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過後,肯打雞們沉沉睡去,夜空漂浮著幾顆慵懶的星星,距離營地一片玉米地遠的山坡上,石頭做的牢籠中,滂沱大俠和族人癱坐在地上,巨獸似乎沒有吃夜宵的習慣,所以兩隻早餐絕望地蹲在石牢中,看著黎明將至的夜空。
“族人,向裡面看看有沒有出路。”滂沱大俠指向石牢黑漆漆的一端,對族人說道。
族人壯著膽子向漆黑的深處摸索。
“我摸到了石頭……”黑暗中傳來族人的回答。
從黑暗中挪過來的族人,藉著月光掏出石頭給滂沱大俠看。
“喏。”
“啊!什麼!”兩人不覺驚叫,臉上灑上慘白的月光。
是人的頭骨。
死亡的恐懼再次籠上二人心頭,望著族人懼然之色的臉,滂沱大俠心裡好像只剩下了一句話。
“我們得逃走。”
時隔多年,滂沱大俠回憶起那一夜,仍然不明白像哥斯拉一樣的巨獸為何不在獻祭現場就把他吃掉,難不成想湊齊七個人,然後串羊肉串?
在黎明將至之時,滂沱大俠還沒想出逃跑的好主意,倆人無能狂怒地推著石牢的生鏽的鐵門,但鐵門紋絲不動,像物理定律一樣冰冷而無情。
又餓又絕望的族人開始崩潰的哭了起來。
“胖陀老爺,估計咱倆今天就交代這兒了,好不甘心啊,活了這麼大還是處男一枚,早知道以前廚房張大媽對我暗送秋波時我就從了。”族人的鼻涕和眼淚在臉上縱橫四海,嚎哭的聲音像是殺豬一般,醜陋而扭曲的臉龐像是凹凸而險巇的山路。此刻只剩胡言亂語。
“沒出息的東西”,滂沱大俠鄙夷地轉過身背對族人,也開始感慨,“誰又何嘗不是處男……”
此刻他想起了配花姑娘,車床公主,腋窩娘娘,烙餅太后……
黎明時分起了風,氣流掠過石牢面前的那片苞米地,玉米像參天大樹一樣挺拔,金燦燦的玉米碩大無比,像是田地裡隨時衝上雲霄的宇宙飛船。
這妖風開始肆意衝撞,地牢的門開始砰砰作響,拽著鐵門的倆人忽覺鐵門正有向裡敞開之勢。
“我擦。”倆人驚呼。
“合著門沒鎖啊!咱倆向外推了一晚上,這天殺的門是向裡開的!”倆人齊聲喊道。
除了沒搞懂哥斯拉為啥不鎖門之外,倆人最大的感觸是,自己應該是這個島上最智障的兩個傢伙了。
滂沱大俠環顧石牢四周。
“唉,四壁……”他打算逃跑前作詩一首。
“胖陀老爺,別磨蹭了快跑吧!”,族人打斷了滂沱大俠即將出口的詩句,“哎,四壁……咱這次逃跑計劃就叫艾斯比計劃吧!”
