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與(三)
有時,夏油傑也不得不承認,他全部人生的二十幾年,從未預料到有朝一日能遇見這樣……難以形容的猴子。
一隻又一隻奇形怪狀的咒靈,在她的術式裡化為一顆顆味道噁心至極的咒靈玉,被一邊yue個不停,一邊堅定地吞下去。
老實說,他就算是還在高專當學生,一心想要保護弱者的時候,都沒有她眼下吞咒靈玉的這股堪稱悲壯的衝勁。
也沒有這麼飢不擇食,他在收服咒靈的選擇上多少還是有點挑剔的。
【那隻蠅頭你怎麼不吃了?】夏油傑沒忍住問她。
“因為我有一隻了。”有紀目不斜視,越過那隻躲在商店招牌後的蠅頭繼續向前。
【你不是吃了另一隻嗎?】夏油傑指她剛才非要去便利店裡抓蠅頭,險些被當成腦子不太好使的病人,一路被店員用古怪的眼神注視著出來的情況。
“那只是藍色的啊!”有紀理直氣壯,“就像是普通卡刷出的稀有變異種一樣,你怎麼能忍心放過它?”
你放過它也無所謂的吧!不過是隻蠅頭而已!
【……你剛才不是還說全都要?】
有紀隨口找了個理由,神色自若,絲毫不慌。
“還好啦,我只是在找咒靈。”有紀回答得比他誠實多了,談起非日常的東西就像在討論天氣,“你有沒有見到?”
【……】哪裡來的圖鑑。
被追殺到最落魄的詛咒師也不會幹!
“咒、咒靈??”虎杖悠仁大驚。
夏油傑覺得會問出這種問題的自己,智商也被這隻猴子無限拉低了。
有紀搖搖頭轉過身,才發現居然是單方面的熟人。
“沒有沒有……嗯?”
“啊這個,嗯,差不多是吧。”一個問題就輪到虎杖悠仁打著哈哈糊弄過去了,好奇又問了一句,“丟東西了嗎?”
“我想了下,反正大部分咒靈都會飛啦,四五隻蠅頭用來擦天花板已經夠用了——除非是不一樣的花色嘛,為了開圖鑑。”
顯然是剛買完零食回來的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看著有些走神的有紀。
“哦,我在看你眼睛下的痕跡,很特別呢,是胎記?”
“我臉上有什麼嗎?”虎杖悠仁下意識抬起胳膊擦了擦臉。
在有紀抱著貓仔細翻了半條街的草叢後,身邊突然傳來一個相當耳熟的聲音。
他內心呵呵,直接閉上眼,不想再理會她去路邊灌木叢裡扒拉看有沒有咒靈的行為。
哦,現在進化了,是會咒術的猴子了。
遠遠望見時還以為是什麼流浪漢的說……幸好走近後就不像了,畢竟應該沒有人流浪只帶了一隻貓吧。
身為熱血王道少年漫男主角,在信任陌生人上的技能點簡直加爆,永遠好騙得不行。
太丟臉了,這哪是咒術師會幹出的事情。
“那個……有什麼東西遺失了嗎?”
粉色的短髮,運動鞋,帽衫,拎著便利袋…是你啊,虎杖悠仁同學!
看起來相當有精神,臉上也沒有疤痕,加上之前開門見到的是漏瑚的蓋棺鐵圍山,現在天氣也很熱……時間點差不多是在交流會之前?
她也是咒術師!?
“怎麼那麼吃驚?”有紀困惑歪過腦袋,“你不也是咒術師嗎?這股咒力可比我的強大多了……唔,還很不妙。”
——其實只有咒術用得最利索的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感應別人咒力,說的都是漫畫看來的。
但沒有關係,先入為主的印象已經植入進虎杖悠仁腦袋裡了,被說中的他下意識把有紀規劃為[同類]裡,變得親近而熱情起來。
至於她的行為就更加無所謂了,有一兩個怪癖的咒術師還少嗎。
“是、是這樣啦,我才剛進高專兩個多月……啊,也就是剛成為咒術師啦,理論知識都還沒怎麼學到……”虎杖悠仁不好意思撓頭。
“原來是這樣,還真是少見啊。”有紀點頭,“一般都是五六歲那會兒就該知道自己有沒有術式了吧,入這行能活到長大的,幾乎不會有菜鳥了哦。”
水川·菜鳥·有紀用著漫畫裡的設定與熟稔的口吻,把自己包裝成了經驗老練的咒術師。
“確實…我的情況比較特殊啦。”
“看出來了哦,那個相當不對勁的咒力。”
“啊哈哈哈……話說,我叫虎杖悠仁,前輩是?”
“嗯,叫我有紀好了。”有紀眨眨眼,笑容同樣很熱絡,“難得遇到可愛的後輩呢。”
“有紀前輩!”
“叫有紀就可以啦。你要去哪裡?我陪你走一段吧,正好沒什麼事情。”
獲得虎杖悠仁好感,互換名字的有紀與他並肩走在街道上。不得不說小天使確實是小天使,情商高得不像話,絕對不會讓氣氛冷場,也不會令交談的物件感到不愉快。
“哇,有紀前輩已經二十六歲了嗎,完全看不出來!沒說的時候我還在猜是不是學姐呢!”
“哈哈哈哈真的嗎,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耶,我不說都沒有人能看出來的!”
