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宇緩慢地解開襯衫袖口的扣子,陰沉地說道:“如果你答應不分手,我就幫你解開。”

顧依一突然不動了,憂傷地靜靜看著他。那悲憫的眼神刺激地張天宇上前一把捂住她眼睛,聲音顫抖,“依一,你別這樣看我。真的不能再給一次機會嗎?”

他俯身輕柔討好地吻住她的唇,難受得緊,“我受不了,我真的會受不了的。”

顧依一眼前一片漆黑,她突然感覺到臉頰上一滴溼溼的熱熱的,意思到是眼淚,燙的她心裡那一面堅固的城牆出現一絲裂縫。

緊接著,羽毛般的吻落在唇上,一下一下又一下,耳邊同時傳來張天宇的呢喃聲。她心底氾濫成災的難受痛苦不斷衝擊著那心牆,搖搖欲墜。

張天宇自從聽到那聲“分手”後,內心就出現了一個黑洞,不斷地越來越大。他急切地想要顧依一收回剛才的話,他本能慌的已經完全不知道怎麼辦了,最終演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顧依一始終一聲不吭,他感受到她的冷漠,吻漸漸停下來,臉埋在她的脖子裡。半晌,他拿開他的手,起身解開領帶,默默開啟門出去了。

顧依一睜開酸澀的眼皮,看著他蕭瑟落寞的背影,淚水蓄滿眼眶。她用手捂住嘴,控制自己不發出聲音,剛剛她差點想出聲說算了,可是那旅館的一幕幕迴圈反覆地劃過腦海不斷提醒她所經歷的。

她佯裝鎮定的拖著疲軟的身子來到樓下,毫無目的一直向前走著。

陳澄在車裡等著,忽然看到顧依一眼神空洞地在前方晃著,比起剛剛,整個人狀態又差了好多,說是行屍走肉都不為過。

他擔心地從車上下來衝過去,一把拉住她,大聲斥責道:“你不要命了,紅燈也往前衝!”

顧依一彷彿才回過神,愣愣地看著他,仔細看又不像在看他。

陳澄拉住她,往車方向過去,直到兩人都坐到車內。

他道:“你要想哭就哭。”

顧依一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氣若游絲道:“我不哭,我自己提的,我哭什麼。”

“只是,怎麼辦,我這裡好像少了一塊,涼颼颼的,特別冷。”她木然地用手捂住胸口。

陳澄看著街上來回已有穿短袖的人群,猶疑片刻,不忍道:“也許他有什麼苦衷,你……有問清楚嗎?”

翔子無意中透露,張天宇的母親長年身體不佳,主治醫師是方山。雖然沒有調查,但出於直覺,他覺得張天宇保方家很大可能是因為他母親。只不過這個猜測,他沒有告知顧依一。

顧依一搖頭,“被綁架後這麼長時間了,他從未和我說過。”

“其實一開始我就一直提著心,我們兩個門不當戶不對,可能會走不到頭。見不到他的時候我總暗自擔心他會不會突然某一天發現我這個人很無聊。和他一起的時候,我很開心,我會發現他是那麼耀眼,走到哪都是焦點,而像我這樣的,平凡地大街上隨處可見。”

她像是終於說出內心的隱秘,缷重擔般全身放鬆下來,目視前方,繼續呢喃道:“其實我這個人很沒安全感的,我需要被人堅定不移地選擇著,而不是緊要關頭總是像個垃圾一樣被拋棄掉。”

陳澄知道她不是在對著自己說,只是需要個觀眾聆聽著。他就一直默默注視著她,眼眸中劃過一絲心疼。

顧依一突然像被開啟一個口子般,很多被塵封在記憶裡的往事一幕幕流水般浮現。

她自顧自接著道:“你知道嗎,我從小沒有父親,村裡同齡人都不願和我玩,甚至還欺負我,他們都嘲笑我是野孩子。所以我內心自卑又敏感。我在外婆家就這樣一直待到十歲,媽媽一年回來的次數五個手指都數的過來。我十歲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和媽媽一起。”

“後來,我媽媽真的來接我過去一起生活了,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我真的好高興,興奮得一夜都沒怎麼睡著。可是,我去了媽媽那才發現一起的還有個叔叔,那房子也是他的。我明顯感覺到他不喜歡我,媽媽在他面前也是唯唯諾諾的。那以後,我知道我只是寄人籬下,那不是我的家。”

“可是當時,我內心還有一絲歡喜,至少我每天睜開眼可以看到媽媽。後來一年弟弟出生了,我徹底成了那個家的隱形人,媽媽的關注再也沒在我身上停留過。我弟弟也和我關係不好,我在那個家就像是個被放棄掉的可有可無的存在。”

顧依一平淡地描述著,彷彿這一切她只是個局外人。

陳澄聽了越發心疼得緊,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此時就連安慰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靜默幾分鐘後,陳澄啟動車子,很快到了上次的遊樂場。

他率先開啟車門下去,拉著顧依一來到旋轉木馬前,“上去坐吧,我在這等你。坐到你心情好點為止。”

顧依一想起上次從旋轉木馬下來後和他感慨了一句,坐旋轉木馬似乎心情會變好。她不由得感到冷嗖嗖的地方流過一陣暖流,乾啞的聲音道:“謝謝。”

那天下午她真的轉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暈感強烈受不了了才下來。她難過的在路邊乾嘔幾下,淚水像開啟閘口般再次洶湧而出。

顧依一第二天醒來,兩隻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完全沒法見人,她讓佟佳琪給她請了一天假。她頹廢地躺在床上一天,什麼都沒想又好像想了很多。最終決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之後,顧依一拼了命般的四點一線,食堂,宿舍,圖書館,教室。

日子一天天過去,馬上就要期末了。張天宇在那次她提分手後再也沒聯絡過她。她有時會靜靜看著手機裡那些他們一起拍的照片發呆,可她也從未再聯絡他。

她很清晰地知道他們沒可能了,即使勉強複合,那件事也會像一根刺樣紮在心底時不時提醒她,她曾經被他放棄過。那不安的感覺會一直伴隨,延伸到很多小事上,直到雙方都受不了再次分開。

對於那件案子,她也不想再追究了,她讓陳澄停止調查,她想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