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路人。

這是王冕給自己的定位,無論這個世界有多少牽絆,只要做完那些任務,他都要回到原本的世界,這是他給自己的目標。

簡而言之,就是活著,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活著。

一便想著,王冕見一簾春一直低頭擺弄錢串子,沒有回應,心底嘆氣,又說道:

“我接下來,會給你做成幾件事情,事成之後,我們彼此不相欠。”

言語落地,一簾春終於有了反應,她眉眼笑意盈盈,嘴角笑意卻淡了,說道:

“王公子可真是個生意人。”

王冕聽出對方話中帶刺,笑道:

“和生意人談生意,我這人有良心,不喜歡虧欠別人。”

“有良心倒是沒看出來,”

一簾春輕笑一聲,半躺在椅子上,一雙媚眼盈波,饒有興趣的看著王冕:

“你先說說能幫我做件事,讓我想想那錦囊丟在哪了。”

王冕不再看一簾春,扭頭看著窗外的夕陽:

“我找到地藏殿之後,其中財寶任你拿去,換日後一個富貴前程。”

“挺好,這本就是我們先前交易的內容。”

一簾春笑意盈盈道,芊芊細指放在耳邊,輕輕繞著髮絲,順著王冕的目光看向窗外:

“我快想起來那東西在哪了,好像就在客棧。”

王冕見對方仍不肯鬆口,心中嘆氣,伸手在一簾春的薄肩上一按,頓時痛的女子面色一白。

王冕及時鬆手,又道:

“第二件事,我可以幫你除掉肩膀上的火毒,保你性命無憂。”

一簾春雙眸微紅,言語帶了一絲怨意:

“我想起來了,那錦囊好像就在這房間中,只是屋子太大,不好翻找。”

“你……”

王冕聽著對方沒有道理的話,有些無語,他一回頭,正對上一雙晶潤眸子。

一簾春直勾勾的看著王冕,嘴角含笑,沒有言語,只是將白皙玉足搭在王冕的衣服上,輕輕一踹,把王冕的上衣蹭出許多褶皺。

女子笑若脆鈴:“天冷了,我想讓你幫我暖腳。”

王冕輕輕皺眉,沒有明白眼前女子的思路,倒也照做,脫下外面披著的大氅,蓋在一簾春的腿上。

“你倒是討巧。”

一簾春見王冕只是把自己的雙腳蓋著,並未如她所願,笑罵一聲。

王冕有些無奈,知道一簾春耍著脾氣,存心逗弄自己,便拿手在一簾春腿上輕輕一捏,問道:

“錦囊在哪?”

一簾春有些吃痛,縮了縮腳,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轉,說道:

“就在這裡,要不你來找?”

王冕聞言,只覺一簾春話中有話,還未仔細尋思,便覺一簾春的雙腳隔著衣裳,輕輕點著他的腹部。

其足冰涼清冷,隔絲入體,卻勾起一團火來。

王冕扭頭朝一簾春看去,便見對方笑意盈盈,半躺在椅上,青絲如瀑垂下,身姿起伏如山巒,外面裹著的雪白輕紗,此刻也化作了蓋在山巒上的落雪。

姿如山水意,面似江南晚。

王冕心頭一顫,“好,我來找。”

一簾春看著起身朝自己靠近的王冕,笑道:

“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嗎?”

王冕淡淡一笑,看著眼前的山水美景,入手軟膩。

他笑道:“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峰。”

日落月升。

梅枝掛雪溼巧徑,一夜甘露入玉瓶。

第二天早上。

王冕心有所思,一夜未睡,僅夜末眯了半刻,便被一輪紅日照醒。

他著衣起身,窗外的寒風將睏意消散,他眼神頓時變得清晰許多,放在一旁的桌上。

他瞧見,那本來空空蕩蕩的桌子上,此刻緊挨著銅鏡,放了個金絲錦囊。

王冕心中一喜,想要去拿錦囊,卻被從被褥中伸出的一隻纖細手臂打住。

一簾春從被中探出頭來,抬頭望著王冕,皺眉道:

“如此心急做什麼?”

“昨晚心急的可是你。”

王冕輕笑一聲,重新坐下,也不急去看那錦囊,目光落在一旁的銅鏡上。他發現鏡面有一行小字,字型娟麗,格律整齊,竟是一首小詩。

“雪碎雲身落君前,君卻撐傘簷下觀。

可憐秋江心冷處,還道梨花不知寒。”

王冕將小詩唸了一遍,就算他不懂這些詩詞規律,也能大概猜出其中意思。

他讚道:“沒想到你還有這作詩才能,果真不負南知秀的好名字。”

一簾春柳眉一挑,自然不會承認這是她偷餘閔的詩詞,笑道:

“這是自然。”

王冕早上正閒,將鏡上詩詞唸了幾遍,忽而搖頭道:

“只是這詩詞不像是你寫的,矯情太重,你做的詩應怨氣和狠意多些。”

“不識好貨。”

一簾春笑罵一聲,白晃晃起身,隨意裹了些衣服,又拿起桌上的錦囊,朝著王冕丟去。

王冕剛接住錦囊,便聽面前女子說道:

“你們是要殺那幫太監嗎?我也要加入。”

王冕臉上笑意一窒,抬頭看著一簾春,正瞧見女子面色嚴肅,眉眼間流露著認真。

他沒想到這個女子竟能猜出自己的心思。

他想要找到地藏殿,就一定需要餘閔,而餘閔是那群太監的目標,也是自己成事的阻礙。

所以,在王冕心中,這些人是必殺的。

王冕想到那位讓一眾俠客談之色變的名字,一字一句道:

“我們要殺的可是王振。”

“我知道,”

一簾春沒有露出王冕預料中的驚駭神情,而是淡淡道:

“我一家流離失所,淪落在現在這個地步,全因這些宦官干政,狗皇帝為君不仁,所以能若能殺之,也算是給父母報仇,替我自己平冤了。”

“你……”

王冕沒想到面前女子一直以來,都藏著這個想法,心中敬佩不已,許久才道:

“果然是位女中豪傑,”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一簾春打斷,她白了一眼王冕,一直以來的那股潑辣勁湧上心頭,咧嘴笑道:

“別說沒用的話,你只需告訴我要做什麼,怎麼能殺這些閹狗,是用刀還是用毒。”

“用腦子。”

王冕用手指敲了敲腦袋,繼續問道:

“你捨得了這個客棧嗎?”

“這客棧我經營許久,自然捨不得,”

一簾春搖頭,實話實說,又咬牙道:“但我更想那群太監死!”

王冕微微頷首,他臉色嚴肅,卻並非因為面前一簾春的決心,而是因為,他剛才聞到了一股血腥氣味。

好像,有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