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長著一臉兇相,銳利的眼眸似乎能穿破你的偽裝。眉尾微白,眉間距極短,鼻根挺拔,看向你時,帶著渾然天生的一種威壓感。
雙肩寬闊,脖間有一道長長的刀痕,恐怖駭人。本就不溫和的氣勢又添了一分,帶著血色。
面前這個人頭髮變得灰白,可是衰老的痕跡並未讓他看起來和藹親和,反而變得更加不可招惹的氣勢。
此時他手裡拿著茶壺,靜靜地看向白於鵠。
“你就是白於鵠?”江晏清緩緩走過來,在主位的沙發上坐下來,將手裡的茶壺放下。
茶壺和桌面發出一聲輕響,讓白於鵠渾身一顫,全身緊繃起來。
“是,您好。”
白於鵠不敢草率地辨認面前這個老人的身份是江暾雙親中的哪一位,只能低頭先禮貌地問了一聲好。
江晏清目光停在他的身上,渾厚的嗓音帶著質問:“這幾天在黔州怎麼樣。”
白於鵠覺得自己就是被審問的犯人一般,被架在火架上反覆地烘烤。
“黔州民風淳樸,晚輩在那裡學到了很多東西,也見到了許多以前未曾見過的風景。”
待他回答完,空氣又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白於鵠也不敢隨意地開口,就只能站在遠遠地,等待江晏清後面的發言。
約莫一刻鐘過去了,江晏清的下一句才響起來:“我是江暾的alpha父親。”
原來這位就是傳說中的江首長,怪不得白於鵠跟他對話時都有一種緊張感
“江叔叔,今天才來拜訪您們,實在抱歉。”
不知為何,面前的江晏清卻皺起眉,“行了。這件事又不是什麼大事,不必提。”
語氣帶著不滿和煩躁。剛剛破冰的氣氛又降至冰點,白於鵠垂眸,不再說話。
“對了,你學的什麼專業。”江晏清問。
白於鵠垂眸,乖順地回答:“彈藥研究和整理飛行器控制與資訊控制資料。”
他的專業讓江晏清有了些興趣,“研究炸彈的?”,又接著問,“現在在右支參與什麼的研究啊。最新的那幾個專案你有參與嗎?”
雙學位,在右支的建設肯定不低吧,更何況是寒煙看重的人。
寒煙這麼優秀,看中的人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去。
“目前只是在左支做一個小小的資訊整理人員。”可惜白於鵠大話打破了江晏清所有的幻象。
江晏清是一個極其老舊思想的人,找伴侶和兒媳婦。聰慧和財富權勢都得佔一頭,若是三個都佔了,那自然是最讓他滿意的。
可是白於鵠是一頭都沒有佔。小康家庭,無權無勢,全家資產還不夠他們家的這間房子的一角。
本以為佔了一個聰慧,結果雙學位畢業的人在右支竟然闖不出什麼名堂來。
這真讓人挺失望的。
“我記得你進入右支已經好幾年了。現在還在一個小職位混?”這樣的本事,真是太差了,怎麼能進他們江家大門。
江晏清皺眉:“男人什麼都可以沒有,但是不能沒有事業。多在工作上多費些心思,你也是二十六七的人了,這個年紀還一事無成。實在讓人難以入眼。”
江晏清的這番話沒有任何的委婉,直接點明自己的不滿。
“我以後會在工作上努力的,江叔叔放心。”長輩的話,白於鵠不得不聽,更何況這還是他的公公。
或許是江暾給他的第一印象太好了,以至於他感覺江家人似乎也不像所謂的富豪。
今天算是第一次感受到上流社會的第一波條件要求。
江晏清看著他乖順地樣子,冷哼一聲:這個白於鵠唯一能讓他入得了眼的地方也就性子軟,聽話好拿捏這一點了。
其他的地方,他是一點都沒看上,別說沒看上了,連及格線都沒能達到。
哪哪都不夠做他們江家媳婦的。
“叔叔我一定會做出一番事業的,您放心。”白於鵠再次說。
江晏清把玩著手裡的兵器,沒有回覆。
“江晏清,你一直讓這人家孩子站著做什麼。”一道清麗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迴響。
從樓下走下來一位容貌昳麗的人,哪怕眼角已經長了皺紋,但是從他的五官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優異的五官條件。
他身材高挑,留著長髮,遠遠看去雌雄莫辨。年近六十的人,看起來卻像是四十五十歲的樣子,眼神冷漠帶著狠意。
這樣的人站在江晏清的身邊才不會被遮蔽了光芒。
