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不再少年，傷痕累累

三溝雜貨店。

第二日清晨路小佳就要走，他伸了伸懶腰，便和魏爺道別。魏爺靠在門框上，朝路小佳打趣，“你小子起這麼早，這是要去再會會另一個女的嗎？昨日那個，是嚴家的吧。”路小佳笑，“您這是拿我打牙祭呢，既然來了，舊人自然是都得見見嘛。”

“知道了，車在門口給你備好了。”

“行，走了爺。”

“快滾吧！”

路小佳離開，魏爺則是掏出一根菸點燃，狠狠吸上一口過肺，再猛然吐出。回想十年前，那小子求爺爺告奶奶地從他這得了一些國家政策的小道訊息，然後就把人周家弄到坑裡去了。兜兜轉轉，當年嘗的甜頭，得換回來咯。

魏爺道：“路小子，這回來上海，可得吃點苦頭喲。當年從我這討來的好處，得十倍百倍地償還啊。”

“我的路遠侄子哦，你兒子和你一樣，很討女人喜歡。”

“哈哈哈。”

路小佳一出門，便上了輛寶馬超跑。監視的人還未來得及稟告，路小佳就已經把車開到上海明珠大橋上了，幾乎全程都是高速路段，早已不見人影。而正當整座上海都在猜這位會去哪時，唯有周慧心猜到了。

“哼，這個薄情男人見完了嚴姝，自然是要來見我的。”

果不其然，這輛寶馬超跑出現在了玉海酒店門口，而刀疤早就在門口候著，等待路小佳的大駕光臨。他來上海的訊息這些天逐漸傳來，沒有人想到這對仇家的見面會如此光明正大，路小佳的行為，無異於是再次挑釁周家，挑戰周天子的威嚴。

路小佳將車鑰匙扔給刀疤，“許久不見。”

“路先生，好久不見。”刀疤表示致敬，儘管這兩天被路小佳兜了好幾個大圈子。

“幫我把車停好，我去見見你老闆娘。”

“是。”

刀疤目送路小佳離去，隨手將鑰匙丟給他人，緊緊跟隨路小佳。電梯節節高升，終於在二十七層停了下來，這裡是私人訂製包間，是周家人的象徵。路小佳開啟門，就看見穿著紅狐裘衣，號稱美人蠍的周慧心。

她那蓄得長長的頭髮，猶如蠍子尾，這也是美人蠍的由來。

周慧心揮揮手，“刀疤，你先下去吧。”

“是。”

刀疤離開，路小佳走到周慧心面前。

“故人相逢，給根雪茄抽抽？”

周慧心笑，“你坑走我玉海集團八億四千萬美金，把我哥哥氣得現在都躺在醫院，一來我這，就想著抽雪茄？”路小佳連忙解釋，“誒，事情怎麼會如此簡單呢？若非我氣走你哥哥，你哪裡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呢？”

“你哥哥本來就是個瘋子，沒人喜歡他。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

“至於那八億四千萬，本就是合法生意嘛。股票本來就是這樣，蒸發了就蒸發了，嚴家不也丟了不少嘛？”路小佳繼續道：“而且，若是當年你哥願意把我當個屁放掉，或許也沒這麼多事情發生。”

周慧心看著路小佳，不再談論當年的事情。她從酒櫃取出一瓶羅曼尼康帝，毫不客氣地倒了兩杯，甚至有幾滴落在桌旗上，真是暴殄天物。她遞給路小佳一杯，“怎麼，聽說和薛璃離婚了？誰提的。”

“她提的。”路小佳回答，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樣啊........這次來上海，什麼打算？”

“看公司安排，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來幹什麼的。”路小佳說，“我的打算，只是來躲個清淨。”

周慧心看他一眼，“你真的是心大啊。現如今的局勢很微妙，王家暗中發力，厚積薄發。沒人知道他們要幹什麼，最近的行情全是他們弄出來的風波，搞得人心惶惶。我當家後本就軍心不穩，再加上嚴家老爺子撐不了多久.......路小佳，你早就脫離其中，不該回來的。”

路小佳聳肩，“我就是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吧。”

“好好地當你的娛樂圈經紀人，養老不好嗎？”

“那你呢，好好地當你的攝影師不好嗎？偏偏要來扛起這一大家子的責任。”

