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景沉默了許久，看著段序拿著勺子都在顫抖的手，上前端起碗拿過段序手中的勺子想要喂段序。
段序對這樣的婁景很不理解，按理來說，應該是按段序來說，段序應該是不知道婁景的名字的，所以段序從未叫過婁景的名字，因為自己應該是要不認識他的。
“我們不過一面之緣……你不必這樣的。”
“我叫婁景。現在我們認識了。”
婁景的語氣中沒有半點感情，就像是一個冰冷的機器般發出的聲音像是一聲命令，段序沒再說話。
婁景輕輕吹了吹手上端著的粥，覺得溫度差不多了才餵給段序，段序許是剛剛恢復過來，行動上多少有些緩慢，就連吃飯嚼個東西也覺得很累，婁景就在一旁靜靜地等著段序吃完自己接著喂下一口。
段序不太喜歡被這樣照顧著，因為自己很少得到像這樣的照顧，至少死前的那十年裡沒有得到過。
段序說話有些遲緩，緩慢地吞下了一口粥才緩緩開口道：“你不用這樣的……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我自己都可以的……”
婁景睫毛微顫，手中拿著碗勺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不過並沒有想要放下手中東西的想法，接著，又重新舀了一勺粥等待著粥涼。
段序聲音很小，是哪怕不知情的人也能聽出來段序現在的身體很虛弱的情況，婁景自然也清楚，哪怕這件事情和自己半毛錢關係沒有，對於段序來說可能還要對自己“磕頭感謝”否則自己死在家裡默默發臭都不會有人發現，不過婁景還是選擇了就在這裡陪著這位人生履歷幾乎為零的段序。
不過婁景也聽得出段序話裡話外暗諷他自己的意味，婁景將粥遞到段序嘴邊示意段序吃下去，“是一個人活著，還是被很多人照顧著活著，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見更加絢爛的世界，孤獨不應該是一個用來形容處境的一個詞，相應的，他應該是我們用來砥礪自己的動力。”
段序輕笑一聲：“這確實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不曾聽到過的所謂現實的言論……”
段序說著這才發覺不妥，但是話已經說出去就收不回來了，段序怔愣在病床上，觀察著婁景的神情變化。
不過婁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變化，婁景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碗，滿眼真誠的看向段序，許久才道：“你腦子真的沒病嗎？”
段序長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我說的這些很少會有人相信……不過……這都無所謂。”
婁景欲言又止，想到段序行動還不太方便說話也斷斷續續的，沒有再說什麼‘腦子有病’之類的問題。
“你好好休息，我回去處理些事，有時間回來看你。”
段序緩緩點頭。
系統：0117，請不要再說你來自於何時。
段序閉上眼，低聲道：“抱歉，當時……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了……以後不會了，我會受到懲罰嗎？”
系統：這次警告，下次再這樣，自然會受到懲罰，還有，你在夢裡的腦部活動我調取不出來，看樣子，應該是被什麼訊號遮蔽了……
段序始終沒有睜開眼睛，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可就是好累，可能是這具身體無法在2119年存活太長的時間吧？……
“罷了，不重要的……系統，我好累啊……”
段序嘆了口氣，“不過，可能確實要找點事情做了……我真的要繼續算命嗎？”
系統：是的。
段序還是希望有一些可以迴旋的餘地：“可以商量商量嗎？”
系統消失。
“系統？系統？……”
修復室——
婁柏年上下細看了婁景兩眼道：“小景啊……你最近這兩日的心思都不在壁畫上。”
婁景頓時垂下了頭，“師傅最近被一些事耽擱了，抱歉。”
“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是身後那些你等待著你去修復的壁畫。”
