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和很多人相比我還算比較老實,只是有幾次和他們出去喝酒被查晚自習的老師堵在了門口。還好那次老師數到第九個的時候數不下去了,說了句你們這個班簡直無可救藥了,扭屁股走了。我們班一共才十二個男生。”

我和陳然的故事就是在這樣一個嘈雜的背景下發生的。嘈雜到我甚至記不起來我是怎麼碰上她的。我努力搜尋記憶……也許……

那是一個無聊的午後,知了在樹上叫個不停,上課鈴還沒響,我們幾個中午又喝了點,都趴在桌子上午睡。忽然傳來一個女生的尖叫聲,“呀”我們被驚醒,不約而同朝老K的方向望去,只見老K還昏睡在課桌上,他前面的的女生回著頭怒目圓睜,他同桌痞子一臉壞笑,卻用手指做了個噓的動作,這時大家靜下來,老 K說了句日後被傳唱太久的話,“嘿嘿,叫什麼,我,我碰下帶子就知道至少是個D,嘿嘿”教室裡忽然安靜了三秒,“臥槽,哈哈哈哈”痞子最先爆笑了,接著班級轟堂大笑,那個女生羞得滿臉通紅趴在了桌子上。。。。。

這時政治老師,也是我們的副班主任哐哐敲了幾聲門,“還鬧什麼,都快上課了”說完威嚴掃視一圈,然後轉身,他身後跟著一個女孩兒,“走,前面就是我的班級了,哎,這個班沒治了。”那女孩兒往裡望了一眼,“哇”我們班男生不覺發出一聲驚呼。“你才沒治了,見著美女就往你們班領,色迷迷的樣兒吧”痞子小聲諷刺。我看著門外,一個穿著紅體恤的倩影,腳步輕移……

“不對。”這聲打斷來的太突然,把我美好的想象扔了一地,“不是這樣,你以前不是這樣講的。”對面的姑娘不容置疑地望向我。

“你說過不再打斷我的。”

“可你講的完全不一樣了。”

“你們不是什麼都沒有得到嗎?”她等於坐實了自己剛才說謊了。

她沒有回答,目光猶疑,我看出她的窘境,“那麼你說是怎樣的。”。

“你說的陳然根本就不是這樣出場的,她不會這樣出場。”

對面的她繼續說。

“那應該是在一個夕陽的餘暉打在西牆上的黃昏,學校的林蔭道上,落葉鋪滿腳下,一個穿著紅T恤的姑娘,胸前抱著一本書,在夕陽溫柔的光暈裡,款款而行。我甚至記得她扶了扶鏡框,赧然一笑。”

“你上次的開頭是這樣的。”

對面篤定的眼神不禁讓我對記憶憶產生了懷疑,真的是這樣嗎,我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我努力進入回憶,也許我被那些歲月裡嘈雜的聲音搞亂了,然而陳然一直是個安靜的姑娘,她是那些狂躁時光裡唯一安靜的篇章。

對了,是這樣,想起陳然恬靜淡然的樣子,我的記憶好像被修正過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陳然,黃昏,林蔭道上,款款而行、赧然一笑的倩影,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我從來沒有過,甚至有一瞬間我覺得我十年看的姑娘都白看了。

就是這樣子開始的。

後來我打聽到女孩兒就在我隔壁班。我那些天鬼使神差,似乎周圍的聲音都聽不見。我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跟隨陳然的身影。我踩著下課的鈴聲出去,然後趴在欄杆上等著,但很多個課間她並不出來,我很清楚,但我還是願意透過窗子看她。

那段時間我喜歡上了羅大佑的童年。我確實太喜歡這句了,隔壁班的女孩子,怎麼還沒經過我的窗前。

我甚至還寫了一首詩,但我始終沒有勇氣送出去。

那段時間,我清晰的知道她的作息規律,清晰的知道她會在哪節課間出來,會在哪節欄杆前伸個懶腰,會用左手攏一攏額前的秀髮,揉一揉發酸的眼睛,我甚至知道她去廁所會用幾分鐘,知道他回家的每一個路口都有哪些小販。

我似乎知道她的一切,她的一顰一笑都被我捕捉,然而每次在樓道里碰上她,我都裝作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我不看她,直到她像一股輕盈的風從我身旁飄過,那一瞬的笑容就像刻在我的腦海中一樣揮之不去,那時我對這樣的擦肩充滿希冀。

