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慮考慮。”楊天涯沒立刻答應,他尚需謀劃謀劃。

頭腦一熱就衝什麼的,不是他這個年紀該乾的事。

做任何事之前要權衡利弊,能得到多大的好處,值不值得這麼做。

“好,我等你的訊息。”豔娘有把握對方答應。如若藍家出事,天涯舵也將受牽連。

天涯舵主要做江邊兩岸生意,藍家是他們的幾個大客戶之一。

相當重要。

道上混的哪個不是人精,與水盈姑娘簡單的幾句談話透露出不少訊息。

藍家的生意有問題,已被身份不凡的人盯上。一旦查實,牽連甚廣。楊天涯必須掌握第一訊息,未雨綢繆。

兩人道別,各自回家。

楊天涯邁步入院,杜俊匆匆上前耳語幾句。氣氛一時十分凝重。

“訊息來源可靠嗎?”楊天涯眉頭緊皺,藍家膽子居然如此大?

真當自己是土皇帝?

杜俊嚴肅點頭:“其實底下的兄弟早發現不對勁,可藍家是我們的大客戶。舵主,藍家不是醫藥世家嗎?他們想幹什麼?我以為他們最多隻敢將藥材以次充好,沒想到……”

楊天涯抬手:“通知兄弟準備好船,我去一趟醫藥之城。那邊的天恐怕要變了。”

“我馬上去。”杜俊趕緊去辦。

藍家乾的事太大,乃抄家滅族之罪。他們必須弄清楚事情,想辦法早日撤出來。

不然被牽連,天涯舵上下那麼多兄弟一個也活不成。

楊天涯擰眉,去到後院。詩情畫意的臥房,丫鬟躬身行禮掀開門簾。

屋裡瀰漫菸草味,一個精緻的老太太側臥榻上。

她兩指夾著旱菸吞雲吐霧,腳邊一個俊俏的年輕男人恭順捶腿。

楊天涯進屋淡定揮手,年輕男人很有眼力見施禮後退出去。

老太太吐出菸圈,在榻沿敲敲煙桿:“看你一臉不高興,又被豔娘拒絕了?”

楊天涯撇撇嘴,走向邊上木椅一屁股坐下:“不是為這事。娘,我要去一趟醫藥之城。”

“哦?”老太太滿頭銀絲,精神頭十足,“那邊又有什麼生意談。”

搖搖頭,楊天涯取出別在腰間的香扇用力扇兩下:“藍家可能要出事,我得安排兄弟們撇開關係。順便查查傅家、宋家有沒有牽扯其中,如果有份醫藥之城恐會全新洗牌。”

老太太抬眼,沉思片刻問:“他們的貨有問題?被官府查出來了?”

楊天涯輕搖頭:“藥材有沒有問題還在排查。是另一樁事,娘應該記得藍家每隔一段時間招大量人手做工吧?不少人是透過我們的船送過去的,這些人沒有一個回來。”

“什麼?!”老太太大驚,菸灰掉落榻上也沒在意,“藍家瘋了嗎?這可是殺頭大罪。”

愁眉緊鎖,楊天涯再度細細分析驚覺事態嚴重:“更可怕的是,查藍家的不是官府,而是一行驅魔師。能勞驅魔師行動,藍家說不定與什麼東西有勾結。”

做生意以次充好,依照情節輕重程度處罰。最多罰沒財產,但若與異類勾結殘害百姓……

此事攸關天涯舵存亡,楊天涯必須親自走一趟。

老太太同意:“你放心,舵裡有我盯著亂不了。咱們娘倆辛苦半輩子才掙得這點家當,絕不能栽進去。多帶些人手。”

楊天涯知道事情輕重。

母子商議,將舵中諸事安排妥當次日出發。越快查明真相越好,免得覺都睡不安穩。

說完壞事,該說喜事。

“娘,等這趟回來你兒子我就有媳婦兒了。”

“瞧你那點出息。”老太太沒好氣道。她對豔娘很滿意,出身過往皆不問。

只兒子喜歡便不會反對,何況豔娘有能力。他們孤兒寡母早年也是苦過來的,不會看不起誰。

這邊如火如荼準備著,水盈那邊還在船上。春花和秋月十分興奮,她們很少坐船,看什麼都稀奇。

阿黑放置一把躺椅在甲板上,悠哉悠哉吃吃喝喝。論享受,他是真會。

白貓窩在躺椅邊的小桌旁,四仰八叉曬肚皮。時不時吃點零食,喝點茶水。

人生啊,不外乎如此。

一龍一貓很快炫完幾盤零食,阿紫樂此不疲開小灶忙活。

阿蝠端糕點出來:“一天到晚你倆嘴就沒停過,不會吃撐嗎?”

