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錯認白月光的帝王重生了 喃受 加書籤 章節報錯
第五十八章
夜裡, 整個皇城都陷入一種恐慌之中,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犬吠雞鳴此起彼伏, 間或夾雜著孩童的哭喊聲, 以及大人們壓低的勸哄聲。
沈琉墨他們自然也被這種氣氛感染, 在黑夜中披著外衣圍坐在一起。
另外幾人多少經歷過許多相似的場景, 所以並沒有多少恐懼。只有沈琉墨,懷著身孕蕭吾泠也不在身邊,姜璃和張津易擔心他適應不了, 就都來了沈琉墨的房間。
他們這邊周圍的院子都是空的,許久無人居住, 士兵們整齊的腳步聲久久遠去, 沈琉墨才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說到底還是怕被發現,怕萬一被抓, 會成為蕭吾泠的軟肋。
“這些應當是祁王的人。”姜璃道,“不知陛下他們如何了。”
“他們有應對之法,不必擔心。”張津易豎起耳朵,仔細聽著聲響, 等街道徹底安靜下來才點燃了燭火。
眾人的臉龐在昏黃的燭光中影影綽綽, 沈琉墨心底也安定了幾分, “陛下說宮裡有諸多侍衛,皇城內外也安排了很多將士,不過真打起來, 想必會死傷眾多。”
場面忽然安靜下來, 只要有戰爭就會有傷亡, 誰都不喜歡戰爭,卻又避免不了戰爭。
本就怕引來旁人,張津易踢了個石子過去正中張泓琰的膝蓋,後者沒有防備,猝不及防摔了,張津易也叫停了暗衛們。
第一次聽沈琉墨說起夢境中的內容,張津易對夢中有人會抓他一事顯得十分驚訝,“什麼人會將我抓起來研究接骨的神藥。”張津易旁的不多,逃命的手段最多,他若真想桃,蕭吾泠都不一定抓住他。退一萬步講真有人能抓得了他,他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為其賣命研究呢,對於沈琉墨的夢境,張津易持懷疑態度。
“等這次結束, 估計就能徹底安定了。”姜璃率先打破了這片沉寂。
院子裡裡外外全都是暗衛,但從外看這只是一座無人的院落,也沒人會主動靠近這裡。
雖然對張泓琰的觀感並不好,但好歹是張津易的師兄,“既然是他,就讓暗衛別打了吧。”
他不去在意模稜兩可的夢境,朝外一看問身旁的姜璃,“發生什麼事了?”
這一看不要緊,外頭竟然是張泓琰。
“不過現在是不可能的了,頂多也就這點氣候。”蕭吾儻的招數他們已經瞭如指掌,想來翻不出太大的水花了。
“外頭打起來了,沒事,暗衛能應負的了。”二人小聲言語,張津易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沈琉墨醒了也走了過來,“放心,不是祁王的人,是張泓琰那個傢伙。”
這話一出,姜璃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印象當中,只有老七需要這種神藥。”但姜璃是不太相信蕭吾諒會做這種事的,“我與老七接觸過幾次,他不像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因著蕭明裳的關係,姜璃與蕭吾諒算是幾人中最為熟悉的了。
“我說呢,原來是你!”張津易就尋思好端端的,怎麼會有人讓他研究什麼神藥。
怕張津易多想,沈琉墨並未將夢中的全部情況說出來,只說有人讓他研究接骨的神藥。
一陣風捲殘雲,張泓琰揉著肚子打了個嗝,“可能是你師兄我太負盛名,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要抓我,還有個瘸子找我治腿,我說我只會用毒,根本不會治腿他還不信,我差點死在他手裡。”
“若他真能做出這種事,便不值得陛下和公主這般對他。”沈琉墨自然也不希望是他。
外頭的聲響也慢慢驚醒了沈琉墨,睡夢中本就不算安穩,沈琉墨滿頭大汗醒來,看到姜璃心裡才踏實了些。
沈琉墨在這裡,結合上次沈琉墨見了張泓琰之後的反應,還有柳昱被下的毒,張津易現在一點都不想看到張泓琰,乾脆讓暗衛們對付他,自己在窗邊看熱鬧。
當然,這不包括特意找來此地的人。
“師弟你越來越不可愛了。”張泓琰嘀咕道,老實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我幾天沒吃東西,師弟行行好,救師兄一命吧。”他癱軟身子往張津易身上撲過去,張津易嫌棄地一躲,去開啟了自己房門,先讓張泓琰去自己的房間待一會兒,順便讓人弄了點吃的來。
張泓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張津易過去踢了他一腳,“喂!趕緊起來別在這裡丟人現眼。”
張津易從沒見過這個傳說中自砍雙腿的睿親王,沈琉墨只在去年的春節宮宴上見過一次,接觸不多,也就不瞭解。
“若真是他,陛下和公主估計都要難以接受。”三人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感情依舊十分深厚,不然蕭吾泠不會將富庶繁榮的封地賜給他,蕭明裳也不會每年都要抽空去江南看望幾次。
“瘸子?”張津易面容一變,聯想到沈琉墨的夢,這個瘸子不會是睿親王吧。
“他非說我是張神醫,身邊高手眾多,我又打不過就只能跑,不過跑之前我說我真不會治腿,也不是張神醫,讓他找你。”話音剛落,張津易兀的一拳頭掄了過去,張泓琰毫無防備,捂著臉痛苦地嚎叫一聲,“你幹嘛!”
