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都買了,總不能真送給別人,飯後夏芍還是跟陳寄北一起去了電影院。
兩個人還沒到,就聽到了電影院外的叫賣聲。
“冰棒兒!冰棒兒!又涼又解暑的冰棒兒!”
“冰糕!好吃的冰糕!兩位同志吃冰糕不?同志吃個冰糕啊!嘎嘎好吃的冰糕!”
每個小販身邊都有七八個保溫壺,裡面裝著冰棒或者冰糕,能保溫三個小時左右。
這就是這年代看電影最好的東西了,再就是自己偷著帶塊糖,帶把瓜子,反正也沒
人管。
眼見陳寄北停好車,就要進去,夏芍叫住他,“你不買點吃的?”
“你要吃?”陳寄北皺眉。
“我不能吃,給你吃啊。”夏芍已經掏出了錢,“同志,來勺冰糕。”
陳寄北沒想到她竟是要給自己買, 一愣。
見那小販已經開啟保溫壺,要盛冰糕了,他開口道:“冰棒就行。”
冰糕—毛錢一勺,冰棒才三分錢一根,小販當然願意多賣幾勺冰糕,“別啊,冰棒
兒哪有冰糕好吃,這裡面有雞蛋的。難得你媳婦兒要給你買,不得吃個好的。”
這小販顯然很有眼力見, 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兩口子。
但陳寄北還是抽走了夏芍手裡那一毛錢,“冰棒就行,冰糕沒法帶進去吃。”
冰糕都是拿碗盛著,坐在臺階上吃完再進去。以他的大長腿,坐在臺階上的確委 屈了點。
夏芍沒堅持,花三分錢給陳寄北買了跟冰棒。
陳寄北低眸咬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被甜食安撫了,散發了一整天的冷氣終於弱
了少許。
兩人一個抱著坐墊, 一個拿著冰棒,很快按照電影票上的座號,找到了自己的位
置。
票是提前買的,位置還算不錯,這年代的電影院卻遠遠算不上舒適。
座椅全是硬木板的,又涼又略人,前面的大螢幕也是最原始的窄螢幕。夏芍記得 她奶奶說過,要到八十年代才會有後來那種寬螢幕,當時電影票還漲了一波價,從一
毛二漲到了兩毛。
夏芍把坐墊墊在椅子上,剛坐好,身後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
“31、33號,就是這了。聽說這部電影是今年才上映的,強子哥你看過嗎?”
竟然是王小春。
而且她顯然換哥哥了,是個聲音裡透出些許得意的男青年,“早看過了,三月份一
上映我就看了。”
“那麼早就看了啊。”王小春語帶羨慕,“我還不知道今年有新電影。”
“沒事,我這不帶你來了嗎?以後再有新電影上映,我都帶你來看。”
夏芍忍不住看向身邊的陳寄北,發現陳寄北咬著冰棒也在看她,顯然也聽出來了。
這可真是,李寶生掏心掏肺,以為自己得到的是妹妹的真情真意,結果不過是別
人魚塘裡的一條魚。
夏芍湊近陳寄北,壓低聲音,“你說李寶生知不知道這件事?”
“他知不知道,關我什麼事?”陳寄北還是冷著臉,聲音卻放輕了。
他甚至皺了下眉,“在外面呢,別靠這麼近。”身體卻很誠實地沒動。
夏芍好笑,嫌她說話時靠太近,他倒是躲啊。
躲都不意思意思躲一下,還在這一本正經說她。
夏芍還要再說什麼,椅子突然被人踹了下。
和王小春一起那男青年的聲音自後一排響起,“湊那麼近幹嘛呢?注意點影響。”
說完又用誰都能聽到的聲音嘟囔:“公共場合,都快貼一塊兒了,還讓不讓人看電 影了?”
夏芍敢保證,陳寄北咬著冰棒的,當時眼就沉了。
陳寄北冷著臉轉回頭,“我媳婦兒願意跟我貼,你管得著嗎?嫉妒也讓你媳婦兒貼
你。”
真的,夏芍想過他會懟人家,就是沒想過他會這麼懟。
而且一開始介紹她給何二立的時候,他分明頓了下,似乎不論是媳婦兒還是愛 人,都有些說不出口。現在說“我媳婦兒”說得卻那麼順嘴, 一下子就把那男的噎住
了。
王小春似乎也被噎了下,聲音怯怯的,“強子哥。”
“沒事,小春妹子你別怕。”那男的瞬間回神,“他自己不注意影響,還有理了。”
“我看他挺兇的,還是算了吧。”
王小春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可她越是這樣,就越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越讓對
方上頭。
這綠茶估計不僅喜歡養魚,還喜歡看人為自己衝鋒陷陣。不過也是,人都是付出
越多的越捨不得,畢竟沉默成本太高,反而是被付出的那個想抽身就抽身。
夏芍按住陳寄北的手臂,轉回頭,“我就說怎麼聽著耳熟,原來是你。”
此時電影院還沒有完全熄燈,燈光下,夏芍那張小臉分外精緻。
王小春和那男的都是一愣,夏芍掃了眼兩人,又問:“今天李寶生怎麼沒陪你一起
來 ? ”
王小春眼神當時就是一變,尤其是被身邊人問到:“李寶生是誰?”