越寒煙看了眼擺弄兵器的江晏清,目光投向白於鵠時,柔和了下來,“小白坐吧”,接著又吩咐,“將小白的行李放到暾兒的那間房間。”
“越叔叔,您隨便給我安排一個房間就好了。”未得到房間主人的同意就住入這樣隱私的地方。實在不好。
“夫妻一體,他的房間你有什麼不可進的。”越寒煙拒絕了,緩步從樓上走下來。
白於鵠想告訴越寒煙,住在江暾的房間裡,他也不舒坦。
可是望向越寒煙略微不滿的眼神後,就將自己的這個想法給打消了。
他這句話說出口,無非會透露他和江暾之間的關係並沒有那麼親密。
白於鵠能明顯感受到,比起江晏清對他冷漠的態度,越寒煙對他的態度似乎溫和一些。
越寒煙下樓直接走到江晏清的身邊坐下來,原本還不苟言笑的江晏清露出了白於鵠進門以來的第一個溫和的笑。
“你坐啊,不用拘謹。”越寒煙的態度很親切,在對面江晏清的一切行為對比起來,算得上是溫柔。
白於鵠這次拘謹地在他們身旁坐下,由於江晏清氣場強勢,他選擇了在越寒煙手邊坐下,結果卻遭到了講演的一記冷眼。
剛剛安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又做錯了什麼嗎?
原本江晏清的臉色還好好的,現在表情又冷了下去。
“在黔州玩得還好嗎?”
雖然江晏清氣勢駭人,但是越寒煙待他卻是拿出了婆婆的親切和關切。
白於鵠這時才敢抬頭看向面前的兩位長輩。
兩人的氣場很融合,每一個交流的眼神都可以看出來纏綿愛意,尤其是越寒煙一出現後,江晏清的目光就被全部吸引過去了。所有的舉動和行為都像有了歸屬一樣的。
原本是對他極其不滿意的,但是此時卻沒了。坐在越寒煙的身邊,那正式的模樣,好像真是沒有任何意見的長輩一樣。
除了隱隱約約還能聞到強勢的資訊素,越寒煙出現以後江晏清的一切舉動都沒有任何的過錯。
不論江晏清對他的態度如何,但這對夫妻的感情是說不出的好。
不是濃情蜜意的那種,可是一眼就會讓人覺得他們之間很恩愛。
“很好,還給您們帶了一些特產,一會拿來給您們。”
“還帶什麼特產,人來回來了就好了。”越寒煙淺笑道,“你就隨暾兒叫我爸爸,叫晏清父親。叫叔叔太過生疏。”
一聲“晏清”將江晏清骨頭都叫酥了,不要臉的手就往越寒煙腰上搭,臉上還笑嘻嘻地,剛剛的不滿全然不見:“對對對,叫父親就好。”
“這……是否有些草率了。”
“草率什麼。”江晏清可不樂意了,越寒煙好不容易開口一次,被拒絕了算什麼,“你和暾兒都結婚了,自然就跟著他一起叫了,就叫父親。”
白於鵠進退兩難,而江晏清又實在霸道:“父親……爸爸……”
他叫出來,面前的兩個人都露出了滿意地笑容。越寒煙拒人千里的冷漠消散,眉眼漸漸變得舒緩溫和。
“沒經過你的同意就將你請過來了,你可不要怪我們。”越寒煙笑著。
白於鵠輕輕搖頭:“怎麼會呢,早該來拜訪您們了,一直拖到現在,是我的不對。”
怪罪怎麼說得上了,他應該感激。
這一叫,讓他逃離了家裡的窒息又尷尬的氣氛,他還沒收拾好心情去與江暾相見。
光是這一點,他就不會有任何不好的情緒。
“裴家又來訊息了,你去回覆一下。我和小白在這裡聊聊天。”
越寒煙看著一邊好似擺件的江晏清,出聲將人攆走。江晏清本來不想走的,但是接收到自己媳婦警告的眼神,只能灰溜溜地走人。
偌大的客廳這下就只剩下了他們倆人。
“小豬小豬,準備茶水。”越寒煙出聲。
一個半米高的行走臺子就緩緩走了過來,白於鵠一看,原來是一個製作飲料的機器人。滾燙的茶水流出來,琉璃杯在接著,來到白於鵠面前時,已經裝好了。
白於鵠握住手柄,將杯子拿出來,先是遞給了面前的越寒煙,隨後才給自己拿。
“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喜歡你這個孩子。不驕不躁,有自己的主張。”越寒煙吹了吹面前的茶水,“如今再看,還是喜歡。”
白於鵠握茶杯的手頓了頓,疑惑地看向越寒煙:“我們見過?”怎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在帝國大學有過一面之緣。”越寒煙喝了一口濃茶,瞳孔渙散,想到了以前的事,“那個時候正巧碰到你在講臺上講你們的產品,意氣風發的模樣和我當年很像。恍惚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又是在帝國大學嗎?
