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很想說到了如今她這個修為，早已是寒暑不侵了，但話到嘴邊還是拐了個彎，
“謝謝。”
算了，好歹是人家一番好意，她還是不潑冷水了吧。
見陸九重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寧昭晃了晃手中酒壺開口道:
“這可不是我小氣不分你，我身上沒有凡酒，靈酒你喝了會爆體而亡的。”
陸九重:“……”很好，她是懂如何破壞氣氛的。
一壺酒很快喝完，寧昭呈大字型躺平在屋頂，安靜看著星空。
別說，這古代沒有大氣汙染的夜空是很好看，漫天星辰近到似乎觸手可及。
她來到般若界這麼多年，每天不是在修煉，就是在修煉的路上，一路上的風景她從來都沒有留意過。
細細想來，也就當初第二次歸家時，那段日子最是輕鬆。
有父母陪著寵著，有寧晟那個便宜堂哥讓她欺負，平日除了和四姐切磋身手，就是去南風館看美男聽曲，端的是輕鬆恣意。
憶及此，寧昭臉上露出些許懷念之色。
“在想什麼？”
“想以前。”
“哦，我還以為你是又想起你的小情郎了呢~”
陸九重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酸意。
“說起來確是遺憾，阿重其實都沒能和我安靜相處過……”
提到沐與重，寧昭語氣有些黯淡。
陸九重冷哼一聲，“他不是你的情郎麼？”
寧昭沉默不語，半晌後才緩緩道:
“你不知道，他很傻，是我見過最傻的人，但也是天底下最赤誠的人。
明知道我冷心冷肺自私自利，卻還是願意不求回報的將一顆真心捧到我面前。
明明身手好的不得了，還總是心甘情願被我欺負；一個性格大大咧咧的直男劍修，能精準觀察出我的各種喜好；心裡愛極了我，故從不敢妄自輕薄我半分……”
寧昭少見的話多，陸九重沉默聽著，並沒有開口打斷。
“知道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嗎？”
寧昭突然說了這麼句話。
儘管猜測答案或許不會是自已想要聽的，但陸九重還是順著她的話開了口，
“為什麼？”
“因為他是一個修士，他曾因信念太強引動天道為證，甘願畫地為牢生生世世只愛我一個。”
陸九重有些錯愕。
所以自已能有機會遇到她、愛上她，還要感謝那個前世的“自已”？
這感覺就好像你一直以為某個人是你的“敵人”，但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你，你能有今天都是沾了敵人的光一樣複雜。
旁的不說，如果不是有著同樣的靈魂同樣的臉，他一介凡人，怕是都不能靠近她三尺之內。
這個認知讓陸九重心裡百感交集。
“他為保護我重傷不治，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我懷裡，甚至都還沒能跟他說一句喜歡……
陸九重，你說這樣的結果，我又怎麼會甘心呢？”
壓抑了多年的情緒在此時決堤。
說到最後，她側頭看向他，“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心軟的，我只要他回來，你能懂嗎？”
原本的確抱著一絲讓她愛上自已、從而放棄找回他前世這種想法的陸九重，在聽到寧昭直接了當的話後，便懂了她的意思。
所以她就是故意的，她不想被動同他培養感情，所以才同他作對，一次次的破壞氣氛說話氣他。
“我知道了。”
陸九重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寧昭:“早些回房休息吧。”
黑色挺拔的背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寧昭視線內。
……
回到房間將門嘭的一聲關上，陸九重苦笑一聲，身軀背對著門板向下滑去，幾根碎髮自鬢邊垂落，讓他整個人顯得異常頹廢。
沐與重為她而死，所以她遺憾至今。
那過幾日等自已死了之後，她會像記得沐與重一樣記得他嗎？
她喊阿重的時候，會不會也有某一聲喊的是自已？
……
凡人界的五日，如果放在打工人身上或許覺得很長，但如果只是單純的到處吃喝玩樂的話，會覺得時間壓根不夠用。
應陸九重的要求，這五日裡寧昭陪他看了燈會，陪他去給他爹孃掃了墓，在他老家住了一天，當他的試吃員吃他親手做的菜，趕路途中還跟著行俠仗義了好幾次，整日過得可謂異常忙碌。
等到最後一天，他還開口解了她不得使用法術的禁令，被要求親手給他摘一顆星星。
因著是最後一日，寧昭心情不錯，入夜後直接將人帶到了天上，大手一揮，語氣特豪邁，
“來，隨便選，看上哪顆給你摘哪顆！”
陸九重眸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後別過頭，若無其事的扯了扯嘴角，
“那我可要仔細選選了。”
在人間看去星星好像都是一個顏色，其實不然，近距離看星星其實是五彩斑斕的，並且形狀也各不相同。
掃視一圈後，他忽然出聲道:“我要那顆。”
寧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顆暗紅色的、只有拇指大小的星辰。
嗯，品味不錯。
將神力運於掌心，寧昭五指成爪憑空一吸，那顆星辰便“咻”的一下被她吸到了手中，
“給你。”
暗紅色的星辰碎光粼粼，被白皙修長的素手輕輕託著，紅白輝映，煞是好看。
道了聲謝後伸手接過，陸九重甚是愛惜的看了看，隨後才將其放在懷裡。
這大概是他收到過唯一一件、也是最後一件她送的禮物了。
知道他心情低落，但寧昭也沒辦法。
消除他記憶他是打死都不會同意的，不消除他記憶，那他餘生也僅剩孤獨和痛苦，所以等到子時一過，他只有意識消散變回沐與重這一個選擇。
她想了想，語氣盡量輕快道:
“如今離子時還有一個多時辰呢，不如我帶你到處玩玩罷？你想去仙界還是冥界？亦或是西天或者龍族？”
陸九重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她，“冥界吧。”
別人死了能轉世投胎，而他死了，大概就永遠不會有輪迴了吧……提前去見識見識冥界什麼樣也不錯。
“好。”
寧昭抓住人的胳膊，一個“縱地金光”就回到了冥界，接著從幽冥界的大門開始帶他參觀。
兩人並肩前行，偶爾寧昭會開口為他介紹一下冥界景色或者回答一下他的問題。
路上所遇之鬼差陰帥無不對寧昭畢恭畢敬地施禮問候，待到禮罷之後又會狀似無意的瞄一眼站於其身側之人——那是個極為俊俏的凡人。
心中皆是暗自嘀咕不停：“此人究竟是何身份？竟然能與神尊並肩同行……
時間一點點過去，最後一站，二人來到了寧昭的重火冥宮。
黑底金邊的牌匾透著低調的奢華，“重火冥宮”四個燙金大字張牙舞爪躍然於上，甚是不羈。
陸九重眼神在那個“重”字上著重停留了一瞬，隨後又酸澀的移開目光
“是要在這裡施法麼？”
寧昭沉默頷首，“先進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