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寄北拿起刨子,控制力道在上面刨了兩下,下面刨了一下,再安,這回完美地卡進去了。

他順勢在桶外箍上竹箍,動作熟練,比曹德柱還要快上一倍。

“這、這就修上了?”周小梅忍不住握緊了手裡的飯盒。

還真修上了,曹德柱不相信,親自把桶拿去水池裡吹氣, 一個氣泡都沒有。

“不能啊,師父明明沒教過。”曹德柱喃喃,“他也沒怎麼看過……”

副主任也不可置信,“真修上了?老馬不是說他手把不行嗎?”

陳寄北沒說什麼,回到原來的位置上繼續忙。土產公司那人卻跟了過來,“你既然

會,把這幾個也修了吧,我看你手把挺快的,用不了多少時間。”

他們是真著急,有一批貨馬上就要上火車發走了,能用的木桶卻不夠。

周小梅眼睜睜看著陳寄北把馬車上剩餘的木桶修完,全是一次性修好,就沒哪塊木板弧度不對需要重新做的。而她引以為傲的曹德柱,只能在一旁呆呆看著。

“我看也不用大老遠去請牛師傅了,就他吧,我回去跟上面說。”

來人滿意地走了,剩下副主任和曹德柱夫妻大眼瞪小眼。夏芍要上班,看陳寄北修完第一個她就知道這男人穩得很,根本不需要擔心,已經回車間去了。

可無論夏芍在不在,周小梅此刻都像被大錘八十了,整個人都有些暈。

不對啊,陳寄北不是什麼都不會幹,才被他師父趕去劈竹子的嗎?怎麼全給修上了?

“你……”副主任看著陳寄北,剛開口,就被周小梅搶了話,“你師父不是沒教過你 們嗎?”

陳寄北本來沒想理她,收拾了下東西突然又抬頭,“你是周小梅?”

男人眉目冷峻,眼神寡淡,彷彿根本不認識她,更不知道她曾鬧著要嫁給他。

周小梅卡了一下殼,“我是。”

這回陳寄北終於回答了她那個問題,語氣嘲諷,“看一眼就會了,還用教?”

作者有話說:

陳寄北:為幫媳婦兒報仇而裝逼!

“這個老馬,真是……”一回辦公室副主任就搖頭,“我們都看走眼了。”

釀造車間的辦公室是一個大辦公室,主任、副主任、核算員都在裡面辦公。聽他又說老馬,又說看走眼了,核算員小李有些好奇,“出什麼事了?”

她身上也是一條和夏芍款式很像的布拉吉,絕對是單位裡最早穿上的那一批。

副主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土產公司剛才來人修理木桶,你們知道吧?”

“知道啊。”小李說,“剛我還看到他們的車了,難道沒修上?”

“不是,修上了。”

“修上了你還說看走眼了?”小李更加疑惑,“總不能不是曹德柱修的,是陳寄北修的吧?”

她就是隨口開個玩笑,沒想到副主任望著她, 一點都沒笑。

“還真是陳寄北修的?”這回劉主任都露出了意外。

小李更是吃驚,“老馬不是說他手把不行,教不會,讓把他換到其他崗位上嗎?”

“所以我才說這個老馬,太獨了。”副主任再次搖頭,“你說他才來食品廠幾年,土 產公司那木桶更是接觸都沒怎麼接觸過。結果曹德柱沒修好,他給修好了。我親眼看著,手把不比老馬慢多少。要不是老馬受傷,咱們還不知道,這不是埋沒人才嗎?”

“他是不是以前就學過這種啊?”小李還是不太相信。

下午下班,她連家都沒回,直接去了周小梅父母家。

周小梅不在,她又去了周小梅和曹德柱租的房子。

房子上著鎖,顯然兩口子誰都沒回來。她找了一圈找不到人,才回自己家。

還沒進家門,遠遠就看到一個身影抱膝蹲在她家門洞裡,哭聲嗚嗚從膝蓋裡傳出。

她試探著叫了聲“小梅”,那身影一顫,轉身就撲了過來,“姑!”

周小梅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食品廠的,只記得陳寄北那句“看一眼就會了”,滿 腦子都是那句“看一眼就會了”。帶給曹德柱的飯盒她都扔在了腳邊,小豆腐灑了一地也顧不上。

“他怎麼能會做,他怎麼能比曹德柱還厲害!”周小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都崩潰了。

她就是因為曹德柱被幣父看重,前途上能穩壓陳寄北一頭,才嫁的曹德柱。她每次說陳寄北不好,也是在安慰自己,不是陳寄北看不上她,是陳寄北配不上她。

可她挑了半天,挑的曹德柱長相不如陳寄北,手藝也不如陳寄北。

周小梅感覺自己要瘋了,“馬四全怎麼這樣,要不是他,我會嫁給曹德柱嗎!”