“這麼打下去萬一引來旁人可就暴露了。”姜璃出聲勸道,沈琉墨也點頭應和,張津易心想確實,於是只好出面制止了暗衛。
張泓琰狼吞虎嚥,看起來是真餓了力氣的模樣。
這人招式狠辣,要不是他們人多,或許還真不是對手。
“你怎麼回覆的?”
“祁王實力強悍,短時間內恐怕不會結束,只希望別傷及無辜。”姜璃面色些許沉重,“若不是陛下提早知道做了防範,以祁王的攻勢,保不準真會發生什麼。”
“快去睡吧,我和張太醫在這兒守著你。”姜璃輕聲道,張津易也從旁附和。
“別打了,我來收拾他。”暗衛們立刻停手退下,只是依舊對張泓琰十分忌憚提防。
沈琉墨不敢睡就是怕他們都走了,空蕩蕩的房間他一個人難免害怕,姜璃這話安慰到他,沈琉墨打了個哈欠,點點頭起身去床上睡了。
幾人又聊了幾句,黑夜太長,沈琉墨難免睏倦,揉著眼睛強撐著睡意。
“但願吧。”沈琉墨沉聲道,與他們說起夢裡那人,“萬一幕後之人另有其人,這次只是對付了祁王,難保那人不會另有行動。”
“你這是去哪兒了,把自己搞成這樣。”張津易眉頭緊緊蹙起,很少看到張泓琰這般狼狽的模樣,畢竟這人除了那張恐怖的□□,其他方面十分注重君子端方的形象。
“他怎麼來了?”沈琉墨訝然,顯然沒想到張泓琰會找到這裡。
外面猛然響起打鬥聲,張津易和姜璃皆是一凜,隨後二人交換一個眼神,姜璃在床旁守著沈琉墨,張津易則是透過窗戶的縫隙往外看去。
“去了一趟北邊,差點沒回來。”張泓琰嘟囔道,就差把臉埋進碗裡。
張泓琰吃力得對付著幾個毫不留情的暗衛,見到張津易就跟看見救命恩人一樣,“師弟!你趕緊讓這些人停下,師兄我快要挺不住了。”他扯著嗓子喊道。
後半夜外頭又亂了起來,刀槍揮舞,短兵相接,仔細辨認能夠聽見是兩方交戰的聲響,張津易壓低了聲音,“看來還是一場惡戰。”
“私闖民宅,打死他都是活該。”張津易撇撇嘴,多半是因為知道他在這裡,張泓琰才找來的,“自小我在哪兒他都能找到,這次多半也是。讓暗衛收拾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也不錯。”張津易心裡還記恨著張泓琰隨便把毒藥給別人卻害了柳昱的事,心裡的惡氣還沒出。
“你說的這個瘸子,來頭可大了。”張津易沒好氣道,“行了,你就先在這裡住下,沒事不要到處亂跑。”
張津易都沒發現,他已經相信了沈琉墨所謂的夢境。
看著張津易的背影,張泓琰舔了舔嘴唇,灰白的瞳仁一閃而過,腦子也有些不太靈光。
重新回到沈琉墨的房間,張津易一屁股坐下,端著茶水猛喝了一口,開口便道,“殿下的夢不會是真實的吧。”
他只是隨口一說,卻也代表有了這個懷疑。沈琉墨從很早之前就覺得夢境是真實的,所以張津易這話一出,沈琉墨眼神變是一暗。
“怎麼,是發生什麼了嗎?”他試探道。
“剛才那傢伙說在北邊差點被一個瘸子抓住,那瘸子還讓他研究接骨的神藥。”
這顯然是對沈琉墨夢境的一種證實。
“夢裡到底還發生了什麼?”看到沈琉墨凝重的臉,張津易也有些慌了。
“我研究出來了嗎?保沒保得住小命?”
