種古怪而強大的法力波動所禁錮,任何掙扎在此刻都是徒勞的。

而且,在這一片晃動不已的水域中,她此刻早已分不清方向,且神識之力對於外界事物的感知亦是變得模糊不堪,她明明感覺自己等閒便要遁出此間,最後卻發現只是在原地兜轉而已。

“籍著那七道巨大的海浪所結成的該一座層次分明的水域大陣,詭異的狠吶,徐師兄單單倚仗其中之一所施展出的鬼牆術便已經令得冷櫻心志迷失,更遑論七道海浪共同施為下所結出的大陣了。”

一旦見到冷櫻在那片晃動不已的水域中,左衝右突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出的情形,侍劍頗為感慨的道。

“這一劍……是為了侍劍師妹。”良久,徐寧終是出手了。

巨大的轟鳴聲中,那重傷了冷櫻的一劍,復又在晃動不已的水域裡掀起了七個丈許大小的漩渦,水花翻湧間,彼一個如水般的女子,堪堪被從其中的一個漩渦中拋了出來,形容狼狽以極。

感知到冷櫻那微弱的氣息,尤其是那嚴重受損的神魂,陰霽月臉色難看的道:“舊恨已了,冷道友這就去吧。”

“徐師兄,你現在也太厲害了吧?舉手投足間便重傷了一位大修士,無怪乎人人都談那‘黑袍相士’而色變呢。”及至冷櫻去的遠了之後,侍劍這個稚氣中帶了三分精明的小丫頭,高興地說道。

“‘舉手投足’?你師兄我已經拼盡全力了好不好?”言罷,徐寧手中法訣捻動的將著那一片晃動不已的水域,盡數消彌在了無形之中。

“婢子見過主人。”大陣潰散之處,現出的是那個手託“殘鑑”的銀衫女子,此女向著徐寧深深地道了個萬福之後,當即身影連動的來到了徐寧幾人的面前。

“‘縮地成尺之術’真正的空間類大神通。”侍劍這個小丫頭輕掩檀口的驚呼道。

“對於此術,小婢也只是略微掌握了一點兒皮毛而已,距離那真正的‘縮地成尺’還差得遠哩。”斜睥著侍劍這個小丫頭,此銀衫女子恭敬以極的說道。

原來,徐寧甫一趕至此間,便籍著“地支十二般變化”中的“輪迴殘鑑”之術,將“凋零之焰”化作了殘鑑一個,悄無聲息的祭至了沛水河畔這濃郁的水氣之中。

及至那七道排空巨浪甫一現身,為鑑壁上的“冷焰輪迴眸”凝望處所現出的銀衫女子,當即手捧小鑑遁入了那駭浪驚濤之中。

良久,同此銀衫女子打過交道的陰霽月,若有所思的道:“七道巨浪,鑑壁上騰燃有‘凋零之焰’,方才的大陣莫不是‘七門青燈’?”

大戰過後,徐寧三人並不曾迴轉“梅花山莊”,而是在沛水城暫住了下來。

落腳之地,是一處位於西城的老舊宅院,舊是舊了些,可勝在雅緻、樸素,倒也頗合三人的心意。

更兼看顧此地的老僕還是丁茂行的心腹,以徐寧同著城主府二少爺之間的特殊關係,這皺紋堆壘於臉的老人,對其三人還是極為照拂的。

這是一處前後兩進的宅子,前面臨街處是一幢三層閣樓,以為商鋪之用,後面則是一個佔地畝許的四合院,慣日裡正是那老僕的起居之所。

而此刻,徐寧幾人正於這處四合院內清點著戰利品:一面古色古香的八角盾牌,一杆土黃色的小巧幡旗。

隨手將著那面八角盾牌丟給侍劍,徐寧眼帶笑意的道:

“在我看來,此盾大抵應該是某套法寶的一部分,日後能夠湊齊一套固然是好,倘使只有這一面的話,只要師妹能夠將其化為己用,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如此,多謝徐師兄了啊。”小丫頭摩挲著手裡的盾牌,笑嘻嘻的說道。

至於那杆分水旗,自是歸了陰霽月。

……

黑袍相士南宮落王者歸來的訊息,一夜之間遍傳了整個修仙界,對於此事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最為高興的要屬墜星谷雲家了,先有青青的傳訊,再有云舒在徐寧的幫助下強勢進階至通靈中期,而後又有了徐寧談笑間退卻強敵的傳言,這如何能夠不令得雲家喜出望外?

