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無盡的魂魄

“老爺爺，鬼鬼的嘴有這……麼大~”

小云彩使勁伸著小胳膊，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圓。

“它的牙有這……麼尖~”

小傢伙用大拇指頂著小拇指，放到眼前，成了鬥雞眼。

“它笑的好……嚇銀~”

小云彩說完，皺起小眉頭，張了張嘴，又皺起小眉頭。

試著笑了兩聲，發現沒有鬼鬼嚇人。

於是調整聲帶，又換了另一種自認為超級無敵嚇人的聲音。

結果就是……

張振山被逗得哈哈大笑。

原本在涼亭裡的四隻大公雞，此時已經飛到了涼亭上，咯咯叫~

好似在嘲笑小云彩一般。

叫著叫著，四隻大公雞就叫不出來了，一個個哆哆嗦嗦的看著半空。

就跟那裡有什麼恐怖的存在一般。

白石生躺在半空，挖著鼻孔，對四隻大公雞一個勁的擠眉弄眼。

感慨萬千：現在的雞，都這麼浩然正氣的麼？

小云彩還在繪聲繪色的講著抓鬼鬼的故事。

張振山聽得合不攏嘴，笑聲不斷。

不遠處，李壞目瞪口呆。

他已經很久沒見張司令笑得這般爽朗，時間這般長了。

小云彩的豐功偉績，被小傢伙講了很久，大多重複。

光是‘嘴那……麼大’就用了十多次。

神奇的是，小傢伙自帶喜感，每一次都能引人發笑。

終於，小云彩在第二十次的‘那……麼大’後，完結了自己的英雄事蹟。

張振山笑呵呵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讓小傢伙坐過來。

小云彩也不怕生，她好喜歡這個老爺爺。

她講了那麼多，老爺爺一直都在用心的聽。

尤其是老爺爺的眼睛，一直都很相信她的樣子。

不像舅舅、舅媽媽他們，眼神看起來怪怪的，恨不得讓她早點講完。

哼~

老爺爺最好啦~

小云彩蹦蹦跳跳的來到老爺爺身旁坐下。

想了想，或許覺得這樣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喜悅，乾脆小屁股一拱，坐到老爺爺腿上。

這下可嚇壞了李壞。

張振山浴血沙場時，腿部曾受過重傷，一直有暗疾，不能被壓著。

他小跑著上前，還不等開口，就被張振山一個凌厲的眼神制止。

“誰讓你過來的？滾蛋！”

“……”

李壞悻悻然的又跑了回去。

“老爺爺，罵人不是好孩……爺爺~”

“呵呵，好好好，爺爺以後不罵人了。”

“嗯嗯，那爺爺就是好爺爺啦~”

小云彩開心的表揚，張振山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唔？

小云彩眨眨眼，離得近了，她好像在爺爺眼睛裡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那種眼神，她好像在哪裡見過，是哪裡呢？

小云彩皺起小眉頭，一瞬不瞬的看著老爺爺的眼睛。

倏的，小傢伙眼睛一亮。

這種眼神，她在水裡看過，在鏡子裡看過，可不就是曾經她經常有的眼神麼？

“老爺爺，你不開心麼？”

“爺爺很開心啊~”

張振山聞言揉了揉小傢伙的頭，認為是童言無忌。

“爺爺騙人，爺爺很不開心的。”

“哦？爺爺為什麼不開心啊？”

“不知道哇，爺爺的眼睛告訴我的，爺爺不開心，好多時候都不開心。”

張振山神色一怔，笑容漸漸消失，憂愁更加明顯。

“誒，真是個機靈的小鬼~”

張振山嘆息一聲，抬頭看向天上的明月，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思念與傷感。

小云彩這次沒有糾正老爺爺，而是隨著老爺爺的目光，一起看向月亮。

“哇，月亮好大，好圓啊，像我的小屁屁~”

“……”