沈琉墨看看張津易,看看姜璃,最後搖了搖頭,“或許不是真的呢。”
這話是安慰人的,但張津易半點沒被安慰道,“我難道真被囚禁起來沒日沒夜的研究?那還不如死了。”他又將求救的目光落在姜璃身上,“姜駙馬,這個睿親王到底是何方神聖啊,難不成比陛下還厲害?”
“你不要太緊張了。”姜璃勸他,“殿下夢裡的一切與現實都是相反的,比如陛下對殿下的態度。夢裡江山易主,你才會被人囚禁,現在一切還未發生,說不定根本不會發生,你不要提早擔憂。”
道理是這樣,張津易還是煩亂,揉著腦袋滿臉憂愁。
沈琉墨與姜璃一樣覺得這些事都不會發生,但他對夢境有不一樣的想法。
“或許,夢中都是前世,這一世因何而發生了扭轉,才避免了前世的所有悲劇。”這就是沈琉墨的真實想法,也是他這幾個月一直在思考的。
每與蕭吾泠聊起夢境,聊起夢中那個對他截然不同的蕭吾泠,蕭吾泠的態度都會很奇怪,這也加重了沈琉墨的懷疑。
現在外頭已經風平浪靜,說明事情已經控制住了,蕭吾泠勝券在握,夢裡的一切不會發生,至少柳昱和張津易不會出事。
“但願吧。”張津易沉悶道。
幾人沒聊幾句,屋內突然響起淅淅索索的聲響,沈琉墨就像心有靈犀一樣,往密道的方向一看,果然見蕭吾泠走了出來。
“陛下!”他站起身就往蕭吾泠跑去,後者張開雙臂環住他,“這幾日還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屋內沒有外人,沈琉墨也沒有什麼好拘謹的,他想抱住蕭吾泠的腰,但是肚子太大妨礙了他的動作,唇瓣微抿,露出一抹委屈,蕭吾泠只好攥住他的手親了親,“想朕了?”
自然是想的,一日不見他都要想,還偷偷哭了,但是太丟人他不想說。
張津易和姜璃見他倆膩在一起,不約而同都離開了,幾個下人也都退到外間,蕭吾泠直接把人帶到了床上。
“一整晚都沒睡好是不是?”蕭吾泠輕觸著他精緻的眉眼,見他眼底掩不住的倦意,想來這幾日都未睡好。
“宮裡結束了嗎?”沈琉墨答非所問,不想讓蕭吾泠擔心,蕭吾泠蹲下把他鞋子脫掉,他便在床上坐好等蕭吾泠來。
“嗯,蕭吾儻已經被關押了,他的黨羽投降的投降,不想投降的朕便讓人都殺了。”
“那就好。”終於安定,沈琉墨也不用再跟蕭吾泠分開。
“先睡會兒吧,睡醒我們就回宮。”
“好。”沈琉墨枕著蕭吾泠的手臂,抻著腦袋在蕭吾泠唇上吻了下,終於能睡一個踏實的覺。
蕭吾泠和他一樣,也是幾日沒怎麼入眠,如今軟玉在懷,在沈琉墨額上輕碰了下,也輕闔雙眸睡了過去。
等二人睡醒,外頭天色已然大亮,柳昱和蕭明裳也在,十分熱鬧。
“我好像聽到皇姐的聲音了。”沈琉墨迷迷糊糊在蕭吾泠懷中醒來,眼睛都未睜開便道。蕭吾泠比他早醒,這會兒已經清醒了,看到沈琉墨依戀的小模樣心底止不住發軟,“嗯,他們都來了,墨兒再睡會兒還是起身?”
