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三推開側門,精神抖擻地拉著板車進了8-006營房。
只是剛一進門,就感覺到一絲微妙。
和早上的情況不同,這時,她分明察覺有無數雙眼睛,來自營房內的四面八方,注視著自己,準確的說,是注視著自己身後的小板車。
怎麼回事?
我的板車有什麼問題嗎?
許三三扭頭看了看,
桶是桶,盆是盆的,沒啥特別的啊?
於是掃視一圈,依舊是一群瘦骨嶙峋的老人,面無生機的躺在地上,兩眼空洞的盯著房頂。
難道是錯覺?
也沒想太多,快步走到牆邊,找到藏在牆角陰影處的醫療箱,開啟一看,還好,東西都在。
青年也依舊安靜地躺在原地,微微起伏的胸口,預示著他呼吸平穩,生命體徵穩定,不過臉依舊青紫腫脹。
許三三趕緊蹲下身,準備檢查傷勢。
或許是察覺到有人靠近,許三三剛伸出手時,青年便睜開了雙眼,右手握拳,儼然準備攻擊。
又大概是看清了來人,他眼裡的殺氣一閃而過,捏成拳頭的右手很快舒展開來。
許三三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他的傷勢上,對青年的反應毫無察覺。
“你還有一點發燒,不過傷口已經沒有出血了,恢復地還算不錯。”
說著,就從醫療箱內,取出一劑消炎針,
“我再給你注射一次消炎藥,等明早再看看情況。”
注射完後,她又從板車上的塑膠桶裡拿出一瓶飲用水,扶著青年的後背,一口一口的餵給他。
“你是不是一天都沒有喝水了?這是我從城內的水房接的飲用水……”
許三三一邊解釋著水的來源,一邊還不忘給青年順氣,好讓他吞嚥的容易一些。
謝淵目不轉睛的盯著面前的少女,有些無所適從。
從出生起,就沒有人如此照顧過自己,而眼前的人不但沒有嫌棄他一身傷病,還給自己使用珍貴的藥劑。
難道我這是在做夢?
謝淵不敢相信此刻發生的一切。
許三三右手晃了晃,發現青年突然也不喝水了,就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眼圈發紅,嘴唇微顫。
呀!怕不是剛剛不小心碰到他傷口了吧,看這疼的,都抽搐的快哭了。
“你哪兒疼?難道是腹部還有其他地方出血?”
說著就用指腹逐一按壓他傷口周圍,想要儘快找到出血點。
“嘶!”
一陣鑽心的疼痛,成功喚醒了還在神遊的謝淵。
這麼疼!肯定不是夢了!
許三三很快檢查完,並沒有發現新的出血點,徹底放下心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再一次感覺到有無數雙眼睛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這一次的眼神若有若無,時而掃過她手上的塑膠瓶,時而又停留在板車上的塑膠桶。
這是渴了?
想要喝水?
許三三不太確定,抬眼往四周看了看,很快,被窺視的感覺消失了。
咦?
奇怪……
這時,青年突然緊握住她的手,眼神中帶著焦灼。
許三三睜大眼睛,這才恍然大悟——
眼神空洞,嘴唇乾裂,骨瘦如柴,這分明是長期缺乏食物和水分的特徵。
他們肯定以為板車上有吃的!
原來在進門的時候,就被盯上了!
完了完了,我這是掉進狼窩了啊!
不行不行!
得趕緊離開!
許三三面上正定自若,內心卻是急得團團轉。
我自己跑倒是沒問題,拉著板車就能逃,可是這個受傷的青年怎麼辦!
許三三此時正站在道德的分岔口,左右為難。
要不就先拉著板車逃出去,再回來一趟專門拯救青年?
不行不行,板車只有1米多長,根本裝不下他。
而且我能跑一次,還能逃過第二次嗎?
可是如果要救青年……直接拖著走,或許能一試,但這樣就要放棄板車了……
哎,她怎麼還傻站在這裡,趕緊跑啊!難道是我剛才給的警示不夠明顯嗎?
