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瀾猛一睜眼,那黑暗中點點螢火的汴都夜景還殘留在她瞳孔深處。
她卻已身處仙人的書房之中,燈火明亮,卻照不暖她心上的寒涼。
她開口問仙人:“為何如此?”
聲音嘶啞艱澀。
那自稱寫書的仙人仍不進屋,只在窗外口若懸河:“你看到岑無恙做的好事了吧。”
“偶爾會有這樣的情況的,書裡面的人物自我意識太強,就沒有辦法按照既定的世界線走劇情啦,強行走劇情的後果你也看見了,我根本寫不下去。
“啊啊啊我放棄寫這個故事了!我要棄坑!”
雖然不知道棄坑是什麼意思,但楚清瀾直覺不好:“您要放棄我們這個世界了嗎?”
“是啊,怎麼?”
“可,可這個世界裡面還有黎民萬千,這些都是鮮活的性命啊!”楚清瀾急切開口,“懇請仙長不要放棄此間眾生,清瀾甘為仙長驅使。”
“哦?你剛才自己也看了那本書,這不過都是一個個故事中的人物罷了,你還認為他們是鮮活的性命嗎?”窗外的人不懷好意地開口。
“是。”楚清瀾唇齒苦澀,在知曉自己不過是書中人物的時候,她不是不心灰意冷的,但憶起親人鮮活的面孔,岑無恙苦苦支撐的模樣,都好似一團冷火燃在她的心中。
那火烤得她的五臟六腑生冷,卻又從深處透出一點暖來撐著她的神智。
“蘇儀覺得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在她認為的故事之中隨心所欲,對別人嗤之以鼻,可她也不過是我剛才所看書卷中的人物而已。”
“世界的真實與否,我靠我的心去分辨。”楚清瀾斬釘截鐵,“請仙長繼續寫吧。”
“哦~~~可是我真的不想寫了啊!!”窗外的人撒嬌一般拉長聲音,“你看看岑無恙把我的故事改成什麼樣了,一個守寡老男人的故事,才不會有讀者想看呢!”
“啊!你剛才說你任我驅使是吧!”窗外之人的聲音由嫌棄轉為興味盎然,“那你去替我吧,你去寫,不準寫得比岑無恙無聊!不然我一定坑了你們這個世界。”
“對了!你再幫我一個忙,好好教訓教訓岑無恙這個讓我的故事面目全非的傢伙!”
還不待楚清瀾出聲,整個書房突然狂風大作,吹得楚清瀾站立不穩,哐一下砸向了書案上的書頁。
書頁開頭寫
【榮景二十年春,一婦人帶著一個十四歲少女投奔相府,自稱丞相在外的妾室,楚家血脈不可流落在外,經楚府老夫人做主,將她們收入了楚府。
那女孩,按楚家家譜輩分,取名楚清儀。】
楚清瀾閉眼,卻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疼痛。
只是下墜感未停,猛然撞入一具溫暖的身體。
“哎喲,姑娘都十五的人了,怎麼還賴在夫人身上撒嬌。”旁邊傳來一個婦人調笑的聲音。
“枕雲你可別說了,再說這丫頭更要羞得抬不起頭了。”環抱著她的那個人開口應答,聲音溫潤和緩。
阿孃!
楚清瀾在那久違的帶著溫暖香氣的懷抱中,幾欲落淚。
此時屋外又走進來一個女子,她是丞相夫人沈縈柔的另一個貼身丫鬟——醉月。
她神色匆匆,在沈縈柔耳邊低語了幾句。
沈縈柔面色不變,撫在楚清瀾後背的動作卻慢慢停了下來。
她拍拍懷裡的女兒,開口道:“卿卿,起來吧,娘要去趟老夫人那兒。”
楚清瀾又埋在母親懷裡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抬起了頭:“阿孃,我也要去。”
沈縈柔笑吟吟道:“你去做什麼?乖,阿孃一會就回來,”
楚清瀾道:“女兒也會有做主母的一天,這些事女兒難說也會遇到的。”
沈縈柔起身的動作一怔,回頭望向她:“鬼精靈的丫頭,你聽見剛才的話了?”
楚清瀾點點頭,拉著母親的手,鄭重其事道:“母親帶我去吧。”
沈縈柔摸摸她的頭,神色溫柔:“好,那娘帶你去,”看到楚清瀾眼眶仍是紅的,不禁笑了:“怎麼打趣兩句還哭鼻子了呢,呼晴,給姑娘打水梳洗。”
楚清瀾見她娘願意帶她去,心裡穩了一點。
她就著呼晴的動作開始洗臉,心中卻在思考:剛才醉月過來,說的是有一個婦人自稱她爹外室,帶了個孩子要來楚家認祖歸宗。
“原來是回到了這個時候,還好來得及。”楚清瀾稍鬆一口氣。
這是對她最有利的時間點,楚清儀一切謊言的源頭,也是她死死捂住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最大秘密。
楚清儀不是丞相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