“唔,不睡了。”伸出胳膊放在外頭,蕭吾泠坐起身將人抱了起來,留他靠在床頭繼續迷糊著,蕭吾泠洗漱完,順便拿了一張溫帕子來給沈琉墨擦著臉,沈琉墨這才慢慢清醒。
睜開一雙朦朧的睡眼,蕭吾泠捧著他的臉親了親,“乖,裡衣換不換?”
“不換,昨晚剛穿的。”沈琉墨對他柔柔一笑。
“好,外面冷,多穿一件吧。”蕭吾泠拿著衣裳給沈琉墨穿上,沈琉墨只管伸胳膊伸腿,彎腰彎不下,穿好了衣裳蕭吾泠又給他穿鞋。
垂眸看著蕭吾泠,沈琉墨把赤·裸的足踩在了蕭吾泠肩膀上,被蕭吾泠看了一眼就又踩了一下,自己在一旁笑。
本來還想冷臉逗他一下,被他一笑蕭吾泠瞬間沒了脾氣。
穿上了一隻腳,蕭吾泠捏著他踩在自己肩膀的腳,鬼使神差在他皓白的腳背上親吻了一下,而後像個沒事人一樣給他穿上鞋襪。
“好了,下來吧。”蕭吾泠站起身,沈琉墨不好意思地垂著腦袋,“你幹嘛親我腳啊。”
“你腳香。”蕭吾泠調笑道,又故意低頭猛地湊過去想親他嘴,沈琉墨嫌棄地趕緊伸手阻止,“不要!”
“怎麼不要。”蕭吾泠不依他,圈住不讓他跑,“說說怎麼不要?”
“你親我腳了。”沈琉墨躲著他不時的偷吻,“哪有親了腳又親嘴的!”
“朕都不嫌棄,你自己還嫌棄。”逗他一會兒,等他氣喘吁吁蕭吾泠就收斂起來,沈琉墨趕緊躲到一旁,“我餓了。”
“好,先用膳。”
沈琉墨放鬆了下來,自己去淨口洗漱,用完膳二人才到院子裡和其他人匯合。
“張太醫,你師兄呢?”沈琉墨一來便問,一大早似乎也沒聽到那人的動靜。
“還在睡呢。”張津易心虛道,偷看了一眼柳昱。
房間一共就那麼多,張津易只能讓張泓琰跟自己一個房間,主要是小時候他們經常睡一起,張津易就沒想那麼多,結果誰能想到柳昱一大早就來了,可想而知柳昱推門進來看到張津易床上多了個男人,臉色還有多麼難看。
任他脾性再好,也接受不了這樣,壓抑著火氣一直在屋裡坐著,眼神凝著床上的兩人。
睡夢中張津易只覺得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睜眼看到柳昱在一旁隱忍怒意,蹭的一下就坐了起來。
最後的結果就是柳昱一言不發走了,張津易趕緊追出來哄,雖然哄得人沒走,但是一早上也沒跟他說話。
張津易討好地朝著柳昱笑了笑,柳昱冷哼一聲,難得冷了一張臉。
“呦,這時候還有蚊子啊?”蕭明裳突然指著沈琉墨的脖頸一臉驚訝道,沈琉墨不明所以,疑惑地摸了摸脖子,“怎麼了嗎?”