兩個艾斯比瘋了一樣衝下山去,還沒來得及好好喘息,滂沱大俠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去面對著在空氣的海洋裡波濤洶湧的一大片玉米地。
“族人,有的吃了,我請你吃爆米花,順便臨走時給那些雞腳怪獸上一課。”
火石擦亮熾焰,火很快升了起來,乘風朝玉米地蠶食而去。
在一陣噼啪作響聲中,大火裡白色的爆米花像是天上之水墜落地面,激起白色浪花。火舌把爆米花推向湛藍色的天空,又猶如暴雪般紛紛灑向地面。
倆人被這壯觀景象驚得目瞪口呆,揚起四十五度憔悴的臉龐。
“我第一次見這麼大的爆米花……”滂沱大俠喃喃自語。
當他回頭時,有一隻豬正趴在地上瘋狂地啃食著地上的爆米花盛宴,待揉揉眼睛,原來那隻豬是族人這小子,餓急眼的兩人不顧逃命,先飽餐一頓。在這滔滔玉米雪浪裡,兩個漂泊之人沉浸於短暫的幸福中。
天色已亮,宿醉的太陽把光芒吐向大地,崎嶇的山路上,滂沱大俠和族人正揹著麻袋匆忙趕路,準確的說是漫無目的地逃命。
“胖陀老爺,這片大陸雖說富饒,但也危機重重啊”,族人望著天空飛過的巨鳥,“說不定會被哪隻巨型蝸牛給吃了呢,咱們當務之急是找個山洞避避啊。”
“噓……”滂沱大俠停住腳步。
草叢窸窣,二人屏息凝神,側耳傾聽,突然一隻巨型千足蜈蚣映入眼簾,還未等他們回神,蜈蚣繞過一棵參天巨樹從二人身後直撲而來。
滂沱大俠掏劍相迎,卻發現掏出的是一坨爆米花。
“慘了!”二人驚呼,伴著無力的爆米花攻擊,巨型蜈蚣已經纏緊了他們。
族人受到驚嚇昏死了過去,只剩滂沱大俠在做著無謂的掙扎,他拽著蜈蚣的腿對抗著命運漸漸地勒緊。但早已身心俱疲,最後竟連救命都喊不出聲。
身體在上升……上升……突然的失重,二人掉落地上,滂沱大俠灰頭土臉地起身回望,巨型蜈蚣已經中箭身亡,此刻它沉沉地摔在地上,牙齒嵌入族人的屁股上,上半身插著一隻箭,此刻正隨微風搖曳。
“是誰?”滂沱大俠起身追去,但見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子騎著駿馬飛馳而去,纖瘦但健壯的背上揹著幾隻弓箭,滂沱大俠揉揉眼睛,看著背影漸行漸遠,來不及呼喊,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胖陀老爺,我好像……”族人有氣無力。
“你中毒了”,滂沱大俠脫口而出,“別說話,我來給你吸出來。”
滂沱大俠二話不說,脫下族人破爛的褲子,在他發青的屁股上吸起來。
遠處另一名揹著弓箭的女子,跨馬路經此地,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男子在親另一名男子屁股的世界名畫。
“呸,不要臉!”女子厭惡地勒住駿馬。
滂沱大俠受驚猛抬頭,還扶著沾著口水的屁股,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聽我解釋!”
“哼!男人。”女子白了一眼,策馬離去。
這時滂沱大俠才後悔,早知道女子一閃而過,剛才自己應該頓首拜曰:“救命!”
“附近一定有村莊。”這真是個好訊息。
看著地上吐著白泡泡的族人,滂沱大俠知道時間就是生命,他背起族人,向女子策馬而去的方向踱步。
行至正午,似乎還是沒有任何頭緒,到處都是參天巨樹和肥沃的野草,不知名的花兒,在頭頂怪鳥的沙沙聲中,揹著族人的滂沱大俠感到額頭汗水涔涔,不對,好像是飄雨了。
“今天估計是找不到那個村落了”,滂沱大俠坐下休息,望著眼前一座高山,“也許有山洞,今晚先湊合一下吧。”
在這森林睡覺就是給野獸白送,在樹上棲息也可能會遇到巨蟒,山洞毫無疑問是最佳選擇,高高在上,能擋風遮雨,不至於背腹受敵。