張振山眼角抽抽，剛剛醞釀出的傷感，蕩然無存。

“呵呵，你個小機靈鬼~”

“爺爺，你為神馬不開心啊？”

小云彩好奇的抬著小腦瓜，大眼睛咘靈咘靈的充滿靈性。

“誒，說了你也不懂。”

“你把我說懂啊？”

小云彩理所當然的回擊。

她經常會聽到大人這麼和她說話，可討厭了。

心說：你不說，我當然不懂啦，你說了，興許我就懂了呢~

就算不懂，也沒關係嘛，碎叫我是小孩子嘛~

張振山身為司令，華夏的軍神，很少有人敢這麼頂撞他。

猶記得上一次，還是他拒絕吃藥，被老首長指著鼻子罵的時候。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此時突然被頂撞，倒是有些懷念起來。

“老爺爺，你怎麼哭了？”

小云彩慌了，伸出小手為爺爺擦去眼淚：“爺爺，爺爺，我不聽了，我不懂了，你不哭好不好？”

“好，好，爺爺不哭，不哭~”

張振山想止住眼淚，但曾經的點點滴滴不斷在腦海中浮現，他根本止不住眼淚。

“嗚嗚，老爺爺不哭，你哭我也想哭，嗚嗚~”

“爺爺不哭，不哭啊~”

張振山別過臉，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隨即無奈的嘆息一聲：“小云彩，你可知道，大家都叫我什麼？”

“爺爺啊~”

小云彩理所當然的說道，反正她得叫爺爺。

“呵呵，他們都叫爺爺是華夏的脊樑。”

“幾輛是神馬？是車麼？舅舅就有，好多呢~”

張振山笑了笑，很苦澀。

“呵呵，他們還說，華夏每一個人的脊樑，都有一塊骨頭，是爺爺給的。”

“哇……嗯？爺爺騙人，爺爺就沒給我車車~”

“可是小云彩，你知道麼？”

小云彩不等老爺爺說完，就開始搖頭。

她覺得老爺爺現在很奇怪，啥就知道麼？

就知道老爺爺沒給她車車，騙銀~

張振山自顧自的說著，聲音充滿了無奈與自責。

“我卻讓……卻讓很多家庭，失……失去了脊樑~”

小云彩眨眨眼，表示沒聽懂。

看來老爺爺剛才說的沒錯，說了她真不懂。

可是……為什麼她更想哭了呢？

咯咯咯~

突然，涼亭上的大公雞，全都叫了起來。

起風了，吹動涼亭邊的花草搖曳，也輕輕的拂過小云彩的臉頰。

“哎呀~”

小云彩猛地將頭扎進老爺爺的懷裡。

“小云彩，怎麼了？冷了麼？”

張振山緊了緊手臂，關心的問道。

與此同時，躺在空氣中的白石生猛地站了起來，神色凝重。

“爺爺，鬼鬼，好多鬼鬼，好可怕~”

“鬼？”

張振山環顧四周，什麼也看不到。

但敏銳的他，確實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小云彩不怕，有爺爺保護你。”

“爺爺也會抓鬼鬼？”

“爺爺不會抓鬼，但若有鬼想傷害你，爺爺不介意讓他再死一次！”

張振山的聲音平淡無奇，卻無形中霸氣側漏。

就連半空中的白石生，都被一股龐大的浩然正氣，逼的又上升了一段高度。

“好強的天地正氣！”

白石生感嘆，再次凝重的看著黑暗中。

那裡……正有數之不盡的亡魂，筆直的排好隊，將涼亭圍的水洩不通。

若是這些孤魂野鬼發起難來，即便是他，也很難保住小云彩。

因為這些魂魄的殺意太強，執念太深了。

更要命的是，數量之多，居然一眼望不到頭。

“到底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居然這麼多？”

嗯？

突然，白石生驚疑一聲，他從這些孤魂野鬼的眼神中，居然看到了尊敬與渴望。

他們在尊敬誰？

又在渴望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