“師傅，我最近恐怕暫時做不到。”
婁柏年眉頭微蹙，“因為上次那個男生？”
婁景嗯著點了點頭。
“說到他，為師想起來了。”
婁景聞聲抬頭與婁柏年四目相對，“什麼？”
“此人身份甚是可疑，你之前和為師說他的履歷乾淨的就像一張白紙，而反而就是這白紙般的履歷更容易讓人產生懷疑，我問你就他住的房子，單憑算命，買得起嗎？”
“師傅我……”
婁柏年雙手背到身後清了清嗓子道：“你是我養大的，師傅如父親，我不希望你因為一些身份可疑的人而把自己的前程耽誤掉。”
婁景始終垂著頭，“是，我明白。”
婁柏年說著，一隻手拍了拍婁景的肩膀：“我不管他是何身份。他是真的有身份也好，還是單純的算命也罷，他都不是我值得相信的物件，小景，該怎麼做，為師認為你是知道的。”
婁景沉默著點了點頭。
幾日後。
婁景最近這兩天也一直都有來醫院照顧段序，因為段序說他從未有過被人照顧的經歷，他只是獨自一人，而段序也再沒有說過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日子過得很平常，很快就到了可以出院的日子。
“醫生說因為你這個發病的原因始終存在著一些不解的問題，但是你卻慢慢的恢復了，但是怕你腦袋裡有什麼像‘定時炸彈’一樣的不可控因素存在，以後一個月就來一次醫院。”
段序覺得這簡直就是小題大做，剛要開口拒絕，婁景說道：“我會陪你來。”
段序還是覺得有些話需要說清楚，“這不合適。”
婁景：“有什麼不合適？”
“你我對於彼此的認識也就僅此而已了吧？於情於理，我欠你的有點多，這都不合適。”
不過段序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但是無論如何段序都不希望用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來完成任務。
對於段序來說，死過一次後，好像也沒什麼好怕的了，這要是放以前，腦袋裡有什麼問題，段序怕是要在醫院住上個把月才罷休，這死過一次，惜命的“毛病”倒是沒有了。
婁景還是親自送了段序回家，而且很自然而然的跟了進來。
段序正要開門，看樣子婁景在等自己開門然後在進去坐坐？
不至於吧……
段序想要開啟門的手一滯，身體有些僵硬的轉過來對上了婁景沒有任何神色的眸子：“我說……我到家了，你，不回去嗎。”
婁景這才有些神情變化，“不請我進去坐坐？照顧你這麼多天？”
段序啞口無言，好像自己一瞬間變成了不講理的那一個，從婁景嘴裡說出來的這話，怎麼讓人覺得有些忘恩負義啊？？？
“咳咳咳……”段序接著道：“沒，沒有，進來吧，就是我家這麼多天沒收拾了，應該有些髒，你別介意。”
婁景道：“明天有空嗎？帶你參觀參觀壁畫。”
段序點了點頭：“好啊……”段序說著愣了一瞬，“呃……明天不是星期一嗎？”
婁景並沒有聽懂段序的意思，直言道：“什麼？星期一怎麼了嗎？”
段序也是同樣一臉疑惑的看著婁景，“星期一閉館啊？”
“我太爺爺都沒有說過星期一有閉館這種說法。”
“你……你太爺爺多大啊？”
“？他老人家都走了快十年了，如果還在的話，怎麼說也要92歲了。”
“……”
段序幾乎是腦袋宕機了幾秒鐘，這幾秒鐘的時間裡段序努力接受著婁景所說的一字一句，心中卻不知道驚呼了多少遍，段序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自己比婁景的太爺爺還要大36歲……
段序抬頭看向婁景，“你太太爺爺呢？”
這句話讓婁景又重新覺得段序可能是真的腦子有點問題，“你上次在醫院，醫生不是說你腦子康復了嗎？”
段序撇了撇嘴，“我神志清醒。”
“我沒見過他，只從太爺爺口中提起過，他應該是兩千年的。”
聽到這，段序瞬間瞠目結舌，“什麼！？？2000年？”
段序內心os：“我比你太太爺爺還要大！救命啊！”
婁景越來越看不懂段序，但婁景藏不住話，想問什麼從來都是直說，也從來都不拐彎抹角，婁景咂了咂嘴：“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段序連忙搖搖頭，擺了擺手道：“沒有沒有……不過，我明天真的要上街了，我最近這生意不太好，博物館……改日有時間我再來找你吧……”
