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路漫漫,趴在江暾的背上,獲得難得的寧靜。花壇還有未曾落葉的灌木,綠油油的葉片上,結上了一層薄冰。
小巧的葉片上落下一簇簇白雪,像一個又一個蒲公英。
“放我下來。”白於鵠輕聲在江暾耳邊說道。
江暾側過臉,“怎麼了。”
“冬天不玩雪多沒意思。”他淺笑道,滿眼都是飄落的在他們大衣上的絨雪。
江暾微微皺眉,斷然拒絕:“你身體還沒好,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們再玩。”
可這次白於鵠卻不那麼聽話,他目光依舊落在一片雪白身上,“我想現在玩,放心,我身體沒那麼嬌弱。”江暾依舊很猶豫,白於鵠語氣很堅定,在背上掙扎著要下地,“我要玩。”
擔心白於鵠的動作會將傷口再次崩開,江暾只能順從這個任性的病人將其放在地面上。
雙腳剛落地,身後的人就向面前的還未來得及清理灌木小步跑去。
江暾幾步上前將人輕輕拉住,柔聲道:“地面溼滑,小心些。”
白於鵠回頭,那雙乾淨的眼中閃爍著江暾看不懂地熾熱與著迷——鄭重、珍視、喜愛以及孤注一擲的決然。
“我知道了,”言畢,在這樣的眼神下江暾竟不自覺地鬆開了白於鵠的手腕。
面前的人猶如飛蛾撲火一般,撲向面前的那堆白雪中。
指尖蜷縮,江暾被自已腦海中的擬像化給怔住了,瞳孔渙散了片刻隨後才慢慢聚焦在一起。
那種異樣帶給他後怕依舊縈繞在心頭,令人惴惴不安。
砰——
冰涼溼潤的雪撒在他的面部,才恍然回過神來。白於鵠明媚的笑倒映在眼中,耳邊響起對方清脆笑語。
“你怎麼在發呆啊”話未說完,投擲的雪球又向江暾散開。冰冰涼涼像雨滴一樣落在臉上,視線模糊中能看到白於鵠那張蒼白臉頰露出鮮豔的笑,“不還手你就要變成雪人了。”
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將臉上的雪掃去,左右拍了拍:“你一個病人,我跟你計較什麼。”
話音未落,下一個雪球又想讓砸來,鬆鬆散散灑在他身上跟貓撓一樣不痛不癢。
小孩子捏的雪球傷害力都比這個大,真是小孩都不如。
“瞧不起病人啊,看我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白於鵠舉起手裡的兩個根本沒有捏緊實的雪球向江暾進攻而去,一米九的大高個被他這個腿腳不麻利的病人逼著左右協防。
江暾也不跑,就在站在原地,左右躲著白於鵠的進攻,臉上掛著無奈的笑。
一個不進攻,一個玩得起勁。遠遠看去,低了半個頭的Omega雙手捧起白到發光的白雪往alpha的脖頸塞去。
身材高大的alpha看似抵抗,實則微微弓腰,方便了Omega的動作。
Omega歡悅笑聲與alpha無奈低語結合在一處,雪越發下得太大了,落在兩人的頭、眼、鼻、肩上。
混亂之中,江暾將自已的帽子套在白於鵠頭上,可惜這帽子沒戴一會就孤零零地掉在了地上。
這場戰局以白於鵠的體力不支而告終,他玩得盡興回過頭來時,和他江暾身上已經落滿了雪。江暾乾燥潔淨的頭髮也變得溼噠噠地落在額上,像一隻落水的狼狽大黑狼。
見白於鵠平靜了下來,江暾將自已的溼噠噠的劉海撩上去,露出飽滿的額頭。看向他時,嘴角掛著無奈又壞壞的笑:“玩開心了?”
撥出白氣,小臉被凍得紅撲撲的白於鵠,含笑點點頭:“你變成落水小狗了。”
落水小狗?