“小看我們了不是。別說這麼點,給我們幾座山的食物也能吃下。”阿黑仰頭驕傲道。

雖化為人形,原形畢竟是龍。身形巨大,這點東西塞牙縫都不夠。

阿碧情況相同。

阿白站在船頭,髮絲飛揚。他一望寬闊的江面,神識直探江底。

奇怪,居然無一妖。

水盈走到邊上:“發現不對勁了?江中那麼多動物棲息,居然無一修煉有靈。”

若非環境不佳,靈氣不足,便是有什麼刻意為之。

說不定是驅魔師,或是……妖。

看來醫藥之城有很多秘密。水盈遙望江面,凝視水波盪漾。

不急,總會搞清楚的。

船行駛一天,到下一個碼頭。水盈一行人下船,打聽後往最近的村莊去。

而今正是做晚飯的時間,不少人家炊煙裊裊。孩童在家門口和小夥伴玩耍,一片和諧安寧。

附近沒有客棧,他們需找村民借宿。出點錢應該有人願意收留,明日再出發。

水盈等人邊走邊觀察人家,那些明顯窮困的不好打擾。

估計家裡本來房間就不多,更沒多餘的地方借住。他們行至一顆大樹下,遠處傳來呼救聲。

“救命,救命啊!”

“快快,快抓住她!別讓她跑了。小蹄子,抓到非好好打一頓不可。”

一頭戴紅花的女子驚慌跑來,身上穿著新衣,看起來像新嫁娘。

她看到水盈一行雙眼染上希冀,跑過來二話不說跪下:“求各位救命。大恩大德,我做牛做馬相報。求求你們。”

女子急得快哭出來。

阿蝠不忍,上前將其扶起:“你先起來,慢慢說。”

後面追上來的幾個人。兩個男人跑在前,一婦人氣喘吁吁在後。

她看到女子,上去伸手就要抓:“好啊,還敢跑。你家收了我們家的彩禮,你就是我們家的人。”

女子瑟縮,躲到阿蝠身後。

阿紫伸出胳膊攔住婦人:“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

“你們什麼人?勸你們少管閒事。她家收了我家的彩禮,她就必須嫁到我們家。還敢跑,看回去我不打斷你的腿!這事就算說破了天,也是我們佔理!”婦人叉腰囂張道。

女子搖頭:“不是的。相看的時候明明是弟弟,進了門他們卻想換親給哥哥。他哥是個傻子啊!怕我不願意,他們還在酒裡下藥。要不是我機靈,現在已經被糟蹋了。”

阿蝠輕拍啜泣的女子安慰。

水盈上前一步:“如此說來,你們家不是騙婚嗎?”

婦人直接撒潑:“什麼騙婚,什麼騙婚。嫁誰不是嫁!反正她是我們家媳婦,嫁給哥哥還是弟弟有區別嗎?她們家收了我五兩彩禮,整整五兩。怎麼?現在想賴賬?”

女子氣哭了,抓掉頭上的紅花丟地上:“我不嫁,死也不嫁!”

追過來的男人中正巧有弟弟。相看時,他也看中了女子。

沒想到成親當天,爹孃哭天搶地求他讓給大哥。大哥小時候為救他,從樹上摔下來成了傻子。

他欠大哥的。

婦人又想去抓女子,被阿紫擋得嚴嚴實實。她扭頭喊:“老二,你來跟她說。”

弟弟不情不願站出來:“香芝,你就答應了吧。我哥他會待你好的。”

“我呸!”香芝眼眶泛紅,又氣又傷心,“你們一家都噁心!你更是個窩囊廢!媳婦都能讓人,你不是個男人!讓我回去,我寧願一頭撞死。即便我死了,屍體也不去你們家!”

吼完,她淚流滿面。

本以為歡歡喜喜的喜事,終生有託,沒想到是場騙局。

幸虧她發現了跑出來。如果沒發現是不是陷在像地獄的那家裡,一輩子水深火熱。

那樣的日子還不如死了。

阿蝠捏繡帕為她擦眼淚:“沒事的。有我們在呢。”

婦人見討不到好,一屁股坐在地上嚎:“造孽啊。花銀子娶的媳婦要跑,上哪說理去啊。你個殺千刀的,收了彩禮不嫁。我上衙門告你去,讓你們一家都沒有好日子過。”

“不就五兩嗎?我幫她還了。”水盈拿出五兩銀丟到婦人懷裡。

婦人一愣,立刻把銀子收起來。但她並不想放過香芝,好不容易給大兒子找到媳婦。

今天的事傳出去以後更沒有哪家的姑娘願意嫁,所以錢要,人也要。

香芝見此跪下磕頭:“恩公今日大恩大德,香芝願意一輩子做牛做馬相報。”

水盈把人扶起來:“不是大事,不用放在心上。過了這道坎,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多謝。”香芝默默擦眼淚。今天幸好遇到恩公們,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村子就那麼大,她身無分文能跑到哪去?回孃家這些人肯定來鬧,她那愛錢如命的爹孃怎會願意吐出彩禮。

指不定還會綁了再送回來,所以她根本無處可去。

“別擋路。”水盈推開婦人,繼續找借宿的屋子。

阿蝠和阿紫護住香芝,以免這些人突然發難。

阿黑笑眯眯吃花生米,人間的戲真熱鬧。自個吃一顆,他喂肩上的阿碧吃一顆。

阿碧捲走花生米,滿足眯起眼。

春花和秋月對婦人一家指指點點,小聲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