“你在哪裡算命？”
“啊？”段序被問的有些懵，直接被人問在哪裡算命總感覺自己是在宣揚一種什麼不好的觀點，甚至像是在當街實名制實行詐騙一樣……
段序也不好不回答，只得道：“呃……就在旁邊那個大公園前面，怎麼了嗎？”
“沒什麼，就問問。”
段序點了點頭，“哦……”
走進段序家，婁景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道：“你喜歡復古風？”
段序有些不理解婁景的話：“啊？我這，很現代啊？”
“我在我太爺爺的相簿裡見過這種裝修風格。”
段序：“……”
婁景的語氣和眼神都透露出了真誠，好像是真的很真誠的在問段序這個問題一樣，段序並不打算再過多的去解釋什麼，既然婁景覺得自己喜歡復古風，那就復古風吧，段序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死前生活了這麼久的家居陳設，在這裡變成了別人口中的復古風。
一通電話打破了房間中尷尬的氣氛，婁景的手劃破空氣，“師傅。”
段序沒有聽別人打電話內容的習慣，於是識趣的走到了廚房接了兩杯水。
接完水婁景剛好接完電話，段序將水遞給婁景：“有什麼事嗎？”
婁景接過水喝了一口道：“是，我師傅讓我回去，博物館有些事。”
“師傅……？”段序回憶了一下當天自己“從天而降”與他們二人面面相覷的畫面，這才想起來在婁景身旁還有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
“啊……那天和你在修復室的那位嗎？”
婁景點點頭，“嗯，還有事等我回去做，我先走了，有空聯絡。”
“嗯。”段序客氣的回了聲，“有空可以來玩。”
翌日。
段序給這個簡陋的小攤子畫了一些紙質“牌匾”，不過段序的畫技實在是一言難盡，有著幼兒園的水平。
“給我也算一卦。”
段序聞聲抬頭，“婁景？”
婁景說著半蹲在段序面前伸出了手：“讓我看看你有多準。”
段序淺笑一聲：“咳哈，行，我給你算算。”
有時候段序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代入這個角色這麼迅速，明明昨天沒有來這裡擺攤都還在嫌棄自己的這個不像話的工作，今天卻還是認命的出來擺攤了。
段序閉上眼掐指一算，擺出很正經的樣子低沉著嗓子道：“嗯……我看這位先生面相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啊~小的這掐指一算……”段序頓了頓，睜開眼睛觀察者婁景的表情，接著道：“你命裡缺一樣東西~”
婁景有些不解：“什麼？”
段序收回了最開始擺的架子，清了清嗓子，“咳咳，這個嘛，就要你自己去尋找了~”
“孩子！我的孩子呢！還看到我的孩子了？！”
一聲女人焦急的呼喊聲，列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女人吸引了過去，段序和婁景也不例外，段序始終坐在那裡，不過身子早就歪到了一旁，“怎麼回事兒？”
那女人許是太過著急，說過也有些不利索，“我孩子剛剛還在這裡，這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怎麼辦啊……”
段序看著眼前嘈亂的景象，身子向後傾了傾，聲音極低地喚著系統：“系統，幫我找到那孩子。”
系統：好的。
一瞬的間隙，一組圖片出現在了段序眼前，一旁婁景扶住了那女人，安慰著：“別急，報警讓警方去找，孩子照片有嗎？我們也可以幫你找。”
（系統所顯示出來的圖片只有段序可以看到，系統的聲音也只有段序可以聽到，但是段序和系統說話，旁人可以聽到以及看到段序在對著空氣說話。）
段序接著低聲喃喃道：“有導航嗎？”
系統：已傳送到您的內建晶片中，輕觸即可檢視。
“行。”說罷，段序起身拍了拍身下的浮土，走到婁景身邊道：“你幫我看一下我的攤。”
婁景：“？”
段序補了句：“我這攤要是被城管沒收了你就完蛋了。”
透過系統“外掛”，段序很快來到了the Yangtze River流經江城的這附近，最重要的是找到孩子，段序問道：“系統，孩子呢？你不是說在這裡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