川海大陸宇文家則是唏噓不已,前番在宇文東的引薦下,枯榮仙尊曾經面見過徐寧,彼時或是考慮到“黑袍相士”懷璧其罪,且尚無自保之力,是以,怕禍水東移的宇文家,這才將他拒之門外。

裂海城佘家則是一副誠惶誠恐,悔之無及的模樣,“觀潮軒”裡,丁婧這個美婦人秀眉微蹙的道:

“前番那南宮落雖是以‘李代桃僵’之法,躲過了‘封魂劍陣’的誅殺,可彼時幾乎人人都以為,他修為境界的提升,是以自毀道基為代價所換來的,可未曾想……”

“師妹稍安勿躁,江湖傳聞不一定可信,再者,於我看來,有大小姐在身邊的南宮落,許是不會做出那‘遷怒’之事,對了,青兒回門之事安排的如何了?”話鋒一轉,佘東海卻是問起了回門之事。

東湖城,東湖畔。

那個前番兜售給徐寧“小火爐”法器的佝僂老者,眼帶希冀的道:

“黑袍相士王者歸來,讓我們這些苟延殘喘之人,又看到了一線希望啊,鬢微霜,又何妨,老夫今夜要好好得浮上一大白。”

墜星谷,離火堂。

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裡,院牆上的薔薇花開得正豔,和暖的廳堂裡,趙忠副堂主對著正在油燈下趕製著一件棉衣的老母親道:

“娘,堂主不知何時能回來,這般長的時間過去了,也不知他的身量有無變化,這棉衣咱能等他回來再縫製不?”

油燈下,老太太將手中的縫衣針在滿頭銀絲上擦了幾下之後,抬眼看著趙忠道:

“衣服可以不合適,但心意必須送到,倘或不合適,再為其量身縫製一件就是,人啊,都是感情動物,人家對咱好,沒有忘了我們,咱就應該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之內,加倍的對人家好。”

“你想想,前番雲舒副堂主自‘梅花山莊’歸來,徐堂主都讓其給誰帶東西了?娘估計不會超過五指之數吧?人生在世,或多或少會遇到幾個貴人,在我看來,徐堂主就是咱娘倆最大的貴人。”

聞言,趙忠肅然起身,侍立一旁恭敬異常的道:“母親所言極是,心意……最為重要。”

墜星谷南峰,那處接近山頂的院落內,風情萬種的青青喝完一杯花雕老酒後,對著雲山憤恨不已的道:

“徐寧那個混蛋,此番為何要厚彼薄此?雲舒到底給他什麼好處了,竟讓其這般的不遺餘力?”

“再者說了,前番其託雲舒捎帶回來的東西,連趙忠都有份兒,卻偏偏就短了你我二人,走,現在就去沛水城找他,不為別的,只為爭這一口氣。”

見青青三杯兩盞下肚之後,這般憤憤不平的模樣,雲山頗為不忍的道:

“青青,算了,徐寧有他自己的打算,再者,人家對咱已經不薄了,不過你能如此想,師兄我當真很高興,畢竟嘛,你我是一家人……”

“至於徐寧,想把我當成兄弟,我自然是歡迎,但要是想打我們家青青的主意,那可是萬萬不能。”

含情脈脈的將酒盞遞至雲山面前,青青轉怒為笑道:“夫君,說得好,讓那徐寧見鬼去吧。”

