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之似乎沒有想取伏羲碎片的念頭。

姜溪蘿的身份被無情戳穿後,他心安理得地夥同朱雀住進了院子裡。

既然暫時不離開青雲鎮,姜溪蘿只好繼續採藥煉丹。

煉丹之餘,同朱雀拌嘴吵架,順便打聽一下他們來此想做什麼。

“流螢與飛澤道長去哪裡了?”

朱雀替她看著火苗,“除了魔澗,天下哪還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姜溪蘿點點頭,的確。

“你們來追什麼人?怎麼這麼巧,追到青雲鎮?”

“女人,說來話長。”

姜溪蘿抬手要給它一個爆慄。

“喂喂喂!不許動手!”

它逃到桌上立著,說:“大半年前魔澗被一個臭道士洗劫過,主子在慘死的魔犬上捕捉到一絲氣息,是那個臭道士的。只是主子沒空搭理,後來你們又陷入亡靈陣,負傷而歸。如今痊癒,他才循著氣息一路找來。”

姜溪蘿思忖了一番,好像是有這麼個事。

是在……在陸元簫被狐精設陷困住的時候,裴忱之消失了好幾日,回來時同她說,魔澗被偷襲了。

“哦,那個道士就是威脅鮫人來我這取固元丹之人麼?”

朱雀回道:“是的。主子猜他負著傷,否則吃什麼丹藥啊。”

姜溪蘿點點頭,哪裡來的道士,竟敢不知死活挑釁裴忱之,嘖嘖。

心思一轉,她忽然念起阿織,“那鮫人還活著麼?”

朱雀不以為然:“廢話!”

好吧,以裴忱之的心性,殺一隻妖平淡無奇。

朱雀極快接道:“當然沒死。”

姜溪蘿:“……請你下次說話連著說。”

“鮫人死了,還怎麼引出臭道士啊!”

姜溪蘿懂了,原來大魔王霸佔著自己的房子不走,是因為他在謀劃策略啊。

適時裴忱之路過桌子,輕車熟路地坐下來,輕車熟路地給自己沏了杯茶。那架勢,是完全將這當自己家了。

姜溪蘿湊過去,討好地問:“你們捉到那個臭道士後,便會回魔澗嗎?”

裴忱之抬手將她的腦袋抵回去,一眼便知她在打什麼主意。

“看我心情。”

姜溪蘿縮回腦袋,暗地裡忿忿不平。

裴忱之見她懊惱的模樣,不禁彎了彎唇。

春日回暖得極快,三月時,院中棗樹枝莖已經被綠葉盡數覆蓋住了。地上的芽鉚足了勁往上衝,若是走過去,也會發現它們已經有腳踝那麼高了。

姜溪蘿卸掉厚衣,身著輕盈的裙衫,坐在廊下往外望,一片綠油油,生機盎然。有些時令早的花,已經打了花苞正待盛開。

屆時引了蝶來,更是惹人喜愛。

朱雀躺在一旁的絨毯上睡大覺,裴忱之則無所事事地翻看她的話本子。

這麼多日過去,阿織那裡還未傳來訊息,也不知道士還在不在青雲鎮。

院外有人來買固元丹,姜溪蘿從欄杆上跳下來,歡快地去裡屋拿。

路過裴忱之身旁時,眼見他頭也不抬、津津有味地在看《霸道魔王愛上我》,不禁額角跳了跳,先去做生意。

剛送走客人,陳冬便從外面走進來。

姜溪蘿只好再過去,問他是不是要買固元丹。

陳冬撓了撓額頭,目光朝後掃視了一圈,落在裴忱之身上。看了兩眼後方才轉移回來,黯然道:“是。聽聞街坊說你沒走,特地來瞧瞧。”

姜溪蘿隨口捏來個謊話:“啊對,我也嫌山遙路遠,便不去了。”

陳冬憨瑟一笑,有意無意地看向裴忱之:“所以你的夫君過來了嗎?”

聞言,裴忱之抬起了眸。

陳冬再看時,便對上他冷冰冰的瞳仁,叫人不寒而慄。

姜溪蘿回頭瞄了一眼,轉回來解釋道:“哪能啊,和離了!裡屋坐的那位是我兄長。”

陳冬稍怔,反應過來話是何意後,慢半拍地咧嘴笑了。

還別說,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減了一絲憨意,增了幾分帥氣。

姜溪蘿回笑道:“所以你要幾顆?”

