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長慶倒未必有劉大軍那麼大的膽子,但哪怕被佔到一點便宜,也夠何雲英留下陰影了。
“我和我爸趕去公安局的時候,他還在狡辯,說他只是有話想跟雲英單獨說,我 呸!有說話把人往小衚衕里拉的嗎?雲英都哭成什麼樣了,手腕上還有他拽出來的淤青。”
何二立一見那孫子就想踹,結果何叔比他還快,踹得比他還狠。
等戴長慶被踹到牆上了,公安們才反應過來攔人,“這是公安局,不許動手!”
現在何雲英已經被何嬸兒接回家了,何二立跑過來,就是想通知陳寄北跟夏芍一 聲,跟他們道謝,“這事兒多虧有你們,不然我妹子這虧吃定了。這回戴長慶被抓了個
現行,搞不好要蹲個一年半載。”
等他出來,他那個工作估計也保不住了。最好讓他滾回老家去,少在這禍害人。
夏芍當初也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那人還真敢,“雲英沒事吧?”
“事是沒什麼事,就是被嚇到了。我媽說讓她回家歇兩天,先別去上班了。”
何嬸兒還一直自責,當初她看著也覺得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哪成想知人知面不知
“沒事就好,你們多安慰安慰她,有空帶她出去散散心。”夏芍建議。
何二立“嗯嗯”點頭,“我有個二姨在附近農村,我媽說讓雲英過去住兩天。他們家
人多,熱鬧,還有幾個孩子跟雲英差不多大,讓他們帶著雲英玩……”
眼見這話癆竟然跟夏芍嘮上了,陳寄北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何二立說得正起勁兒, 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你嗓子不舒服?”
陳寄北沉眸望著他,沒說話。
這回何二立總算反應過來了,“既然說完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麻溜兒開溜。
他一走,屋內重新剩下夏芍跟陳寄北,有點安靜,又有點說不出來的曖昧。
被人看到類似的場景不是第一次了,可這還是第一次,空氣中多了些尷尬以外的
東西。
好半晌,陳寄北才望向夏芍,眼前又浮現出夏芍粉面微酡的模樣。
沒等他開口,夏芍飛快溜下了炕,“我去給你拿西瓜。”
好像再晚上一秒,他就又要跟自己探討一下一個小時的問題。
夏芍也是能裝乖,不多會兒真端著盤西瓜進來了,東西往炕上一放,裝模作樣拿
起了連環畫。
陳寄北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
起先她還是故意裝不知道,看著看著竟然真看進去了,甚至習慣性去手邊摸瓜
子,沒摸到,又把小手收了回來。
陳寄北臉冷了,汁水豐沛又清甜起砂的大西瓜吃在嘴裡,也吃出了不爽的味道。
他繃著臉咬了一口,再一口,直到……
夏芍聽到動靜不太對,“你怎麼連西瓜皮也吃了?”
陳寄北低眸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確啃到了瓜皮, 一僵,“西瓜皮去火。”
這個解釋倒也說得過去,夏芍點點頭,“那這些你都吃了吧。”
年輕人就是火氣大,他但凡長了嘴,別整天莫名其妙生胖氣,至於要吃西瓜皮降 火嗎?
夏芍很貼心,第二天直接把瓜瓤用勺子挖出來,西瓜皮拌了個冷盤。吃飯的時候
她特地將這盤冷盤放到了陳寄北面前,“吃吧,這些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搶。”
然後一個人吃起了她的西瓜瓤、蝦醬燉茄子和韭菜炒雞蛋。
陳寄北看看對面,再看看自己面前清淡無比的拌西瓜皮,臉色眼見地更不好了。
轉眼又是月初發工資,夏芍從財務科領完錢出來,還碰上了老羅。
“羅師傅。”她禮貌地打招呼。
老羅臉上立即露出些笑意,“過來領工資啊?正好,商業局的報價也下來了。”
本來這些跟夏芍一個小臨時工說不著,他卻特地提了一嘴,“糖餡兒月餅還是去年
那個價。”
夏芍一聽就懂了,“那咱們車間不是能給廠裡節約近千塊的成本?”