江暾神經停滯了片刻,隨後被氣笑了,捏著白於鵠紅彤彤的鼻頭,惡狠狠道:“是誰幹的啊?壞孩子。”
心裡有虧的白於鵠,將臉縮排自已衣領中,耳尖不知是凍紅了,還是羞的:“我不是壞孩子,而且我馬上就二十六了,你不能這麼叫我。”
“是是是,你不是壞孩子。”邊說,江暾將落在白於鵠衣服上的雪拍乾淨,然後抖了抖身子,把自已身上的雪給抖下來。
身上的寒氣驅去一些後,江暾在一片狼藉的地板蹲下來:“回去洗個澡,擦個身子,你可別受涼了。”
這次白於鵠倒是不猶豫,在江暾說出這句話後,自覺地趴在背上。
人輕而易舉地就被背了起來,他看著四處散落的雪,以及露出綠葉的灌木,悶悶道:“我們又給掃地的叔叔阿姨添麻煩了。”
原本花壇的灌木罩著一層白被子,現在被他薅出了一片綠油油的地方,看著違和又難堪。
乾淨的地板也被他們兩個散了一地的雪,上面還印著凌亂的腳印。
“現在發現了?”江暾反問,將白於鵠往上掂了掂,蹲下去拿起自已那頂帽子,用右手掛著,“就說你是壞孩子。”
“跟你總是說不通。”
白於鵠側過臉,懶懶地趴在江暾肩上,打了一個哈欠,眨巴眨巴眼睛,最後閉上了。
等久片刻,江暾聽不到白於鵠動靜,側過頭就發現這個人早就趴在他的肩部睡了過去。
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脖頸上輕輕軟軟,“小白,別睡著了,一會要感冒的。”
“嗯——”
言罷,人就徹底沒了動靜。江暾只能將人加快腳步,走回老宅主房裡。
白於鵠再次醒來時,頭傳來刺痛,眼睛也是酸澀。他眨了眨眼睛,熟悉了一下週圍的環境,才發現他這是他上次沒住成的房間。
嚥了咽口水,喉嚨也有些刺痛。眼球轉了轉看到放在床邊的輸液架上,抬起手看了看,發現自已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左手上插著管子。
他這是又生病了?
這身體給他的反應,就是了。
他怎身體現在是真的弱,玩了一會雪就遭受不住,這麼容易就著涼生病了。
“你醒了。”房門開了,一身居家服的江暾走了進來。
看向江暾,白於鵠舔舐了一下嘴唇,艱難發聲了:“我感冒了?”
江暾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倒了一杯溫熱的水,用小勺子喂他幾口。
“是啊,還沒回家你就睡著過去了。我將你帶回來的時候,你渾身發燙,唇色蒼白,雙頰卻是紅彤彤的。”
江暾也是沒想到白於鵠的身子弱到這樣的程度,好在傷口沒有開裂,要不然這冬天的,還沒完全好的傷口又要加重了。
嚥下勺中的溫水,白於鵠輕聲道,“你把我扶起來,我自已喝就可以”。江暾看了他一眼,將手裡的水杯放下,長臂一攬將人抱起來,拿一個枕頭墊在腰後。
他伸手將江暾放在床頭櫃的水杯拿過來,半杯下肚,嗓子的沙啞疼痛緩解了許多。
看著消失的半杯溫水,江暾眼神暗了暗,伸手接過白於鵠手裡的水杯。
“給你們添麻煩了,不好意思。”他鬆開杯子遞給江暾。
江暾隨手將杯子放在身後的桌子上,輕輕搖頭:“還好你的傷口沒有開裂。”
說及此,對江暾他也有些愧疚,他一個人的任性讓另一個人給自已擔憂。
“不會有下次了,你別憂心。”白於鵠伸出自已三根手指,“我保證,我一定好好養身子,直到身子完全好。”
“這話可信嗎?”江暾反問。
白於鵠笑了笑:“當然可信了,你放心吧,我可是惜命的人。不會這樣草率地對待自已的身子的。”
江暾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一些:“希望你能說到做到。之前也不見你這麼任性,今天為了玩雪倒是不管不顧了起來”,看著白於鵠慘白慘白的小臉,“這麼喜歡雪嗎?”