路小佳這句話，直接讓周慧心無話可說。薛璃，周慧心和路小佳本是大學同學，而在路小佳認識周慧心時，她是一名很棒的攝影師，斬獲不少大獎。可不知為何，到最後還是迴歸家族產業，當個高高在上的女總裁，丟失了自己的夢想。

“人是會變的，你和薛璃那麼相愛，到最後不也分手了嗎？”

“是這樣啊。”路小佳說完，將酒杯放到桌面上，轉身離開。

周慧心望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

“路小佳，你娶我。”她的語氣沒有任何請求，有的只是命令。

“哈？”

周慧心認真道：“波雲詭譎之中，你只有和我站在同一陣營，我才能保你。既然已經和薛璃離婚，為何不選我呢？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

“我這十年來，始終忘不掉你。”

周慧心言語真切，不可不謂之真心真意。而路小佳扭頭看向她的眼神，也不能稱之為清白。很顯然，如他父親路遠一般，路小佳在十多年前也和很多女人糾纏不清。

“抱歉了，我似乎不適合談戀愛和結婚，這些玩意對我來說簡直是毒藥啊。”

周慧心繼續說，“你不娶我，一旦踏出這個門，整個玉海集團會對你進行追擊，你將無力迴天。”

赤裸裸的威脅並沒有讓路小佳害怕，他懶懶散散地開啟門。

周慧心狠道：“路小佳！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哦，不用送我了。”

“砰。”路小佳關門走了，這個男人的背影依舊那麼果決。她見過這個男人最脆弱的時候，可惜安撫他的女人並不是她周慧心。但現在的她亦不是當年的周慧心，沒有那麼多餘的情感。

既然得不到，那就讓他消失。

周慧心轉身撥通電話，那條蠍子尾凌空擺動。

“計劃繼續進行，不用管路小佳的死活。”她結束通話後將手機甩在桌上，雙手撐住木桌低頭，沒人看見她的表情。

然而，故事後面的發展卻依舊出乎意料。

半年後，路小佳所擔任投資顧問的紫荊花分公司頻頻受挫，最後路小佳力挽狂瀾從法國拉來投資，公司危機因此解除。又過一年，紫荊花分公司迎來上市挑戰，而與路小佳爭鋒的王家，居然請來了魏爺擔任顧問，一時之間，勝利天平傾倒向王家。

最後半年，紫荊花公司損失慘重，總公司斟酌再三，最後選擇讓出利益和嚴家，周家聯手製裁王家，上海王家被瓜分，這才定下大局。路小佳辦事不利，被總公司撤去顧問一職，遣返回花城，繼續擔任經紀人一職，兩天後即將返程花城。

這兩年，可謂是驚心動魄。

此時此刻，滿臉胡茬的路小佳站在三溝雜貨店，遲遲沒有進去。天空下起了瓢潑大雨，倒是極為襯景。那個可以稱得上是他師父的魏爺，卻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了他致命一擊。股市行情被操控。路小佳是不錯了，可魏爺背後的關係網實在是太大。

那是積年累月的閱歷，路小佳無法抵抗。

人的一生有兩種時刻。

一個叫躊躇滿志，一個則是萬念俱灰。

而路小佳現在正是處於後者，是實實在在的萬念俱灰。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去質問門簾後的魏爺為何這麼對他，生意場上的事本就如此，若是以區區師徒之情就認為對方是永遠的盟友，那便大錯特錯。正所謂人心險惡，路小佳正是犯下了這致命的錯誤，才到了無法挽回的結局。

最後的最後，他朝著門簾大喊一聲。

“魏爺，以後少抽點菸，少喝點酒。”

“路小子我，走了。”

路小佳轉身離開，走進了狂暴雨幕之中，接受風吹雨打，獨自零落。而魏爺也在此刻拉開門簾，看著他離去。

..............

路小佳這兩年心血，最後落得鳥盡弓藏。上海這一趟還未解開的謎團有很多，如魏爺的背叛，嚴家和周家的突然聯手，王家最先的猛烈攻勢到最後突然的節節敗退，其中路小佳不理解的東西還有很多。

但他已經不想理會，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十二年前他的英文名字Lucifer在上海商圈叱吒風雲，十二年後就成了一個笑話。路小佳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現在也四十二歲了，還破產，真的是慘的不能再慘。

這座金碧輝煌的圍城，多少人擠破頭想要進去，可總有像路小佳這樣的人，他們滿懷熱血卻不再少年，落得傷痕累累，最終選擇離開。

他現在，只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