聞言,雲山當即受寵若驚的滿飲了杯中酒。

青青則是在心裡苦笑道:“還是堂主瞭解我這個傻夫君啊。”

……

沛水城,徐寧三人新自入住的該一處四合院中,徐寧正操控著一縷淡金色寒焰,為侍劍重又煉製著那面堪堪為其初步祭煉完成的八角盾牌。

“徐師兄,你當真要把那雪雕妖禽的元神煉化入這面盾牌中?”一旦見到徐寧反手將著那個收攝有妖禽元神的五色琉璃小瓶,自隨身配飾的乾坤袋裡取將了出來,侍劍當即杏眼圓睜的問道。

“明知顧問,侍劍師妹,你跟著某些人學壞了啊。”手中法訣捻動間,那淡金色寒焰猛得騰燃而起,將徐寧的一張俊臉映成了淡金之色。

數日之後,侍劍化作驚虹一道,往墜星谷所在的方向,尋她的“情郎”去了。

當然,這“情郎”一說乃是陰霽月揶揄的說詞,所指者自然是雲舒其人。

那個稚氣中帶了三分精明的小丫頭走後,陰大小姐倒也樂得清淨自在。

偷得浮生半日閒。

於是,她頗有興致的向著徐寧建議道:“不若我們出去走走逛逛吧,畢竟你也需要略盡地主之誼,不是嗎?”

“這……去找丁師兄喝上一杯?”這個俊俏青年不假思索的說道。

“你,就不想單獨陪我待上一會兒,師弟不是愛聽戲嗎?我知道一處不錯的所在,要不……這就過去看看?”這個如琬似花的女子,故作生氣的說道。

“哎呀,你看看我,聽戲好啊,更何況有師姐相伴。”輕攬女子的肩頭,徐寧陪著小心道。

沛水城,一處名喚“廣德齋”的戲園子裡,徐寧、陰霽月二人正賞析著一出有關於才子佳人的演繹。

看著戲臺上那感人的愛情故事,以及自己身畔之人對於該一曲劇目過於忘我的投入,陰霽月不禁在心裡感嘆道:

“這三代才出一個貴族的說法,果然有一定的道理。”

也是,出身一般的苦修之士,不是偷空閒忙的煉化點兒天地靈氣,便是忙於生計,以換取些許微不足道的修煉資源,哪會有這般的閒情逸致?

是以,在陰霽月看來,拋卻那些附庸風雅,生活相對富足的世俗之人,

有這雅興且常來消遣的修仙煉道者,不是大富大貴,便是那些自覺大道無望,於是想要在壽元耗盡之前,痛快的做些自己想做之事的存在。

於戲臺下,眾人裡,隨便找了個角落的位置,隨著戲臺上劇情的發展而喜、怒、哀、樂的陰霽月二人,不曾發覺,一個身形矮胖,滿臉富態的中年男子,不知於何時已然恭敬的侍立在了陰霽月的身旁。

該矮胖男子一旦出現於此,人群中當即引起了不小的騷動,更是有人低聲道:

“這不是此間掌櫃嗎?輕自不會離開後臺,又如何會突兀的出現於此?莫不是那一對年輕男女有什麼厲害的背景不成?”

……

戲園後臺,一間頗為幽靜的密室裡,那個矮胖中年男子,向著陰霽月躬身一禮道:

“小的,陳書秋,忝居此間的掌櫃一職,此番讓大小姐屈駕至此,是有要事相稟。

劍眉微蹙的看了眼徐寧,陰霽月冷冷的道:“陳書秋,本尊對你並沒有多少印象,而且於宗門之外,我常以陰明月的形貌示人,眼下……你又如何能夠認出是我?”