那段時間老K和痞子都說我怎麼轉性了,還是我嗎。我沒有理過他們。直到有一天他們發現了我的秘密。那天課間我失望的從教室外回來,卻聽道痞子這癟孫竟然大聲念道,“前世今生緣,感君一面,一月牙,一嬌顏,一笑粲然,陳然,陳然”後面是他無比淫蕩的笑聲,還有班級裡無數人的噓聲,我一個健步衝過去,一把奪過我的本子,“尼瑪的痞子”,痞子被我一腳踹翻,但這孫子拍了拍土,毫不在意,“哎呀,老木啊,我說你咋轉了性哩,這幾天球也不打了,酒也不喝了,原來擱這作詩呢啊,哈哈哈哈……不過你別說,你丫這語文沒及格過還能寫出這句子,真是詩人啊,好詩好詩,要不是剛才我和老K弄翻了你桌子,你丫可就埋沒了呀。”我當時的想法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一萬隻草泥馬在奔騰,我他嗎怎麼交了這兩個孫子。“給老子閉嘴”如果不是上課鈴響了,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讓這倆貨消停。但從這次以後,我就多了一個稱號,是的,詩人。

而且從這次以後,我們兩個班也傳開了,許木喜歡陳然。

後來再碰上陳然,每次她都是低著頭快速的從我身邊走過去。

我心裡不知問候了多少遍老K和痞子,這倆貨明顯是打亂了我的計劃。儘管我也沒什麼計劃。可這叫什麼,這叫出師未捷身先死,不對,是還未出師就暴露了目標。在我的愛情寶典裡,誰先暴露就意味著喪失了主動權。儘管後來的人生道路證明這確實不是一條真理。然而那時我卻並不懂。

老K自詡把妹的高手,有一天他對我說,“兄弟,你這樣不行,其實我們是幫了你呢,你不知道,女生喜歡有勇氣的男人,你得勇敢的站在她面前,深情的望著她的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跟我好吧,然後一口親下去,哥們屢試不爽。“別聽他放屁”痞子接過話,“那是找挨扇哩,其實木子你的套路是對的,就整這文藝啊,小女孩最羨慕有才情的男人了,你以後就每日一詩,但你得送出去,要不剩著幹卵啊,這樣吧,我也知道你臉皮兒薄,這事兒交給哥們兒了。”

後來痞子還真給我找了個信使,也是隔壁班的,叫林曉雅,那女孩挺瘋的。她說讓我幫你沒問題,但你得答應我兩件事。我說你說。她說第一你每天給我買早飯。我一聽真是不知道這貨什麼想法,但也沒法拒絕。我說第二呢。她卻賣起了關子。第二嘛,暫時本小姐還沒想到,想到了再說。我心裡這個鬱悶。心想都怪那段時間倚天屠龍記的熱播,尼瑪這些個小太妹都跟著趙敏學會了。

事情就這麼開始了。然而我心裡依舊有些不安,不知道這個辦法會不會奏效,但當時我也明顯沒有別的方法接近女神,就心想先這麼著吧,畢竟那時候很多人都是從送信開始的。

我買好了信紙,那種彩色的信紙,上面有些浪漫的花花草草。然而新的問題出現了,說來也怪這時候我知道我的信會被陳然看到我竟無從下筆了。我寫了撕,撕了寫就是不滿意。眼看一本好好的信紙都快被我糟蹋完了。但我就是一張都沒寫出來。

我左思右想,翻來覆去,終於決定我要來點新意才行。我覺得起碼得引起她的注意才行。我想到了用藏頭詩,於是我搜腸刮肚,外帶翻著唐詩三百首,終於被我弄出了一首,現在我已記不清當時寫了些什麼,然而當時的我卻是豪情壯志,連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畢竟,我愛陳然四個大字各居句首,我的心意昭然若揭。這就夠了。畢竟這也是我勇敢說出愛的重要的一跨步。

第二天我買了酸奶和茶葉蛋,連同信一起交給了林曉雅,林曉雅看到我嘖嘖兩聲行啊,才子,這麼快就行動了。我說那是自然,成敗在此一舉了。還挺有信心,不過我勸你別抱太大希望,已經有好些人陣亡了,那妮子非等閒之輩啊。我一聽,果然好姑娘惦記的人多啊。末了林曉雅又說了句,不過我看你能成也沒準兒,俗話說傻小子有傻福,不過記得下次別買茶葉蛋了,看著太土。

