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內，瑩瑩乖乖的坐在許姨腿上，小腦袋緊緊靠在媽媽的懷裡，奶聲奶氣的說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席拉姐姐每天給我帶的飯都不好吃。
瑩瑩不愛喝牛奶的，但席拉姐姐跟媽媽你一樣，天天逼我喝。”
說著，小女孩想起什麼，連忙從許姨腿上跳下，小跑著開啟書包，小心翼翼的將一個蘋果拿出來遞給了許姨。
“媽媽，吃！席拉姐姐給我的！”
看著小女孩天真的笑臉，以及那顆大到小孩子的手都拿不住，只能託著的紅豔蘋果，早已哭紅了眼的許姨，眼淚又瞬間噴湧而出。
“瑩瑩乖，你自己吃吧，媽媽不愛吃的。”
瑩瑩嘟起小嘴道：“媽媽挑食！媽媽說過不許挑食的！”
許姨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抹去眼淚，強行笑著接過蘋果。
教室外看到這一幕的藍馨兒，也不由得有些感動。
“這麼好的一對兒母女，為什麼火龜偏偏要找上她們呢？”
“這就是命。”
林一面無表情的走進教室中，輕輕敲了敲課桌，引起了母女的注意。
雖然他也不願打破這份短暫且溫馨的美好，但時間緊迫，不由得他們再等下去了。
“該走了。”
三人帶著許姨和瑩瑩這對苦命母女離開了學校，回到那簡陋的招待所中。
一進門，藍馨兒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瑩瑩乖，姐姐想問你件事，你老實告訴姐姐，是不是有一枚玻璃珠子在你那裡啊？”
瑩瑩有些猶豫的望向許姨，看到許姨點頭後，她才點頭道：“那個珠子是紅烏龜爺爺給我的。”
“紅......紅烏龜爺爺？”
林一愣了一下，回想起他第一次闖入教室時，瑩瑩也說過同樣的話。
那時情形萬分急迫，來不及他多想，可現在再聽這句話，彷彿一道驚雷在他腦海中炸起！
難道說？
他的目光在許姨與瑩瑩之間來回瞟過幾次，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瑩瑩的手腕。
“你幹嘛？！”
許姨看到這一幕，連忙衝上來推開林一，將瑩瑩護在了身後。
林一長舒一口氣道：“還好，火龜沒有在瑩瑩體內附著什麼東西。”
看到許姨有些敵視的目光，他無奈的解釋道：“我現在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了。”
說著，他的目光再次移到小女孩身上，又一次用盡可能溫柔的語氣問道：“瑩瑩，你能告訴我們，你跟那個所謂的‘紅烏龜爺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
小女孩有些緊張，眼神下意識的四處躲閃著。
許姨也希望事情快點解決，她們母女能儘早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她抱住瑩瑩道：“好閨女，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跟哥哥姐姐們說出來吧。他們都是好人，能幫咱家。”
“可是......可是......”小女孩不過八歲，哪裡經歷過這些，她又想說，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不由得著急到抽泣。
藍馨兒蹲下身，與許姨一起替女孩擦了擦臉上的淚滴，好言安慰道：“瑩瑩乖，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其他的我們會解決的。你看那邊的兩個大哥哥，他們很厲害的，相信他們好不好？”
瑩瑩的視線在幾個人之間來回遊走，小嘴嘟嘟的，似乎還憋著一口氣，小臉也急的粉紅。
終於，過了幾分鐘後，瑩瑩開口道：“我是在校外郊遊的大瀑布下面遇到的烏龜爺爺......”