她情緒太激動,周雪琴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拍拍她後背。

周小梅卻驀地抬起頭, 一雙眼睛直直盯向周雪琴,“姑,這事兒你真一點兒不知道?”

周雪琴心裡一寒,這是打擊太大,連她也記恨上了?

周雪琴望著那張哭花了的臉,“全單位都不知道就我知道?我是你親姑,還能害你?”

周小梅只是哭,不說話。

周雪琴一把將侄女推開,“你要是覺得我害你,還來找我幹什麼?誰對你好找誰去!”

說著就要往裡走,又被周小梅從後面拽住,“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我就是太難過了。我怎麼就嫁了曹德柱這麼個男人?樣樣不如陳寄北,他還打我!”

曹德柱那一巴掌哪那麼容易過去,周小梅忍了,不過是看在他的工作能力上。

結果她小心伺候著,討好著,還跑去食品廠給他送飯,他連陳寄北一半都趕不和陳寄北比起來,曹德柱又慢又笨拙, 一點都不像是學了兩年的老手。

第二天,就在不少人還對此事將信將疑的時候,土產公司來人,直接把陳寄北借走了。

這下再不想相信也得信,陳寄北要是不會幹,人家請他去吃乾飯嗎?

以前議論過陳寄北那些人全都訕訕的,馬四全跟曹德柱的風評也有了變化。

這兩人一個放著好徒弟不用,非要把人壓著,只讓劈竹子,不知是個什麼心理;

一個學徒兩年了,還趕不上人家才來了一年、師父根本不教只能自學的。

就連郭姐都跟夏芍說:“我還以為你活幹得這麼好,跟他白瞎了,結果也是個狠 人。反正那些圓啊,榫卯啊,我是壓根兒看不懂,。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看看就學會的。”

“小夏不也是一看就會?”小張插了一句。

郭姐一想也是,“果然什麼鍋配什麼蓋,我家老黃就也是個粗人。”

畫風轉得太快,夏芍都有些不適應了,回家看到院子裡晾著的寫字桌,還在上面敲了敲。

得虧這東西做出來了,不然她想幫陳寄北凡爾賽,都不知道拿什麼舉例。

“油漆味兒沒了?”剛想到陳寄北,陳寄北就騎著腳踏車回來了。

夏芍忍不住看了眼屋裡的小座鐘,“這麼早就下班了?”

別看夏芍是買完菜回來的,可她四點多一點就下班了。陳寄北這個點能回來,倒是有些稀奇。

“活幹完了。”陳寄北把車子停好,頓了下又補充:“土產就我一個人,沒人管。”

後面這句才是重點,土產公司那邊就他一個人,還不是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夏芍再次敲了敲桌面,“我聞著是沒什麼味兒了,搬回屋吧,省的下雨淋了。”

陳寄北沒說話,把夏芍提著的菜送進廚房,出來和她一起搬。

夏芍哪有多少力氣,重量大多還是壓在他那邊,進去在炕邊放好,後面位置更是就在來人走到門簾子前,準備伸手去掀的時候,陳寄北終於放開了夏芍。

夏芍趕忙從桌子上滑下來,剛站好,來人已經進來了,“有人怎麼不吭一聲?”

竟然是李來娣。

陳寄北靠在桌子邊,神色寡淡,眼眸沉而冷,顯然不怎麼歡迎來人。

夏芍也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來了?”李來娣沒有回答她,先抬眼將屋內打量了一遍。

夏芍結婚的時候她沒有來,還不知道這房子收拾出來是什麼樣。沒想到這才沒多久,竟然添置了這麼多東西。

剛才一進門洞,她就看到了停在院子裡的腳踏車,鳳凰牌,在腳踏車裡也是最貴的了。

接著進廚房,新買的雞蛋一共二十幾個,就那麼放在灶臺上。她爸雖然在蔬菜副食商店當會計,雞蛋也沒說隨便吃,更不可能隨意放在外面。

再進裡屋,夏芍身上竟然穿了條好漂亮的布拉吉。

不只夏芍,就連陳寄北都看著比上次見愈發眉目俊朗高大挺拔。屋裡寫字桌是新的,小座鐘是新的,陳寄北隨意支在寫字桌上那隻手,腕上的手錶也是新的。

李來娣本以為會看到一個筋疲力盡,或者是歇斯底里的夏芍,沒想到夏芍竟然過得這麼滋潤。

她抿緊唇,心裡酸泡泡又開始往外冒。

見她不說話,夏芍還好,陳寄北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到底來幹嘛的?”

男人神色冷,從她一進來就透出些不善,李來娣莫名心裡發燃。

不過陳寄北這一開口,她又覺得平衡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