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私奔
凱莉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天后來。
沈聽擇在她說完那句話之後, 沉默了很久,微弓的身影被陽光拉得很長。她無法感知他的全部情緒,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心裡堵得要死, 連呼吸都不暢。
去他媽的, 怎麼明明是他們兩個的事,她也跟著這麼難受啊。
四目相對的僵持最後以沈聽擇轉身離開收場。凱莉衝著他的背影問:“你去哪?”
可回應她的只有風聲。
那晚十一點多,她託人在酒吧找到了沈聽擇。傳來的簡訊裡,沒有旁人, 連最躁動的聲色都不願光顧他那個角落。半邊肩陷在昏暗裡,他側對鏡頭, 獨自坐著,手肘撐在膝蓋上, 一杯接一杯慢吞吞地在喝。
面前已經倒了兩排酒。
第二天一早她得知了沈聽擇回國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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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倫敦意外的多晴少雨, 而八千多公里外的北江依然溼熱。
飛機落地, 沈聽擇剛走出航站樓,一輛gtr停在他面前。車窗被降, 空調的冷氣拂面,有張笑嘻嘻的臉露出來, 喊他一聲擇哥, 讓他趕緊上車。
沈聽擇點頭,把手機放回口袋, 拉開車門坐進去。
陸嘉言重重地發出嗤笑,改為拎起沈聽擇的領口,迫使他看向自己,一字一句地撂道:“裴枝如果有任何差池,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直到走廊由遠及近地傳來腳步聲,沈聽擇剛抽回一點神,還沒來得及偏頭去看是誰,整個人就突然捱了一拳,力道大到踉蹌,手撐了把牆壁才站穩。
兩秒後換來的是沈聽擇的一記輕呵:“陸嘉言,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沈聽擇也沒多好過,嘴角開始滲血,他把陸嘉言的手狠狠一甩,渾身的情緒繃起來,宛如一頭困獸,視線透過那塊玻璃,死死地盯著裡面的裴枝,“你以為我想嗎?我寧願躺在那兒的人是我!”
等到病房門口的時候,他卻慢慢停住了腳步。門上的玻璃窗視野有限,但足夠他看清裡面的場景。
垂在身側的手瞬間握緊,沈聽擇後退一步,退回空蕩的走廊,背抵上泛涼的牆壁,頭微仰,喉結艱難地滾動一下。
臉往一邊側,他抵了下齒間迅速瀰漫開來的血腥味,猛地抬頭看向來人。
這一層屬於住院部,走廊很靜,陽光照不進來,在七月末的盛夏,竟透出一股涼意。
半小時後,車在城南的軍區總醫院前停穩,沈聽擇撂一句“謝了”就推門下車。
在意識到他總算沒有失去裴枝的這個事實後,強撐了這麼多天的情緒終於潰不成軍。
相比之下沈聽擇顯得淡漠, 他向後靠著椅背, 視線掃著窗外的街景,低聲哼笑:“行了,自己想玩別打著我的主意啊。”
消毒水味撲鼻,人潮不及其他公立醫院擁擠,但也不能算少。沈聽擇看一眼指示牌,徑直上到十七樓,又直奔走廊盡頭那間病房。
李浩嘿嘿也笑兩聲,見沈聽擇看起來好像很累,又默默把嘴閉上。
李浩等他繫好安全帶, 一腳油門駛入車流, 按了鬧哄哄的音樂,側過半邊臉笑問:“擇哥, 今兒回國怎麼沒提前說一聲啊?兄弟們高低給你整個接風宴啊是不是?”
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陸嘉言站在那兒,眼睛通紅,像熬了一宿,頭髮也亂,拳頭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他還想揍第二拳,但很快被沈聽擇抬手止住。
窗簾拉一半,明暗也就分半,斑駁不清。裴枝和他直線距離只剩五米,病床被小幅度地抬起,有兩個護士在給她換藥。她靠著枕頭,眼睫低垂,整個人安靜又乖順的。
冷眼掃過來,氣氛一下變得劍拔弩張,兩人都壓著怒火對峙,陸嘉言指了下病房,幾乎是吼出來的:“你他媽的就是這樣愛她的?”
痛處被戳,局面再度面臨失控。
“沈聽擇!”伴著這一聲叫喚的,還有高跟鞋清脆又刺耳的聲響。
沈聽擇明顯怔住,然後視線和陸嘉言錯開,他看著薛湘茹的臉一點點從背光到清晰。
陸嘉言聞言也鬆了手,下意識地回頭去看。
薛湘茹很快走到兩人面前,她先打量一眼沈聽擇臉上的傷,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從包裡拿出兩片酒精棉片,“去處理一下。”
沈聽擇不接,“我沒事……”
“我不想說第二遍。”
沈聽擇離開了。
走廊上只剩陸嘉言和薛湘茹兩個人,氣氛詭異又安靜,直到陸嘉言開門見山地打招呼:“薛阿姨您好。”
“我是陸嘉言。”
短短十個字,點到為止。
果不其然薛湘茹在聽到這個名字後愣了下,看向陸嘉言的神情變了點,“你是……許老的孫子?”
薛湘茹比誰都清楚,放眼整個圈子,許家讓人生畏的不僅是錢,更是背後深不可測的權。她前幾年和許家打過交道,知道許世友膝下有過一個女兒,但年輕時跟人私奔到南城,後來又因為心臟病早逝了,留一個孫子。
陸嘉言對她的打量照單全收,不以為意地嗯了聲。
但短暫的驚訝之後,薛湘茹又變成那副波瀾不驚的笑面虎,她努了眼病房方向,“看樣子,你是來探望裴枝的?”
陸嘉言偏頭瞥著薛湘茹,漫不經心地遞給她一個不然您說呢的眼神。
“那她和你……”
陸嘉言知道薛湘茹想問他的是兩人什麼關係,連帶著沈聽擇剛才那句別太把自己當回事,狠狠拉扯著他的理智。深吸一口氣後,他冷聲回道:“朋友。”
“是麼?”薛湘茹淡淡地笑了下,又盯著陸嘉言兩秒,將多出的一片酒精棉片遞給他,提醒道:“你的手也破皮了。”
陸嘉言垂眼看著酒精棉片,又看了看薛湘茹。他怎麼會聽不懂她的四兩撥千斤。
如果他真的是以一個普通朋友的身份出現在這兒,何必和沈聽擇這樣大打出手,差點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見陸嘉言沉默著不接,薛湘茹也不惱,往他掌心一塞,話卻毫不遮掩的,“看得出,你喜歡裴枝。”
陸嘉言不置可否地笑:“是啊阿姨,不瞞你說,今天我就是要來帶裴枝走的。”
薛湘茹聞言似是沒想到陸嘉言會這麼說,默了一瞬後搖頭,又像只是在怪罪他的無理取鬧,“裴枝的傷還沒好,你要帶她去哪?”
“我是學醫的,她的傷我自然會幫她治好。”
“可是如果今天我不讓你帶她走呢?”
氣氛隨著話落瞬間僵住。
過了不長不短的半分鐘,陸嘉言倏地嗤笑出聲:“那薛阿姨你呢,又憑什麼把人扣在這裡?”
薛湘茹抬眸,一雙被歲月沉澱過的眉眼精緻卻也鋒利,她迎上陸嘉言的目光,莞爾道:“就憑裴枝喜歡的是我兒子……”
“還有,別用扣這個字,多難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