【……】
夏油傑心想這個女人,搞不好和五條悟超級能談得來。
太陽徹底跌墜下去了,光線逐漸染上夜空的顏色。有紀和虎杖悠仁過了兩個介面,一直走到了接近河道的位置。
“說起來,”有紀彷彿只是隨意一問,“悠仁是出來買零食的嗎?”
“啊你說這個,”虎杖悠仁拎起手裡的購物袋,活力滿滿,“是我在朋友家吃飯啦,結果因為要多加我一個人,阿姨的下酒菜有點不夠了,我就出來買了點啦。”
“這樣啊。”有紀瞭然。
她知道眼下是什麼時間了。
“你和那個朋友的關係肯定很好吧?”
“其實只是今天才認識啦,但是正好就碰到他媽媽,被邀請去家裡做客了。”虎杖悠仁搖頭,“雖然我是因為一些原因才接近他……但他是個很好的人,我相信這點。”
“能去相信人是件好事,悠仁。”有紀抱著夏油傑貓站定,轉過身看向他。
“因為,成長是一件掃興的事情。”她嘆息道,“對朋友的定義不再憑志趣,很多人的出現與消失都開始變得無關緊要。在心上留下的痕跡太多,後來就不夠用了。”
“七歲時,我會因為暑假來我家住了一個月的表妹回去了而感到孤獨,哭得稀里嘩啦。”
“而現在的我,就算得知了幼時很親近的叔叔去世,卻因為工作繁忙,連他的葬禮都沒來得及參加。”
“如果你想做什麼,那就趁現在快去做。”
有紀撥出口氣,往旁邊的路口走了兩步,向他揮揮手作道別。
“接下來我有點事情,要走這條路了,悠仁,要記住。”
她一字一句強調。
“時不我待。”
虎杖悠仁收斂起神情,認認真真聽完有紀的話。
“我知道了,有紀。”他向有紀揮手,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向她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我會的!”
有紀也被這笑感染了般,跟著又揮了揮手,才在他的注視下轉過身沿著路走遠。
【你想救吉野順平?】夏油傑開口——他同樣透過一句話就判斷出了當前的劇情時間節點。
【做不到的,關鍵不在那個毛頭小子。】
“救不救得到總要試試吧……我們提前偷偷在吉野家蹲點怎麼樣。”有紀邊走邊小聲和夏油傑咬耳朵。
【餿主意,你覺得去放手指的羂索會感知不到你的存在?】夏油傑嗤鼻,【剛才裝得挺像,別忘記你才是那個剛會用術式不過幾個小時的猴子。】
“……那又沒關係嘛,我覺得我用的很熟練…啊,那裡有一隻咒靈!”有紀注意力被吸引過去,興奮向那個方向邊靠近邊伸出手,“這隻白工也是屬於我的啦,哈哈!”
“很不錯的咒力,這位…[咒術師]小姐。”原本無人的後方,響起了聲音——平淡的,毫無起伏,完全不是在誇獎。
但足以令貓和人都悚然回頭,像見到鬼一樣看著眼前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對方連眼罩也摘下來了,睜著現實中看更加漂亮的霧藍眼瞳緊盯她,不急不緩,並起兩指對準。
無論貓還是人都一眼看出,那是[茈]的起手式,冷汗瞬間就流下來了。
“看在你對我的學生那番話還算合格的份上,判你死緩。”
“來想出一個合理的藉口,告訴我這份本該屬於某個人的咒力為何在你身上吧……”
“有、紀。”
有紀抱著夏油傑貓,情不自禁往後退一步。
原來她的術式和夏油傑一樣,是因為帶著夏油傑穿過門的她,類似於直接徵用了夏油傑的能力,而不是她自己本身覺醒的術式……
可這該怎麼和五條悟解釋呢,直接說你的摯友其實現在是隻貓,就在我的懷裡行不行!
有紀能感受到夏油傑抗拒自己的身份被五條悟發現,但事出緊急,大家都不想挨一發茈然後連具屍體也沒有的掛在這裡啊!
有紀把黑色大貓貓往五條悟眼前一舉——後者直接閉起眼睛裝死。
“那是因為……”我懷裡這隻貓就是夏油傑,他沒有死!
——有紀是想這麼說的。
但她沒有辦法發出聲音,就像被不存在的手扼住了喉嚨。
有紀幾度張了張口,想要換個說法委婉透露真相,最終只能無聲地抿起嘴。
原來,她沒辦法對原住民透露貓的身份……!
五條悟看著那隻一動不動的大貓半晌,重新將視線移到她臉上。
“想好藉口了嗎。”他有些不耐煩了,心情也久違的很差勁。
“他…就是……那個……我…就是,你懂的,軀體與靈魂是可以分開的。”
有紀磕磕巴巴,用最隱晦的、不受限制的詞語試圖向五條悟解釋。
卻眼見聽完解釋的他沉默片刻,揚起笑容——那是怒火中燒後的氣極反笑,四周憑空揚起不正常的旋風,額前的銀白髮絲被吹起,露出完整的蒼天之瞳,看得有紀一抖。
【跑!!!】
有紀抱緊貓下意識往旁邊打了個滾,一發筆直的光炮擦著她的耳朵邊過去,在後方留下延伸至看不到盡頭的坑跡。
“使用咒力加強體能了麼,果然看起來一模一樣。”
五條悟冷冷道,極怒下的六眼轉動,再度對準她,以及正包裹著她身體的咒力。
“竟敢使役他的靈魂……好大的膽子啊,詛咒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