他大學時就這麼出名了,曾老和越寒煙都是在帝國大學見到他的,他竟不知道自己以前竟也算得上名人。
“是嗎?”
在記憶庫搜尋一番,他確認越寒煙他真的沒有見過。
“嗯,當時你正在講解的是一款炸彈改造版,我覺得想法很好,就是不知道後來出售了沒。”越寒煙邊回憶邊說道。
白於鵠恍然想起來,越寒煙說得是什麼。
當時他們那個專案提出了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就是將彈藥計量放少,體型改小,利用原子之間的力量,製造一個可以隨身攜帶,但是傷害量爆炸的微型彈藥。
這個想法是好的,但是當時被否定了。
原因就是他們真的產品根本沒辦法做出來,簡直就是痴人說夢,毫無根據。
“我也不清楚,那個課題是我們瞎做的,原本就少了些支撐。”
“我覺得想法很好,怎麼就是瞎做的呢。”越寒煙不認同,那場辯論他聽了。白於鵠有理有據,若是這個炸彈真的可以研製出來,那麼將是戰場上的一大利器。
“您太高看我了。”
原本就是一個想法,被打掉是意料之中的事。
“後來什麼想著來右支了。”
與江晏清對白於鵠近況的漠不關心不同,越寒煙知道白於鵠在右支時,特定去查了白於鵠的資訊。
卻發現,白於鵠就跟曇花一現的天才一般,從學校出來了以後,一直都是碌碌無為的狀態。
原本是靠著優異的成績進入了左支,但是最後卻從左支辭退,來到了右支一個無關緊要的職位上。
越寒煙記得當年在帝國大學見到白於鵠時,他的專業是炸藥研製,可是在右支從事的單位卻是記錄雷達資料這方面。
資料上的白於鵠與他的親眼見到的白於鵠差距太大,當時他還不相信,於是反覆去問江晏清資料有沒有錯,
江晏清告訴他,他手的資料就沒有錯的。
可後來又見過白於鵠幾次,白於鵠不像是江郎才盡的表現。據他的可靠訊息,白於鵠還在幫同僚做生物實驗。
明明白於鵠是沒有生物學位證的,除去他第一個學期的進入帝國大學時考得是背生物系。
這個說法的可靠性算不上高,越寒煙並沒有完全相信。
“想混點日子就來了。”白於鵠笑道。
這個說話讓越寒煙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隨後也露出淡淡的笑。
“這話要是讓你父親聽到,定要訓你一番。”
右支可是在江晏清手下一手壯大的,雷厲風行是江晏清的行事方式。白於鵠居然說這個單位適合摸魚,怕是會惱羞成怒的,訓斥一番。
“您不告知他不就好了嗎?”白於鵠向越寒煙眨了眨眼,“爸爸,您會幫我的對吧。”
“你這一聲爸都叫了,我不幫那不就說不過去了。”
“您和父親的感情很好。很羨慕,到了花甲之年的時候,感情還能這麼好。”白於鵠真心實意地說道。
越寒煙卻笑了笑:“羨慕啊,那你是不知道你父親以前是有多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