“回大小姐的話,家父陳湛此前一直效力於李清茂少爺的麾下,是以……”見陰霽月問起此事,陳書秋慌忙答道。

“陳湛嘛……既如此,有何事,你但說無妨。”顯然,陰霽月對於陳湛其人的印象,還是頗為不錯的,所以這才對彼一個矮胖男子稍加了幾分辭色。

良久,待陳書秋將彼一個重要訊息說與陰霽月知道後,這個如琬似花的女子神情愈發冷厲的道:“此事關係重大,可當不得兒戲。”

“屬下願以身價性命為擔保,倘是有誤,大小姐你大可……”情急之下,這陳書秋卻是賭咒發誓起來。

“好,倘是確有此事,說不得本尊會送你一個美好前程。”說話間,陰霽月還將著一個小布口袋丟給了陳書秋。

口袋裡,靈石之間相互碰撞所發出的悅耳的叮噹之聲,迴響在深夜這一處頗為幽靜的房間裡。

徐寧二人回到新自入住的該一處四合院時,已是三更時分,在這個隆冬的深夜裡,其二人卻是睡意全無。

以纖纖玉指挑落了燈芯上所燃起的燈花,陰霽月憤憤的道:“倘是那陳書秋所言不虛,那麼鑄劍閣此舉,果真應了那句老話,與其被殺,不如殺人。”

……

“凜冬城”相卻“飛雪城”不遠,同樣是一座毗鄰羅浮支脈的城池,此間因著經年飄雪,故而又被喚作“落雪城”。

此城曾是上古仙妖兩道的幾大主戰場之一,可怖的空間裂隙在所多見,為此裂隙所吞噬的大能之士,已不在少數,久而久之,這處氣候惡寒的所在,人煙也就越發的稀少了起來。

所以,在這個落雪的日子裡,當徐寧、陰霽月二人一同踏足此間之後,在這白雪皚皚的街巷上,幾乎看不到多少行路之人,城中商鋪也大多都沒有開門營業。

這一般城中冷落鞍馬稀得景象,同著兩人前番所離開的沛水城簡直是有著雲泥之別。

在陰霽月的引領下,兩人穿借街過巷,終是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城主府,府衙大門倒是自有一番威嚴的氣象。

當兩個枯槁老者在衙役的通稟下,迎將出來時,左手邊一人,朗聲道:“兩位道友,請了。”

“無須客氣,本尊手中有‘婆羅問心丹’兩枚,賢昆仲只要當年服下,那麼以後裂土分疆有你有我。”陰霽月倒也直接,堪堪將著兩枚淡金色的丸藥,紛自向著那兩個枯槁老者打了過去。

“其藥效能夠令得服食之人,心境平和,對於突破修為瓶頸,以及修習一些頗耗心神的術法大有裨益,當然,其缺點也是同樣的明顯……”

“同樣的丹藥,每隔十年便需要服食一枚,否則便會心神癲狂而不能自已,到得後來,更會因心神俱失而亡。”

打量著手中的那枚淡金色丸藥,左手邊的那個一襲灰袍加身的枯槁老者,當即冷冷的說道。

而另外一人,則是直接將手中的丹藥捏做了粉末,那疤痕錯生的一張醜臉更是漲得通紅。

“陰霽月,你欺我們鑄劍閣太甚。”劍鳴之聲陣陣,左近的虛空,於一陣劇烈晃動之後,現出的是一高一矮兩道身影。

“是裂海劍——丁原,並葉傾城這個煞星。”及至看清對方的形貌之後,陰霽月當即以傳音密術向著徐寧提點道。

對方二人甫一現身,便同著左手邊的那個枯槁老者,連劍向著陰霽月攻來,而另外那個堪堪捏碎了“問心丹”的老者,則是飛起背後所負長劍,往徐寧斬落而去。

對方四人的分工已自明顯,顯然是要以雷霆手段先行拿下陰霽月,而後再合力纏鬥徐寧。

“看來他們果真以為我已經王者歸來了。”見對方几人這般安排,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的徐寧不禁在心裡苦笑道。

對陰霽月的修為、手段心知肚明的徐寧,在躲過另外那個枯槁老者的奪命一劍之後,當即口中唸唸有詞的將自己的“青冥法相”祭了出來。

“去。”