那一天我過得無比煎熬,坐立難安,一直到快下晚自習了林曉雅也沒有來我的班級,我心想別是石沉大海了把,那麼些個送信的也不知道陳然看不看呢。

一直到下課鈴響了我才看到林曉雅過來了,笑嘻嘻的,“嗨,木大才子,你的信。”聲音還特大,引得周圍同學一片起鬨。這次你可得好好謝謝我,要不你這破信人家壓根連看都不看。我說那是那是我知道你林姐畢竟有手段。我趕忙把信接過來,這時林小雅說你啊還真是傻小子有傻福,我告訴你這可是陳然第一次回信。我心裡登時激動得跟中了頭彩似的。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的開啟信紙,信還是我那封信,只不過下面多了陳然絹秀的字型,很簡潔,就八個字,語言不通!呵呵,不通就對了,我化用了四首古詩,只為用他第一個字,當然意思不能連貫。不過我一點也不覺得沮喪,我覺得她既然回就足以說明不排斥我。而且她如此回覆是不是意思可以接受我了呢,她這麼說明顯是看懂了藏頭之意。不過我一想哪會這麼容易。人家也沒明確表態。後來的事實也證明這確實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

但當時我心裡卻是倍受鼓舞,我覺得應該一鼓作氣,那幾天我詩性大發,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封信出去,但是意外出現了,陳然並沒有回。

我心裡開始想不通了,第一封那麼赤裸裸的表白都回,後面的沒道理不回呀。我去找林曉雅。然而林曉雅說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你的信她好像沒看。我心裡越捉摸不透了。

而且那段時間,我發現陳然經常和一個男生在走廊裡,趴在欄杆上,說些什麼,樣子有些親密。那個男生我認識,人長得挺帥,籃球打得好,在學校挺招女孩子喜歡的。我心裡像被什麼紮了一下。

但我卻不斷安慰自己,沒事的,他們不可能在一起,陳然是回了我的信的,怎麼可能轉身就和別人好上?

所以我努力刨去眼睛裡此二人在一起的影像,當作其不是真實發生的,在心裡告訴我自己他們根本不是在一起。然而即便如此,事情還是沒有按照我設想的方向發展。

那段時間,陳然他們班的體育老師病了,他們的課被我們的老師帶,而我們老師其實是學校的一個小頭頭兒,以事務太多為由讓我們兩個班一起上課,這樣不僅不浪費時間,提升教學效率,而且能增進兩個班級友誼,可謂一舉兩得。然而其實我們誰不知道這只是不耽誤他的寶貴時間,誰不知道他的寶貴時間都是用來和大頭頭兒搓麻將的。我卻沒有能力反對這個偽君子,儘管我不願意,我清楚的知道我害怕些什麼,擔心些什麼。

事實上我的擔心確實驗證了。我看到了,的確看到了,那小子打籃球的時候,陳然一直站在邊上看著,目露微笑,那小子一下場必然跑到她面前,而她亦會立刻遞過一瓶水。這一切太明顯不過了,太真實不過了,在我們那個年代,只有搞物件的才這樣。

我失魂落魄的站在角落裡,目光空洞的望著操場的一切,似乎周邊發生的一切已與我無關,耳邊時而喊聲陣陣,時而鴉雀無聲,我感到渾身無力。

直到老K過來一把攙住我。老K靜靜的掏出一支菸,這下確定了吧,前幾天我們說啥你也不信,早就跟你說了,哎。。。。

這時候林曉雅也走了過來,哎,至於的麼,不就寫了幾封信沒跟你回呀,你喜歡就再去追呀,告訴你,他們現在還沒好上呢,你要追就趕緊。。。。

明明是回了信了的,明明是。。。。我自顧自喃喃。

啪,我肩膀被拍了一下,抬頭對視上林曉雅的眼睛,你傻了呀,木子,不至於的吧。。。

我的第一次戀愛就這樣告終了。

“你這個算嗎?”火車咣噹咣噹得聲音傳來。

我看向對面,忽然覺得有一瞬間她竟像陳然。

“你不是說好不打斷嗎,還有你為什麼總是在我感情好不容易勃起的時候打斷我,你這樣我會得病的。”

“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只是單相思而已。應該不算戀愛吧。”

“我現在沒工夫搭理你,你們懂什麼。是你要我講,而且總是刺中我痛苦的地方。”

“我只是希望,這次給我們一個完整的故事和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