近千塊絕對不少了,兩個人一整年的工資呢。
夏芍說咱們車間,而不是某個人,正正戳中了老羅領導糕點車間多年那點集體榮
譽感。
老羅臉上笑意更濃,“這事兒還是你提出來的,得給你記首功。回頭我抽幾個人成 立個臨時班,試試新式烤爐的效率,你跟你那幾個同事都過來,我再看看其他班有沒
有手把快的。”
夏芍回去把這事一說,郭姐笑了,“那說不定咱們到時不用加班了。”
打月餅任務重,像漿皮月餅這樣機器和麵機器和餡,表皮也只用烤一遍的,每人
每天是一百五十斤的量。比平時多了一半,晚上經常需要加班。
新式烤爐省人力,去的又都是手把快的,肯定能比往年早下班。
王哥來食品廠最早,“現在真是省事兒,想當年別說電烤爐了,電動的傳送帶都沒
有,還得用手推。”
“以前還得用手推嗎?”夏芍還真不知道這些。
事實上要不是來了食品廠,她都沒見過那麼大那麼長的烤爐。
“是得用手推。”王哥說,“當時除了專門添煤的,還有專門推烤盤的, 一天下來全 身都是汗。其實不只是以前,現在有些地方的小廠子還在用這種烤爐。前年我被師父 派出去學習,就碰到一個。他說他們那地方還沒通電,所有東西全靠人工,效率特別低。”
這個夏芍可以理解,她來的時候,關里老家就沒通電。
別說老家農村了,江城周邊的農村也沒通電,各家各戶晚上點的還是煤油燈。
離開始做月餅沒有幾天了,下午還沒過完,全糕點車間都知道商業局的報價已經
出來了。
周雪琴一改往日的沉鬱,走路都帶風,看得郭姐直在背後納悶,“她怎麼這麼高
興 ? ”
“覺得有機會升回去了吧?”張淑真猜測。
郭姐一想也是,“每年打月餅打元宵才是最考驗人的時候,也是最好的表現機會。
她以前能升上去,還不是找了關係,又在這兩個時候拼了命表現。”
老羅沒一棒子把人打死,只是暫時將人撤下去,但能不能升回來,還得看周雪琴
自己。
“看來咱們還得使使勁兒。”郭姐朝幾人使眼色,“不能讓她就這麼升回去了。”
沒這麼個人管著多舒坦啊,要是周雪琴再升回去,他們這些被老羅點走過的八成
沒好。畢竟他們都見識過周雪琴最難堪的一面,估計早就被周雪琴記在了小本本上。
這邊正小聲嘀咕呢,每天都提前兩個小時下班的牛亮突然跑了回來。
都不用他開口,大家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又出事兒了?”
郭姐更是笑著看了眼夏芍,“不會又是木匠房吧?”
周雪琴才從外面回來,聞言臉上也是一僵,生怕曹德柱又搞出什麼丟人事。
牛亮顯然是跑回來的,臉通紅,人還在喘,喘得大家都有些急了,才說:“不、不
是木匠房。”
一聽不是木匠房,周雪琴心裡一鬆,揚著下巴目不斜視進去了。好像全班就她熱
愛工作,就她不打聽八卦,其他人上班時間聽這個,都是在浪費黨和人民的時間。
牛亮又喘了幾口氣,才把話說流暢,“是單位門口,有人抬了個人過來,在鬧事。
說是……”他看了眼夏芍,“說是被釀造車間的何二立給打壞了,讓給個說法。”
何二立?
這下其他人也看向了夏芍。
單位誰都知道陳寄北跟何二立關係好,之前那事要不是陳寄北和夏芍,何二立可
能就跟鄭大奎、馬小寶一樣了。
夏芍卻搖搖頭,“不可能是二立,二立就是個戰五渣。”
“戰五渣是什麼意思?”郭姐沒太聽懂。
“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渣。”夏芍說,“他被別人打成那樣還差不多,把別人打成那樣
不可能。”
眾人:“……”
就算是大實話,你這個何二立最好的朋友的老婆就不能委婉點說嗎?
一片無語中,周雪琴在一邊冷嗤了聲,“果然什麼東西找什麼東西,都一個屁味
兒。”
眾人都當沒聽見,沒人願意理她。
眼見著活幹得差不多了,夏芍抓緊時間掐完最後幾對劑子,洗洗手,“我過去看
看。”
她這邊掐完,郭姐那邊也盤完了勁兒,“我也去。”
車間裡呼啦啦走了一小半,張淑真月份大了,人多的地方不好去,留在車間看酵
室。過沒多一會兒,周雪琴卻放下了手頭的活,“我去個廁所。”也走了。
誰不知道她剛去過廁所,說到底,還不是想去瞧夏芍的熱鬧。
王哥平時不喜歡議論人的,都忍不住搖頭,“這個周雪琴,越來越不沉穩了。”
自從周雪琴當了班長就有點飄,現在從班長的位置上掉了下來,心態就更不好了。
王哥想了想,也洗手跟了上去,免得那邊鬧起來,傷到班裡幾個女同志。
夏芍還沒到地方,遠遠就看到單位門口圍了一圈人, 一唱一和的哭嚎聲更是擋也
擋不住。
“我的兒啊~你怎麼傷成這樣了?你要是走了,我可怎麼活啊~~”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你倒是醒醒啊!別這麼扔下我跟三個孩子!”
“要是我兒有個三長兩短,我、我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