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岑無恙坦白那一日之後,他們二人還是如以往一般,同吃同住,偶爾一同練武、一同讀書,除了夜晚還在分床睡,實在與神仙眷侶無異了。

楚清瀾心中對於岑無恙所說的第一世的事,不可謂不好奇,可她已然表現出前塵往事盡忘的態度,再不可能開口問他。

岑無恙心理如何做想不得而知,可“她曾愛過他”這個事實,一旦根植進她的心中,便永遠拔除不去了。

便只能心存芥蒂地,兩人一直默默僵持到了解禁之時。

京中已然是一片爆竹聲聲,張燈結綵的模樣了。

解了緊便已是年節,王府大總管隋安好好熬了一大鍋柚葉水,又督促著府裡眾人,一絲不苟地按著年節該有的習俗準備,好為豫王府討個新年新氣象的彩頭。

上一世雖殞命除夕夜,楚清瀾心中卻並沒有什麼陰影,反而年節時分一切欣欣向榮的樣子,讓她頗有一種真切活著的感覺。

他們本是臘月二十解的禁,榮帝特下了口諭,說年節事忙,不用特意進宮謝恩,等到除夕家宴再見面也不遲。

王府的年節事宜被隋安管得井井有條,因此這兩天,楚清瀾便也只是回丞相府看看,再上門瞧一瞧宜寧,便再無其他事了。

轉眼便到了除夕夜,呼晴繡雨一大早拉著楚清瀾梳妝打扮,岑丙在一旁打下手。

妝畢,今日看著水銀鏡中的楚清瀾,俱都一幅驚豔神色。

呼晴揀了支金鳳銜牡丹的釵子替她別在發上,釵子做的錯金累玉,末尾還垂下一串細小米珠,在她臉盤搖曳,這珠子小,光澤卻亮,與她那張白皙的臉,兩相成映,耀人眼目。

“王妃如今越來越好看了,”呼晴舉了個把鏡讓她看後頭的髮飾,“從前總覺得你心中裝著什麼似的,笑也不盡展顏,如今卻大不一樣,颯然了許多。”

這半年,呼晴繡雨早改了稱呼,倆丫頭是實打實覺得,豫王看上去冷淡了些,對他們姑娘可是真的好。

楚清瀾向鏡中瞄上一眼,鏡中人恍若牡丹盛放,只是眼波流轉間已不見從前的純然與天真,她不欲再看,站起身道:“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岑無恙早已在門口等她,梁朝皇子朝服是玄色繡四爪金龍,今生與他待在一塊,見他穿過許多顏色樣式的衣服,到頭來還是這玄金色最襯他。

他攜她上了馬車,粲然一笑:“你一貫都是清淺的裝扮,如今著了嚴妝禮服,也一樣好看。”

縱使知道這人在她面前甜言蜜語不斷,可沒有哪個女子不喜歡別人誇讚自己好看的,她還是微微紅了臉頰。

他在馬車八寶盒中翻騰一陣,摸出些小零食放在她手心:“先吃一些,今日宴席上,多半是吃不好了。”

她是皇家新婦,卻剛成婚就因著丈夫遭了禁足,就算看在岑無恙與丞相府的面子上,沒有人敢言語羞辱,可夾槍帶棒的陰陽怪氣,卻是真的免不了,縱然可以反駁回去,可總歸是難以清靜了。

楚清瀾心下明瞭,挑了自己喜歡的,慢慢吃著。

豫王府到宮城不遠,很快,馬車便停了。

岑無恙扶著她下了馬車也不鬆手,將她的手環在自己臂彎裡。

“喲,我說這是誰呢,這麼甜蜜,”後面傳來一聲略顯尖利的女聲,“原來是咱們新婚燕爾的豫王和豫王妃啊。”

楚清瀾回頭,太子妃鍾憶站在那頭,高抬下巴看著她,出聲的應該是她身邊的太子良娣,約莫也是京中哪家小姐,楚清瀾有些眼熟,卻說不出姓名。

那女子還在說:“剛成婚便禁了足,想必也有得是時間蜜裡調油,就是,”她眼風往下掃,落在楚清瀾小腹,“不知道什麼時候傳出豫王府的好訊息啊。”

楚清瀾自是知道她為何這般說,鍾憶腹中的孩子已是四月大,現在已經顯懷了,若是生下來,便是榮帝的第一個孫兒。

只是,想到暗衛遞給她的話,又瞅了眼鍾憶身後跟著的女人們,她略微皺了皺眉,還是出聲提醒道:“冬日風大,太子妃還是當心身體,不要在殿外這般站著了。”

她是好意,提醒鍾憶不要這般現眼,可不知道鍾憶有沒有聽懂,只是哼了一聲,帶著人進殿去了。

岑無恙低頭看她一眼,是關切神色。

“沒事,多講兩句,也不會掉下肉來,早已習慣了,就是要回嘴,總是累得很。”她唯一覺得可惜的,便是今天宮宴,嘴巴估計真的忙不贏用來吃飯,只能用來講話了。

“那你儘管說,我們晚上回府中開小灶去,保管比宮中宴席好吃。”岑無恙順著她的話安撫她。

“嗯。”進殿前,她還是將手中岑無恙臂彎中抽出來,只是站在他身側:“王府裡的廚子,今晚也放了他們回家團聚吧,怎麼辦,殿下給我開小灶嗎?”

兩人同跨進殿去,觥籌交錯絲竹之聲瞬間盈滿雙耳,如此嘈雜之中,楚清瀾還是沒漏掉岑無恙那句話:“嗯,我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