在他的驅使之下,那個由法相所變化而來的陰鷙青年,身形於幾個起落間,便已經擋在了陰霽月的身前。

那邊廂,徐寧堪堪同著彼一個疤面老者戰作了一處。

對方既是鑄劍閣的太上長老,其在馭劍一道上的造詣不問可知。

打定了偷師學藝這般心思的徐寧,亦是飛起腰間所挎長劍,同著對方劍來劍往的拼鬥了起來。

那疤面老者,之所以要選擇同著徐寧鬥劍,一則是自家的長處所在,這二則嘛……多半是因著冷櫻的前車之鑑。

畢竟,近日來遍傳了整個修仙界的,被認為是黑袍相士王者歸來的那一戰,為眾人所口口相傳者,不論有幾個版本,這陣法一道總是佔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能夠比拼飛劍,那疤面老者絕計不會同徐寧近身拼鬥,因為一旦著了對方的道,以至於陷落大陣之中,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徐寧的對手雖然是那疤面老者,可是對於陰霽月那邊的戰局,他還是給予了極大的關注。

一旦見到獨戰那灰袍老者的青冥法相,堪堪便要竟得全功之時,他當即籍著手裡的“輪迴殘鑑”將那銀衫女子喚了出來。

劈手自他手中奪過那四耳圈足的小鼎之後,此銀衫女子向著那早已狼狽不堪的灰袍老者閃身而去。

後發先至者,是此女籍著鑑壁上所騰燃有的淡金色寒焰所幻化而成的一隻囚天巨手,此火焰大手似緩實疾,幾個呼吸間便出現在了那灰袍老者的面前。

“冷火囚牢,凝。”一聲嬌叱,那火焰大手在銀衫女子的操控之下,以刁鑽古怪的角度向著那枯槁老人當頭抓落而去。

避無可避,老者登時為困縛在了一座,呈“五指倒扣”樣的“冰爪囚牢”之中。

“花開問心……”

伴著銀衫女子那低沉的頌唱之聲,在陣陣淡雅的花香飄過以後,那被困冰爪囚牢的老者面前,堪堪現出了一朵狀若銀鐘的巨花。

見狀,此銀衫女子巧笑嫣然的來到老者面前,出手如風之下,將一枚拇指般大小的金色丹藥強自按入了後者的口中。

大勢已定,青冥法相陰翳仗著手中所執的火焰長劍,施展出“追風十二斬”中的“颶風斬”,捲起鋒銳、冰寒的劍氣往丁原處怒斬而去。

方才的“婆羅花開”,雖是由銀衫女子所主導,卻耗去了徐寧大半的神識之力,深知箇中利害的此女,看了眼那漸自心神迷亂的枯槁老者之後,便閃身來到了這個俊俏青年的身旁。

“魂來。”

斷喝一聲,那銀衫女子將數道法訣次第打入了手中小鑑之上,一時間,鑑水裡竟是泛起了層層的波光漣漪。

浪成於微瀾之間,少時,那晃動不已的鑑水,於低沉的“轟隆”聲中,堪堪掀起了怒潮狂濤,一道人魚虛影更是立身在了潮頭之上。

見狀,那銀衫女子當即將著道道印訣,次第向著那人魚虛影之上,後者迎風便長,倏忽間就有了數丈之巨。

“九級喚海者大妖。”看著遠處那倏忽而現的,令人高山仰止的存在,已然萌生退意的那一個疤面老者,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疾。”

手中法訣連變,那道人魚虛影在銀衫女子的驅馳之下,提拎著一個銀灰色巨環,向著那疤面老者欺身而去。

隨著那道“喚海者”法相的迫近,首當其衝的疤面老者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周遭的天地靈氣,尤其是水靈氣,登時變得譟動了起來。