“看來是有一隻大蚊子。”蕭明裳瞅蕭吾泠一眼,“真是畜生啊,懷孕八個月的孕夫都下得去手。”
蕭吾泠臉色一黑,“你要是慾求不滿,朕就做主給你找幾個面首。”
“呃,不必了!”蕭明裳像是被拿捏了命脈一般,哀求地目光看向蕭吾泠。
她不敢了還不行。
本來姜璃好久都不理她,蕭明裳已經獨守空房十幾日了,可不能因為蕭吾泠一句話,今日還是抱不到人。
沈琉墨此時也反應了過來。環視四周,見他們神態各異。
姜璃表情淡淡的,蕭明裳和他說話,他也搭話,就是看起來冷冷清清的不怎麼走心。柳昱表情更差,臉色又黑又沉,沈琉墨心想看來一早上發生了不少事情。
幾人商量著準備回宮,張泓琰這時才從房間裡走出來,看到這人,柳昱臉色更差了,甩袖就要走。
“哎哎,柳昱!”張津易暗地裡給柳昱使眼色,又小聲道,“我錯了我錯了,你別生氣了求你了。”
“呵。”目光落在張津易身後的張泓琰身上,張泓琰打著哈欠,似乎並未注意到他。
“一大早的,真夠熱鬧啊。”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張泓琰身上,張泓琰卻揉了下額角,眉頭輕皺,透過眾人將一雙灰白的眼落在了沈琉墨身上。
二人一對視,沈琉墨心頭泛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這人,似乎比上一次見面時還要詭異。
淺淺與沈琉墨對視一眼,張泓琰的目光便轉移到了沈琉墨隆起的腹部,眼神變幻莫測。
“殿下腹中的胎兒幾個月了?”張泓琰突然問道。
“快要八個月了。”沈琉墨回覆他,張泓琰嘖嘖幾聲,面上神神叨叨,看的張津易想抽他。
“你想說什麼就說。”張津易知道張泓琰懂得一些玄遠詭譎的內容,張泓琰卻只是用一雙瞳仁直勾勾看著沈琉墨,沈琉墨渾身一涼,便覺得心中一緊。
“殿下這個孩子可不容易。”張泓琰道,只見他嘴唇微動似乎在說著什麼,沈琉墨卻聽不太清,眼前突然模糊起來,畫面顛倒,他捂住肚子悶聲一聲,只覺腹中一陣劇烈疼痛。
耳邊是眾人的驚呼生,還有下人焦急的喊聲,但沈琉墨卻從這些人的聲音中準確辨別出了張泓琰的。
只聽他道,“違背生死輪迴的孽胎,不該存留於世。”
沈琉墨想要反駁,他想說他的孩子不是孽胎,是他期待已久的珍寶,卻被疼痛奪走了思緒,無心反駁。
下`身不斷湧出溫熱的液體,哪怕沒經歷過沈琉墨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似乎是要生了。
蕭吾泠方寸大亂,一時之間頭腦發懵,直到被沈琉墨緊緊掐住了胳膊,才終於反應過來。
“產婆!快去叫產婆!”張津易拔腿就往外跑去,其他幾人手忙腳亂的準備著。
才八個月,根本不是生產的時候,而且還是在這個簡陋的院子裡,蕭吾泠安撫著沈琉墨的情緒,回憶著之前張津易說的,帶著沈琉墨在院子裡一圈一圈的走。
下腹的墜痛十分劇烈,肚子一縮一縮的疼,沈琉墨根本沒有力氣行走,蕭吾泠就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哄著,聲音放的極輕極柔。
那邊,打聽到最近產婆的住址,張津易直接衝了進去,那產婆三魂七魄都要嚇飛了,一聽張津易說請她接生,給黃金百兩,心裡那點氣立馬就消散了。
產婆到的時候,沈琉墨已經被攙扶到了床上,燒開的熱水,乾淨的布巾,剪刀等等,已經全部準備齊全。
沈琉墨大大口大口喘著氣,腦海中各種畫面翻飛,一會兒是蕭吾泠說他不知廉恥,一會兒又將他摁在窗邊,毫不留情地貫穿。
可明明是未曾發生過的,沈琉墨心中的猜疑更重,很快又被下腹劇烈的墜痛折磨的奄奄一息。
一屋子有男有女,產婆見狀扯著嗓門讓所有人都出去,尤其是男人。
哪怕心裡擔心,為了沈琉墨的名聲著想,眾人還是紛紛離開,蕭吾泠本想留下,可他留下幫不上什麼忙,產婆說房裡不能有男人,蕭吾泠只好讓阿七在一旁守著。
房門被關上,外面只能聽見沈琉墨壓抑的痛呼,眾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蕭吾泠佇立在門口,重重吐著氣,心裡不住的默唸一定不會有事的,他陰翳的眼神落在張泓琰身上,張泓琰渾身一僵。
“陛下,我說的都是實話。”他可沒騙人,這孩子要是再不生產,怕是連沈琉墨也帶走了。
“本就是違背天機,逆天改命。”張泓琰道,他口中的話或許其他人不懂,但蕭吾泠是懂的。
是啊,本就是逆天改命,哪有這般的好事。
可哪怕要遭報應,也該是他,為何要落在他所愛之人身上。
屋內沒有什麼聲音,可正因如此,氣氛才更加壓抑,蕭吾泠站在門前一動不動,屋內沈琉墨滿頭大汗,只能聽到產婆不斷催促他用力,可他一點力氣也沒有。
“哎呦,這位夫郎!您不能這樣啊,您再不用力這肚子裡的孩子可就危險了!”產婆嘴裡不停唸叨著,做慣了力氣活的手掌不停往下推著沈琉墨的肚子。
本就疼痛難忍,產婆的動作讓沈琉墨簡直生不如死,但也正因此,他才恢復了幾分神智。
對,孩子……
他不再想腦海中走馬燈一般的畫面,手指緊攥著身下的布衾,雙腿敞開著,拼盡全身的力氣。
他咬著下唇,產婆讓他大口呼吸,“再使勁!使勁!”
