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藍馨兒才敢緩緩睜開眼。
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竹筐,沒有屍體爬出來,也沒有什麼異常的響動。
再轉頭,她就看到了林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一!你有病啊!”
林一兩手一攤,裝出一臉無辜模樣:“是你想看的咯,離你近點方便。”
藍馨兒氣沖沖的上前,對著林一的胸口就是一頓猛捶。
林一一天之中連戰兩場,其中一場還是和文老過手,胸口處還有一道慘烈的傷痕。
藍馨兒氣上頭一時忘了這事,一拳下去,竟不小心將傷口又一次擊中!
林一吃痛後退兩步,藍馨兒頓時慌了神。
她連忙衝上前,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你......你沒事吧?對不起啊,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林一用手摸了摸,還好藍馨兒的氣力也就那麼大,並未能將傷口撕裂。
他搖了搖頭,輕輕坐在沙發上,藍馨兒則像個跟屁蟲一樣蹲在了他腿邊,雙手不知所措的在空中揮舞,臉上寫滿的擔憂。
林一輕輕拍了她肩膀一下:“我沒事,你那拳頭傷不了我的。”
藍馨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臉上的悔恨卻沒有褪去絲毫。
為了轉移話題,林一便說道:“想不想知道趕屍人的事?”
看到藍馨兒乖巧的點頭,他便後靠在沙發上,輕輕閉上眼,回憶起小時候父親與他講過的,關於其他‘斬鬼人’的事情。
“所謂的‘斬鬼人’,其實就是一群身懷異術的人。
他們的能力具體從何而來已經不得而知,每個地方、每個門派、每個家族的傳說都不相同。
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鬼’出現的同時,就有了‘斬鬼人’。
斬鬼人們雲遊四方,與其他異人結識,其中興趣相投者三五結群,勢力逐漸壯大,便形成了門派,甚至宗教。
至於‘趕屍派’,現存的有兩種,一種是發源於古辰州,屬於‘巫術’的一種,就是各種小說中所謂的湘西趕屍人。
這類趕屍人會養一種能控制屍體的‘蠱蟲’,將蠱蟲埋入死者體內,吹響骨笛,便能操控屍體如臂使指。
而第二種的傳說則更離譜一些。
據說曾經有一位道教天師,渡劫失敗,化為濁仙。
這位天師心懷不滿,認為是老天不公,自己明明功德圓滿卻不得仙位,於是憤而生恨,竟墮入魔道。
他創造了一種邪術,以道教符籙為基,能將人的心魔附在符咒上,然後靠著寫滿符咒的符紙控制屍體。
依靠這個邪術,他建立起了一支殭屍大軍,妄圖圍攻仙界,顛倒天地。
當然了,結果都能猜到,這位天師最後兵敗身死,百萬殭屍大軍也全部被真火燒光。
但他的邪術被傳了下來,後人經過不斷的改良,去掉了其中會使人心魔滋生的部分,留下了能控制屍體的部分,代價就是這個術法所創造的殭屍威力大大降低。”
藍馨兒聽得入了神,下意識問道:“那青雅是哪一脈的呢?”
林一想起了那個被取名‘小綠’的殭屍頭頂,那張無風自舞的黃色符紙。
“如果沒猜錯,應該是第二種。只不過這一脈趕屍人的傳說甚少,我瞭解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藍馨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突然想到什麼,連忙問道:“那你呢?你這麼厲害,家裡肯定是什麼了不起的大門派吧。”
林一搖了搖頭,卻沒有開口。
藍馨兒看出了林一表情下的猶豫,只好笑道:“沒事,你不想說就不說,你傷沒事就好。”
林一愣了一下,想起短短一天內,他幾次有意無意的‘懟’了眼前這丫頭,不由得有些心軟。
“我家不屬於任何門派。
具體的情況我確實沒法跟你講,按照我家的祖訓,這件事只有我家族人能知道。
但我確實不屬於任何門派,我家也不是那種雲遊四方的‘斬鬼人’,只是一直在一個小村子裡討生活罷了。”
說罷,林一還怕藍馨兒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只好解釋道:“抱歉,我真的只能說這麼多了。”
藍馨兒點了點頭,露出了這幾天來林一見過的,她最燦爛的笑容。
“沒事,你願意說這麼多我就很開心了。
咱倆才認識這麼短時間,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我相信以後咱倆還會一起經歷更多。
到了那個時候,你足夠了解我,我也足夠了解你了,我相信你會願意說給我聽的。”
林一聽到這話,輕輕靠在沙發上,微微閉目,口中喃喃道:“但願吧......”
藍馨兒沒有聽到林一的自言自語,只是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他的衣角。
“林一......”
“說。”
“你等會睡覺的時候,能不能......能不能把這竹筐搬走啊,我......我有點害怕。”
林一笑道:“呦,剛剛膽氣十足的大小姐呢?這會害怕了。”
嘴上說著,他卻站起身,將竹筐搬到了沙發與牆角的空隙中。
“對於趕屍人而言,殭屍比命還重要,要是那丫頭醒來發現竹筐被我扔門外了,她指不定得發什麼瘋呢。
放這吧,晚上我睡沙發上,竹筐在我旁邊,你應該不害怕了吧。”
藍馨兒不知為何,聽到這話心中就有了十足的底氣。
她笑著點了點頭,乖乖起身去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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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林一躺在沙發上,橫豎睡不著。
他兩隻腳搭在竹筐上,總是時不時的想看一眼。
畢竟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趕屍人,不瞭解其中的秘密,誰知竹筐裡的殭屍會不會真的莫名其妙跳出來。
捫心自問,見過了殭屍手段的林一,自詡這種級別的殭屍他一個人足以對付五隻左右。
可不知為何,他總想起藍馨兒那緊張到臉紅的表情。
如果可以,他還是不想驚擾到屋內熟睡的女孩。
月光透過窗,灑在客桌上。
桌上放著的,是藍馨兒晚飯時吃剩下的小半個蘋果。
林一爬起身,拿起那個蘋果,一屁股坐在了竹筐上。
他抬頭望著窗外不算皎潔的月亮,腦海中拼了命的回憶,卻始終想不起來上一次關心別人是在什麼時候。
似乎從那天起,他就失去了人類所謂的‘同理心’。
深陷回憶中的林一,輕輕咬下一口蘋果。
微微的酸澀,帶著一絲絲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