瑩瑩回憶起了那次讓她終身難忘的經歷。
那天是學校組織的外出郊遊日，大部分孩子都揹著家長準備的好吃的好玩的，跟著老師開開心心的在一片尚在開發中的旅遊山脈裡走著。
唯有瑩瑩的臉上，掛著的是與她年齡不符的沉痛表情。
她的包裡空空的，只有幾瓶水和一小袋麵包。
倒不是因為許姨不給她買，相反，為了彌補平日裡無力帶女兒出去旅遊的遺憾，得知學校要組織郊遊的許姨，‘重金’給瑩瑩買了新衣服新鞋子，還買了一堆她平時愛吃的零食。
可就在郊遊前的一晚，那個許久沒見的男人回家了。
滿身的酒氣與煙臭味瀰漫在那個男人周圍，讓瑩瑩心裡十分害怕。
但那到底是自己的父親，看到久未謀面的男人回家，瑩瑩還是鼓起勇氣上去打了招呼。
“爸爸，我明天要去郊遊啦！”
這個年紀的孩子，還尚不知如何充分的表達自己的善意與愛意，只能將自己最開心的事情與親人分享，孩子總以為，這份開心的心情也能讓父親露出少見的笑容。
然而那個男人聽到這個訊息，只是瞥了腿邊的小女孩一眼，不耐煩道：“那就趕快去睡覺，別吵老子！”
男人吼的大聲，嚇了瑩瑩一跳，也讓坐在一旁的許姨不由得心生不滿：“你回來就回來，吼孩子幹嘛？！”
“草！老子想吼誰吼誰，這個家還是不是老子的？！”男人被許姨的態度激怒，頓時漲紅了臉。
下一秒，男人的視線瞥到了桌上放著的，還未來得及拆封的新衣服鞋子，以及那一堆的零食。
“你個臭婆娘！亂花老子錢是吧！”
男人瞬間衝上去，一把抓住那雙粉白色的運動鞋，惡狠狠的指向了許姨。
許姨連忙上前想搶，邊搶邊急道：“你快放下！這是瑩瑩明天郊遊穿的！你快放下！”
“放個屁！”男人顯然被許姨的惹惱，直接抄起鞋底重重的打在了許姨身上！
啪的一聲，許姨那略顯肥碩的身軀便被抽的趔趄，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男人還不解氣，又一把將桌上的零食推翻在地，直接一腳重重的踩了上去！
“他媽的，老子為了掙錢幾天沒吃飯了，你們母女倆就這麼浪費老子的錢是吧！”
男人一腳一腳的將那堆零食跺碎跺爛，每踩一腳，嘴裡都要罵出無比難聽的髒話，彷彿他在罵的不是自己的妻女，而是搶奪了他一切的仇人。
瑩瑩早已嚇得躲在角落嚎啕大哭，這樣家暴的場面，似乎已經貫穿了她短暫的童年。
許姨強撐著爬起來，一把撲向男人，直接將男人撲倒在了沙發上！
“你瘋啦！那是你女兒明天的零食！那是你女兒的啊！”
男人憤怒的爬起身，抄起另一隻童鞋，又一次重重的扇在了許姨臉上。
這一次，他似乎沒打算再放過許姨，不等許姨站穩，他直接一腳將許姨踹倒在地，整個人順勢騎了上去，抄起手中的童鞋便打！
“女兒！放屁！誰知道是不是我的種！
要不是為了養你們母女，老子至於沒有錢翻盤嗎！
你知道老子今天運氣多好嗎？！
再給老子十萬塊，老子TM能把整個賭場買下了！
都是你們母女，都怪你們把老子錢花了！
十萬塊老子都沒有，老子今天絕對能翻盤的，都怪你們！”
嘴上說著，男人手中的童鞋一下一下的抽在許姨身上，許姨雖然不似普通女孩般嬌小柔弱，但力量也不足以抵擋一個發了瘋的男人。
她只能用雙手抱著頭，一下一下被動的捱打。
童鞋的鞋底在許姨的胳膊上打出一道道血紅的印記，紗織的鞋面劃傷著她的手腕。
鮮血順著雙臂滴落，又被男人用童鞋抽打。
粉白色的鞋子，被暗紅的血染了一片斑駁。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終於卸了力氣，他看著地上已經被打的快要暈死的許姨，又瞥了眼一旁不停哭喊的女孩，不由得唾罵道：“晦氣！這個家就TM晦氣，跟你倆待一起，老子好運氣都被黴了！”
說罷，男人隨手將童鞋丟到垃圾堆中，又從屋裡翻出了許姨剛剛取出來的幾千塊錢現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家。
走的時候，他甚至沒有關門。
就這樣，瑩瑩只能穿著校服和舊鞋子，揹著家裡僅剩的幾瓶水和麵包出門。
看著其他小朋友開心的笑容，瑩瑩無比的後悔。
如果沒有郊遊就好了，沒有郊遊，媽媽就不會給她買新衣服新鞋子。
不買那些東西，爸爸應該就不會生氣她亂花錢了吧。
不買那些東西，爸爸應該就不會打媽媽了吧。
沒有郊遊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