那老者方欲有所反應,彼一道轉瞬便至的人魚虛影,卻是他其面前將著手裡所提拎著的那個巨環,高高的舉過了頭頂。

霎時,周遭天地間的水屬性靈氣,便是如同長鯨吸水一般,盡數向著那高揚而起的銀色巨環奔湧而去。

見狀,口中頌唱之聲不絕的彼一個銀衫女子,當即向著那高揚的巨環連番打入了數道法訣。

至此,一道又一道的排空濁浪,向著那堪堪於自己身前,密密地斜織成了一張劍氣巨網的疤面老者,湧動而去。

那廂裡,徐寧卻是口中唸唸有詞的,燃起了一張土黃色的符篆,火光乍放,周遭天地間的土屬性靈氣,盡數為其引動而來。

“凝。”

徐寧低喝一聲,登時就有一柄數丈之巨的土黃色巨劍,橫亙在了其面前的虛空之中。

看了眼在那湧動的浪潮中,如同一葉扁舟般,被拋高伏低,苦挨堅持的彼一個疤面老者,徐寧手中法訣連動的,將著面前的該一柄巨劍,向著其人斬落而去。

此老者忙使用“劍意化形”之術,將著手中那口被其用來劈波斬浪的長劍,化為一面古樸的盾牌,護持在了自己的身前。

劍、盾相抵之後,該一面巨盾只抵擋了片刻,便好似春陽融雪一般的為那柄土黃色巨劍斬作了兩處,巨劍其勢不衰,復又向著那身形連動,直欲遁出該一片驚濤駭浪的枯槁老者索命而去。

那柄幻化為了盾牌的長劍,一道被斷做了兩處,與其心神相連的那個疤面老者,自也

是遭受了不小的重創。

所以,氣息紊亂如他,于波翻浪湧間,在堪堪躲卻了徐寧那奪命一劍之後,卻驚駭的發現,自己被困縛在了一個巨大的水泡之中。

“這是?”

見自己縱然手段用盡,卻是總也逃不出此一個“薄如蟬翼”的水泡的囚困,彼一個疤面老者當即駭然道。

“好說,此乃‘水之囚牢’,欲脫困而出,前輩大可放手一搏。”說話間,那銀衫女子開啟了此囚牢的第一重禁止。

見大勢已去的葉傾城,在輕自嘆息一聲之後,當即化作素白色的劍光一道,急急的向著天邊遁逃而去了。

被陰霽月絆住了身形的丁原,一旦見到葉傾城御劍而去,便是再也無心戀戰,奈何卻又被“青冥法相”陰翳自爆後所化為的三色寒焰淹沒在了其中。

念及冷櫻的遭遇,置身於火海中的丁原,心疼不已的捏碎了手中的那一塊色做火紅的玉符。

其想象中的虛空被撕裂的情形並未出現,被此三色寒焰所籠罩而成的該一處不算太小的空間內,為那枚火紅色的玉符所引動的空間之力,僅僅如同水波一般漾動了幾下之後,便復又歸於了平靜。

……

數日之後,迎著漫天飛雪,陰霽月御劍載著徐寧遨遊在了那九天之上。

輕綰著自己那散落於額前、鬢邊的髮絲,這個如琬似花的女子忽而開口問道:“師弟,裂海城佘家那邊,你高抬了一手,是因著我的緣故,還是……”

“這……”徐寧呃然。

“你我再行提升遁速,享受一下這御劍而行的極致速度所帶來的激情如何?”或許,她已經有了答案,於是,其話鋒一轉,面露俏皮之色的問道。

“這……好啊。”雖是有些不願,但徐寧卻也不想壞了身邊之人的興致。

於是,陰霽月御使著兩人腳下的驚鴻長劍,先是往低處一個快速的俯衝之後,繼而又沖天而起,等閒便化作虹光一道,堪堪往遠處急遁而去了。

盈耳處,是那呼嘯的風聲,以及……陰霽月身上的環佩叮咚之聲,看著周遭那紛繁飛落,鵝毛也似的大雪,心跳驟急的徐寧,其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佘曼青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