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迎彤守在李衡身邊，一守就是一夜。
她跪坐在沙發邊，頭枕在茶几上，右手緊緊的握著李衡的手腕。
屋內房間不算小，但這麼多人在一起也有些擁擠，藍馨兒跟舒煙青雅擠在了次臥休息，林一跟賽門則是對坐在陽臺守夜。
林一點了根菸道：“不好意思了，你一個堂堂的白衣教宗，被迫跟我這麼個通緝犯擠陽臺。”
說著，他不無擔心道：“奇霖在攔江分公司的勢力很大，會不會對你在觀海和聖堂教派的工作有影響啊？”
賽門笑著搖搖頭：“應該不會，江奇霖為人謹小慎微，我作為白衣教宗，在公司和教會里都有些威望，他應該不會選擇這個時候觸黴頭，恐怕先斬後奏才是他的本意。”
這話和林一的想法不謀而合，既然賽門這樣說了，林一也就不再多擔心什麼。
兩個男人就這麼坐在陽臺，一起抬頭望著天空，林一發現賽門總是會做出一些不太符合盲人設定的舉動，比如抬頭看天。
一般的盲人因為身處黑暗中，他們探知世界的方式與尋常人十分不同，更多的是用耳朵、鼻子和手腳，但賽門似乎總喜歡‘看’一些東西。
林一好奇道：“你以前見過夜空嗎？”
賽門遙遙頭：“天生的瞎子，我什麼顏色的天空都沒見過。”
“那你抬頭看什麼呢？”
“因為看不見，所以有嚮往啊。”賽門笑了笑，轉頭對林一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連夜空都沒見過？”
林一撓了撓頭，不知該說什麼。
賽門自顧自道：“其實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可憐，相反，我覺得目盲是聖主對我的恩賜。
正因為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沒見過，所以世間的萬物都是隨我想象的，我眼前是一片黑，但心裡卻是充滿色彩，雖然我不知道紅色、綠色、藍色都長什麼樣子，但不妨礙我在心裡繪一副美好的畫。”
說著，他抬手指天道：“你能看到什麼？”
林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老實道：“一片烏雲。”
賽門笑道：“我看到的一隻鳥，在旋轉著跳舞。”
林一有些愕然，不知該說他心態好還是幻想症。
兩人一坐坐到了天亮，林一迷迷糊糊中聽到客廳有動靜，回頭看，只見李衡正輕輕的將柳迎彤抱到沙發上，自己則一瘸一拐的下了地。
“你醒了？”
李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他臉上的人皮面具還沒揭開，牙齒與黝黑的面板形成了鮮明對比。
“林一哥，讓你們擔心了。”
林一拍了拍他肩膀，感嘆道：“人沒事就好。”
李衡小聲問道：“哥，你見到我師兄了嗎？我燒了師父給的尋蹤符，我師兄找到的我。”
林一面色凝重，指了指主臥道：“兄弟......我......對不起。”
聽到這話，李衡的臉色唰的就白了。
他渾身顫抖著望向主臥，一瘸一拐的跑了進去。
主臥內，境元兩條腿都被吊了起來，舒煙用很巧妙的手法在房頂和床尾之間做了個掛鉤，境元本人則一臉恬淡的睡著了。
林一解釋道：“江奇霖突襲了我們那個公寓，境元道長為了救我們，用了縮地成寸，但我們人太多，壓力太大了，導致他兩條腿都骨折了，舒煙大夫給他做了急救，但恐怕很長時間沒法下地走路了。”
李衡抹了把眼淚，強笑道：“沒事，人沒事就好。”
兩個大男人站在臥室門口，李衡找林一要了根菸點上，深吸一口道：“哥，什麼時候出發？”
林一愣了一下，搖搖頭道：“跟你們已經沒關係了，我自己解決。”
李衡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火機，啪的一下捏了個粉碎！
“林一哥，你必須帶我去，我要給我師兄報仇，也要給我自己報仇！”
林一沒有說話，而是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經歷了這樣一場動盪，他已經深刻意識到了江奇霖在攔江的勢力之大。
絕不能再讓這群跟他毫無關聯的人為他冒險了！
看到林一的舉動，李衡有些苦澀的笑道：“林一哥，你聽我講個事，聽完了再決定帶不帶我行嗎。”
林一愣一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李衡蹲在地上抽著煙道：“我師父是清風觀上一任天師最得意的弟子，按理說應該是這屆天師的。
但是十二年前，他收了個徒弟，從此名聲一落千丈......”
林一皺了皺眉，不知道李衡想說什麼。
李衡繼續道：“說來可笑，所有見過我的人都說，我師父晚年有福，收了我這麼個天賦異稟的徒弟，我進觀五年多，就把師父的本事都學了個遍。
可只有我師父和師兄知道，我不是他老人家最有天賦的弟子。
我前幾天在府佑大廈的地下室裡，見到了那個十二年前拜入我師父門下的，所謂的大師兄。”
林一瞬間反應了過來，眉頭緊鎖道：“那個長頭髮的？”
李衡點點頭：“雖然我沒見過他，他的照片、畫像，一切跟他有關的東西都被觀裡燒燬了，但是他用的雷法，我一眼就能看出，一定是我師父教出來的。”
他咧嘴笑道：“那孫子的招，跟我一模一樣呢......”
“我師父就因為收了這麼個徒弟，被上一任老天師說成了道心未穩，雙眼蒙塵，他對我師父做的一切，至今都讓他老人家活在痛苦中。”
他扶著牆艱難站起身，笑著道：“上次在馨兒姐家裡開完會我就聽懂了，你們都是英雄，是好人，心裡想的都是什麼黎民百姓。
我不一樣，我本來就是來玩的，我關心的也只有清風觀那一畝三分地，和地裡那天天抽著水煙看小電影，沒事就拿煙桿子敲我的糟老頭子。
所以林一哥，我一定要去，有些仇，我必須親手報了。”
林一低著頭沒說話，卻聽客廳傳來了柳迎彤的聲音。
“等他傷好了，你們一起出發吧。”
“柳姐......”
柳迎彤擺擺手道：“李衡這孩子，從我認識他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想做的事，沒人攔得住的。”
說著，她拍了拍豐滿的胸脯道：“正好給我幾天時間，我準備一下，老孃倒要讓江奇霖看看，這攔江市的水裡，到底誰才是真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