“你不懂。雪對於南方的孩子來說是執念,好不容易能見到這麼大雪,當然會覺得很開心了。就感覺自已小時候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每次一下雪,白於鵠總會覺得很開心,很興奮,就是想去雪地裡撒歡,去堆雪人打雪仗。
有這麼開心嗎?江暾有些難以理解,但尊重白於鵠的喜歡。
“你喜歡,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再叫上一些人一起去玩就好了,京都的雪一時半會還化不了。”
打雪仗自然是要熱鬧一些才好玩,到時候叫上曲之東和裴染他們,定能將場子熱起來。
白於鵠卻笑著搖了搖頭:“這一次就夠了。”
江暾不愛玩雪,聽到白於鵠沒有這個興致了,於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對了。”江暾忽然想到一件事,“大年初一,爸要將你介紹給我們家的親戚以及一些官員。”
白於鵠愣了片刻,“不用了吧,我身子也不好,他們知道有這個人就好了。”
江暾目光同樣暗下來:“這算是將你正式介紹給與我們家有關係的一些權勢,這當然也是有必要的。”
白於鵠還是說道:“我跟爸說一聲將這些給推了吧,掛著江家的名頭,多有壓力啊。我還是想安安分分的當個研究人員。”
他並不想將自已和江暾的這段關係,公之於眾。他們小兩口的日子,他們私底下自已好好過就好了,拿出來真的很讓人有壓力。
江暾也不願意將這段婚姻擺到明面上來,私情這種是最麻煩的,一旦擺到明面上來,那麼就要受到周圍人的監督和指點。
做一些事情,工序就會麻煩許多。更何況江家從事的還是軍火交易,現在沒遇到什麼惡徒,萬一以後真的遇到了走到刀劍的惡徒。
白於鵠將會是一個致命的弱點,到時候也會陷入到危險之中。
“這件事我去跟爸說。”
他將這件事攬在自已身上。
“你為什麼不願意?”自已不願是有私心在裡面的,那白於鵠呢,又是為什麼不願意。
這難道不是他擴充套件自已人脈和勢力的一個好機會嗎?
江暾不相信沒有一個男人會不憧憬高高在上的地位,被眾人吹捧的感覺。
白於鵠笑了笑,他的語氣極淡,“剛剛不是說了嗎?不想將太重的擔子背在身上。這一輩子我就求安安穩穩地度過就好了,不需要那麼多人來圍觀,也不渴求達到怎樣的成就。”
“你這是避世觀嗎?”
白於鵠調笑道:“說得高尚一點是避世觀,說得低俗一點就是隻想當一條鹹魚,混吃等死一輩子。”
“那你這小小願望,已經實現了。”江暾思考了片刻,“江家能養你一輩子。”
“那你可要將江家經營好了,可別倒閉了。”他含笑打趣面前的江暾。
見江暾挑了挑眉,信誓旦旦地說不會。
白於鵠默言,不做評價。
等到點滴輸好後,白於鵠本想叫人扶自已活動一下,但是閒來無事的江暾接過下人的活。
一直圍在他身邊轉。
“你沒有事做嗎?”白於鵠看著閒到發慌的江暾問道。
江暾搖了搖頭:“沒有,老頭子什麼事都能幹,又不需要我。”
一下樓,倆老頭就將人趕上來,說江暾在他們那裡也會是礙事,什麼忙也幫不上。
沒辦法江暾就只能來陪著白於鵠了。
在這裡還不用被人發牢騷,江暾喜歡著呢。
“我們下去吧,我去爸說一下引薦的事。”白於鵠道。
他們兩人下樓,見到越寒煙他們正在打點什麼東西,看到白於鵠下樓了連忙道:“小白,你怎麼不休息。”
“爸,我身子已經沒事了。”白於鵠走在前面,江暾跟在身後,亦步亦趨。
看著滿桌的禮品,白於鵠問道:“爸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啊,這是在給你父母準備的禮品。”越寒煙看著手裡的清單,“領證的時候,上門不正式,我和你父親打算大年初二領著你們再去正式地拜訪。”
白於鵠沒想到越寒煙將活動都定了下來,重視程度讓他自已都有些不好意思。
“爸,我們都結婚了,沒必要再這麼麻煩了。”越寒煙的態度讓白於鵠誠惶誠恐,“都領證了,那都是一家了,不用在意這些虛禮了。江哥跟我說了引薦給親戚認識的事,我也覺得沒必要了,我和江哥都結婚好幾個月了。我們現在過得好就行了。”
聽到他的一長串話,越寒煙面色嚴肅了下來,對著他搖了搖頭,不可商量道:“這件事就這樣定了,改不了。你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自然要讓他們都認識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