當馱著奄奄一息的族人的滂沱大俠找到一個合適的山洞時,倆人都已經奄奄一息,天色已晚,這山洞倒是沒辜負這二人的苦苦尋覓,似乎是渾然天成的禦敵避難所,洞口前有灌木遮掩,很有安全感,俯瞰山下的視野也很開闊。
不過當前已是傍晚,細雨墜山,洞內卻只聽得外面的風聲,二人疲憊的癱在墨色的夜裡。
“胖陀老爺……你應該沒看到洪水前那場屠殺……大雨帝親命我帶你逃出去……如今我好像不能照顧你了……唉,客死他鄉……我還是想念我們那片陸地……”族人說話已經有氣無力。
黑暗中傳來的話勾起了滂沱大俠的回憶,有些記得有些又好像失去了線索,大雨王朝隨著一場洪水宣告了結束,而之前呢?屠殺又是指……
滂沱大俠晃了晃疲憊的腦袋,當務之急是救下族人,他僅剩的唯一的親人。而現在他除了給他屁股上吸取毒液好像再沒別的辦法可用了。
“族人,挺住,我把毒液全部給你吸出來!”說著嘬屁股的聲音頓時充斥了整個山洞。
啾啾啾啾啾啾……
“胖陀老爺,看來我是毒入膏肓了,我的屁股……沒有任何知覺了……”,族人有氣無力地從懷中掏出昨天撿的火石,摸到了洞中幾縷乾草,努力把它點燃,“讓我在死去前再看看你吧,胖陀老爺。”
火焰燃燒,光粒子在山洞中碰撞反彈,一瞬間漆黑被光亮趕走,洞中昏黃伴著明澈。
“胖陀老爺……我……我嚓!”族人大驚喊了出來,完全忘了自己馬上要死這回事兒了。
火光中一個渾身濃密體毛,身長兩米的巨人正趴在旁邊靠牆的矮石床上呼呼大睡,而這個巨人的屁股,正被滂沱大俠努力地嘬著。
“胖陀老爺,吸錯了,那不是我的屁股。”族人大喊,竟然來了精神。
“什麼……我……嘔!!!!”藉著火光發現事情不對的滂沱大俠靠著牆吐了起來。
“大雨王朝這麼多年,這麼噁心的事兒我還真沒遇到過……”族人心裡默默唸道。
巨人站起身來,看到兩人也是嚇了一跳,慌忙圍上獸皮做的圍裙,篝火的照耀下,受驚過度的三個影子在山洞的牆壁上飄曳,沉默震耳欲聾……
半晌巨人開口說話打破了沉默。
“你們跑到我家裡來做什麼?”
“對不起大個兒,我們是倆流浪的人,你知道東邊那片大陸嗎?我們叫它跡大陸,大雨帝曾經帶領他的戰士在那裡建立了家園,如今那片大陸被洪水淹沒,我們倖存下來流連至此,今夜為躲避猛獸順便找個歇息的地方,誤打誤撞來到這裡。”族人似乎精神狀態好了一些。
巨人捋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
“跡大陸嘛……好像聽說過……”巨人喃喃道。
“對了大高個”,滂沱大俠打斷了巨人的話,“我的朋友中毒了,是被蜈蚣咬了。”
巨人湊過臉去,火光在他粗糙的臉上蹦來跳去,也在族人倒黴的屁股上蹦來跳去。
“哦……沒事兒,傷口處這不是抹著草藥麼。”
“什麼?”
族人和滂沱大俠都吃了一驚,慌忙湊臉去看。
“一定是中午在樹下昏睡過去時,有人來過……”滂沱大俠蹙眉回憶道。
“我叫阿沛,是這片大陸巨人族部落的成員,說來奇怪,這片廣袤的大陸資源富饒,部落眾多,迄今卻沒見過哪個部落能一統大陸,以前也曾發生過戰爭,但這片大陸似乎有一個詛咒,彷彿每個人都在某種神明的手掌之中,數次戰爭都沒有誰能一統大陸。”
“為了獲得更多資源進而變得更加強大,巨人族是出名的狼性文化,我們變得越來越強大,可我覺得這樣壓力好大……”阿沛接著說道,“我逃出部落來到這裡,挖洞造窩,自由自在好不快活,只是……凡事又要親力親為了,有時打不到獵只能靠野果果腹。”
阿沛滔滔不絕,唾沫橫飛,展現出從未有過的孤獨和傾訴的慾望。
“誰知道這個雨夜你倆闖了進來,哈哈……”,阿沛滿臉興奮地轉過頭,卻發現流浪二人組早已此起彼伏地打起了呼嚕。
“呼呼呼……”
“唉……”,阿沛不由得感慨,“正所謂……”
然後他羞愧地發現自己肚子裡那點墨水讓他卡了殼。
正所謂浮生多變化,外事有盈虛。誰不是被命運推著隨波逐流呢?阿沛望著篝火,洞外雨點砸在石頭上,霧氣籠罩了這個靜謐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