陳冬樂不可支:“你剩多少,全給我吧。”

呦,人傻錢多?走霸總風?

姜溪蘿直接點評:“我勸你不要色迷心竅。”

“……沒關係。”

姜溪蘿也不推脫,她留下一句“你不要後悔哦”而後施施然去拿丹藥。

走到半路發現裴忱之一反常態,沒在看話本子,而是支著手臂盯著陳冬看。

於是她在他眼前揮了揮手臂,不可置信地問:“你喜歡?”

“……”

裴忱之難以言喻地瞟了她一眼。

姜溪蘿翻箱倒櫃數了五十顆固元丹,還特地尋了個大盒子裝下。

路過朱雀時,一腳將它踢醒,笑意盈盈地通知它:“起來幹活。”

朱雀圍著房梁將畢生髒話倒了出來。

姜溪蘿捧著盒子遞到陳冬面前,再次問道:“真的全要麼?”

陳冬看著盒子裡堆積成了一座小山的丹藥,頓了一瞬,立馬將窘迫藏了回去,一疊聲地回:“要!要!”

嗓音大的似乎是在為自己壯膽。

隨後開始在腰間翻銀子,摸到一小塊碎銀後,笑吟吟地放在姜溪蘿手中,旋即抱著盒子走了。

不知想到什麼,他一八尺男兒轉頭扭扭捏捏道:“往後若有什麼做不了的粗活,你喚我一聲,我立馬就來。”

姜溪蘿摩挲著碎銀,看他一溜煙跑遠了。

回屋後,她捏著碎銀在朱雀面前得瑟了一圈。

裴忱之倚在木椅上,挑眉不屑:“你覺得他好?”

姜溪蘿毫不猶豫地點頭:“於我而言還不錯。雖然沒有一擲千金,也是盡他所能了。”

“所以他要全部的固元丹,你卻只給了一部分。”

“做事自然不能太死板,他樂意花錢買我開心,我也要給他留有餘地。”

裴忱之沉思了片刻,又聽姜溪蘿繼續道:“流螢畫的這張臉分明平平無奇,竟也能惹人注意。我同他說我和離了,他竟然那麼開心。”

裴忱之指節一下一下叩著桌面,頻率愈來愈慢。眉眼冷漠,丁點兒看不出什麼心思。

末了,姜溪蘿立起來,去捉朱雀:“同我去摘草藥。”

朱雀不情不願地跟她出去。

姜溪蘿將它捉到跟前,低聲蠱惑道:“順路帶你買零嘴。”

朱雀開心了,興高采烈地投入她的懷抱。

一人一雀走到後山老林,正值日落,餘暉宛若盈盈燈火,籠住整座山林。巨石嶙峋,林路並不好走。

姜溪蘿磕磕絆絆地朝前攀,朱雀跟在後頭輕鬆自在地飛。

飛了一陣回頭看向距離愈來愈遠的姑娘,不由嘲笑道:“女人,你怎麼不御劍?”

姜溪蘿扒開攔路的菟絲子,喘了口粗氣,沒好氣地回:“是我不想御嗎!”

朱雀飛回來,十分認真地反問:“你為什麼不想御?”

“……”姜溪蘿隨手摺了根草,咬牙朝朱雀揮舞:“聽不懂人話的話,不要與我交流!”

待日薄西山,一人一雀方才抵達她平日掘草的地方。

姜溪蘿這邊撥弄兩下,那邊撥弄兩下,不一會兒便裝了不少草藥。都是些不值錢的沒人要的,若是有好的,早便被鎮子上百姓挖去換錢了。

下山時,夜幕已經降臨。從半山腰朝下觀望,能看見鎮子裡燈火通明,煙火氣徐徐而上。

草色漸深,姜溪蘿摸索著山路回程,朱雀嘰嘰喳喳地同她講話,時間彷彿都變快了。

臨近山腳時,身後刮來一陣涼風。

風中摻雜著一股熟悉的味道。

姜溪蘿眼瞳一沉,猛地閃身躲開,避到一塊巨石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