她故作鎮定解釋:“是我們單位一個同事,我媽剛搬來的時候,幫了我家不少 忙。”
她說我媽而不是我,顯然是在模糊跟李寶生有關係的人。
那男的一聽,果然沒多懷疑,“阿姨要是喜歡看電影,下回也請她一起來。”
王小春暗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電影好像要開場了。”
電影的確要開場了,影院內燈已經全滅了。
既然後面消停了,夏芍也就轉回了頭,瞄了陳寄北一眼,“你看人家多會說話。”
陳寄北皺眉,似乎不太能理解,“這叫會說話?”
算了,不會說話也比虛情假意強。陳寄北要是王小春那種,各取所需夏芍都不會
找他。
《地雷戰》並不長,只有73分鐘,看完天才剛剛擦黑。
王小春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和夏芍打照面,早早拉著人走了。夏芍隨著人流一起
出來,突然看了陳寄北一眼,“來都來了,咱們要不要跟何二立他妹打個招呼?”
陳寄北一愣。
夏芍帶著些笑意道:“謝謝她給的電影票啊,好歹請咱們看了場電影。”
陳寄北:“……”
陳寄北神色如常錯開了視線,“不用,她忙,別打擾她工作。”
像是怕她揪著不放,還轉移了話題,“這附近哪有扔垃圾的地方?”
電影院門口全是賣冰棒的,扔冰棒棒的有好幾處,夏芍就不信他看不到。
不過他想轉移話題,她就沒再說。反正她也沒打算真把人拉到何二立妹妹面前,
讓他社死。
兩人正要回家,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寄北當時便按下了手剎,長腿支地,“剛那是不是二立?”
“應該是。”夏芍也看到了,何二立鬼鬼祟祟往一個小衚衕裡鑽, 一看就不像在幹
好事。
這人有前科,這麼鬼鬼祟祟的,很難讓人不多想。
陳寄北臉已經冷了,“他要是死性不改,咱們也管不了。”說著就要走。
“我看不像。”夏芍又仔細觀察了下,“他更像是怕被前面的人看到。”
陳寄北聞言又停住車,往那邊看去。很快他也發現何二立更像是在躲前面的人,
縮頭縮腦的,有時候還撅著屁股藏在人家門外的雜物堆後,看著又傻又憨。
“跟過去看看?”夏芍問陳寄北。
陳寄北沒說話,卻去路邊找了個地方,把腳踏車鎖了。
兩人剛跟上去,就聽何二立前面有兩個人在說話。
“你真非要娶那個何雲英?我看她長得也就那樣,還不如你在老家的媳婦兒好看。
而且他家人現在都知道你在老家有老婆有孩兒,你再殷勤,也不可能讓她跟你。”
“她哥那個朋友都把我胳膊打折了,我還娶她?我腦子有病?”
“那你天天來找她……”
“不把她弄到手,我咽不下這口氣。等我把人睡了,他們求我娶我都不娶。”
夏芍一聽就知道這是跟何二立妹妹處過物件的那個。
不過這人也夠惡毒的,家裡有老婆有孩子,還要娶何二立的妹妹。事情暴露被陳
寄北打了,他不僅跑去食品廠鬧,害陳寄北掉了一級工資,過後還想報復何家。
夏芍趕緊看向何二立,果然何二立從路邊撿了塊大石頭,掄著就衝了上去。
那人聽到風聲閃了下,只被砸到肩膀。不等他回頭,何二立已經又掄起了石頭,
“你個王八犢子!我打死你這個王八犢子!我說你怎麼天天來找雲英!”
剛才那一下是對方沒防備,現在對方有防備了,直接就架住了他的手臂。
“我睡你妹妹怎麼了?老子願意睡她,是她的福氣,你管得著嗎?”
何二立本就沒那人高,被狠狠一甩,竟然踉蹌了下。
但他現在正在氣頭上,哪管得了那許多,穩住身形又衝了上去,“你他媽閉嘴!”
對方是兩個人,哪能真讓他打了,反手一拳就揮了上來。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這可是你自己找的!你那朋友不是挺能打嗎?你叫他來
啊……”
話音未落,有人揪住何二立的領子,把他往身後一扯。
那人拳頭就這麼落了空,下一秒,還被迎面一腳踢在了肚子上,弓著身子連退兩
步。
“誰他媽多管閒事!”他疼得直能牙,表情兇狠抬起頭,看到來人卻是一愣,“陳寄北 ? ”
跟他一起那個人顯然也認識陳寄北,表情立即戒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