謝淵有些懊惱,這個少女怎麼還不採取行動。
他很清楚剛才那種被窺探,被覬覦的眼神意味著什麼,他不想這麼一個善良的少女被一群餓狼給圍住。
謝淵內心的著急,許三三完全感受不到,因為她還在救板車,還是救青年之間來回搖擺。
突然,許三三注意到車子上的金屬板材邊沿好像都裝有特殊的拼接卡扣。
對啊!肯定是原主為自己搭帳篷專門準備的拼接板材!
急中生智的許三三,為自己狠狠點了個大讚,不敢浪費時間,趕緊取出3塊金屬板,卡扣與卡扣相連,一分鐘不到,就拼成了一個3米多長的大金屬板。
然後直接將大金屬板橫放在板車上,小板車瞬間鳥槍換炮,升級為一箇中型板車。
許三三朝青年悄悄使了個眼神,示意他一切行動聽指揮。
只見她伸出右手,振臂一呼:“看!居然有營養液!”
然後速度往兜裡一探,掏出自己喝完的那支塑膠空管,就往遠處扔了過去!
也不管躺著的人如何像餓鬼撲食一般朝著那管“營養液”一哄而上,許三三拖著青年的衣領,就拼命往板車上拽。
謝淵被這突如其來的騷動給驚的怔愣住片刻。
不過他很快也反應過來,用他目前唯一能使上勁兒的左手加入了拖拽自己的大業。
費了好大功夫,謝淵終於躺上了板車,許三三又把桶盆套裝往青年的雙腿之間一夾。
提著醫療箱,牽起麻繩就開始往外拉。
謝淵:……
“呃~啊~~~給我起!”
許三三一鼓作氣,然而板車並沒有移動。
而此時撲食的“惡鬼”們已經開始掉頭,朝著許三三的方向圍了過來,好在他們應是餓狠了,體力不太能跟得上,還沒有把去路攔死。
“呀!怎麼那邊還有一支營養液!”
許三三狗急跳牆,只好故技重施,指著更遠的地方,就是一通亂叫!
沒想到此計竟有奇效!
原本掉頭回來的“惡鬼”們,又紛紛爬向新目標。
許三三抓住這個空檔,將麻繩繞過肩頭,後腳用力一蹬,
“呃~~~~~走你!”
板車總算動了。
這車一旦動起來之後,就沒有靜摩擦力的阻礙了,兩人十分順利的逃出了8-006營房。
此時的太陽已經西斜,不過依然能刺的面板髮燙,許三三拿出小巾子圍在臉上,又貼心的把青年身上的碎麻布往上挪了挪,蓋住他裸露在外的頭臉,大步朝著9區轉移。
她現在就一個想法,還得是死人才安全!
而於此同時,在9-001營房門口,幾名身著黑色作戰服的衛隊成員正在與9區的王隊長核實今早的“詐屍”情況。
“你是說,今天早上的那名倖存者是個少女?”
其中一名身材高大,右眼角有一道傷疤的衛隊成員再次詢問。
王隊拿出檢測儀,十分恭敬的回答:“是的長官,這是那名少女的資料。”
傷疤男看了看,並未說話,只是皺了皺眉,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站在王隊身後的駝背中年男人此時緊張的都快要尿褲子了。
因為他今早掃描的死者人數與昨晚統計的不一致,按理說應是相差一人,可他上午又掃了幾遍,結果都是相差兩人!
也就是說,要嗎是昨晚自己統計錯誤,要嗎就是今早自己還漏了一名倖存者。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都屬於失職。
他還等著早點立功,轉崗進基地城巡邏隊,所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是萬萬不敢把自己的失誤公之於眾的。
於是他一直提心吊膽,直到把衛隊長官們都送走,才徹底鬆了口氣……
而離開的黎明衛隊幾人,正好與前往9區的許三三和她的板車,在兩條平行街道上,錯身而過。
謝淵這個“失蹤”人口,也就此,順利的成為了黑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