他用力吸氣,像是被一雙手緊緊攫住,下腹疼得他身子發顫,哪裡還有力氣。
可是不用力他的孩子就生不出來,沈琉墨眼角滑落幾行清淚,壓抑的痛哼從唇間洩出,外頭蕭吾泠心跳的更快了。
有了第一聲,疼痛便壓抑不住,陸續響起幾聲痛極的悶哼,不說蕭吾泠,就是其他人聽著心都揪了起來。
“陛下,要不進去吧。”柳昱提議道,臉色同樣凝重,“你在身邊,小墨可能還會好過一些。”
“可是朕……”他滿身凶煞,進去怕衝撞了。
正說著,一聲沙啞的嘶喊聲又傳了出來,讓蕭吾泠身形一晃,高大的身形忍不住踉蹌,被柳昱扶了一把才吻住身子。
“行,朕進去……”他抖著手推開門,踉踉蹌蹌走到沈琉墨身邊,產婆一見他進來,嘴裡哎呦幾聲,“這汙穢之地男人不能進!”
此時的蕭吾泠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他一來便緊緊握住了沈琉墨的手,見沈琉墨下唇被咬得全是傷口,血跡沿著下巴流到了脖頸,手指冰涼潮溼,心疼的不行。
“朕在這兒呢,墨兒,不怕啊,不怕……”尚有幾分神志,沈琉墨無力地轉頭看他,回握著蕭吾泠的手,“皇兒,皇兒,陛下救……”
“不會有事的,墨兒 ,聽產婆的,好不好?”
他想聽產婆的,可他真的沒有力氣,孩子才八個月,是否能夠生產下來他也不知道,心裡又急又怕,偏偏使不上力。
身下有溫熱的液體流出,還有幾分血腥氣,沈琉墨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蕭吾泠心臟撕裂一般的疼,見沈琉墨臉色越發不好,蕭吾泠急了,“朕讓張津易過來!”
“不……”沈琉墨緊緊攥著他的手,“不行。”
萬一被傳出去他如何做人,“不,陛下,我可以的……”
產婆大驚失色,這人是皇帝,那床上這個正在生產的就是……
她後怕連連,虧得沒做什麼,趕緊去觀察著沈琉墨的情況。
一般這種使不上力氣的,大人孩子都活不了,產婆懊悔不已,早知道不貪那個錢,萬一皇后死了,她的小命也難保啊!
“墨兒。”蕭吾泠根本不在乎這些,他只希望他的墨兒能平平安安的,甚至孩子不要了也無所謂,他是真的怕了。
沈琉墨對他虛弱一笑,忍著撕裂的疼痛拼盡全身的力氣,許是不到時候,孩子完全沒有往外出的趨勢。
心底的絕望越發濃重,沈琉墨的心也不靜。
心中的酸澀止不住湧上來,蕭吾泠就在他面前,看起來悲傷不已,焦急難耐,似乎對他的生死極為在意,可如何呢?
那些腦海中湧上來的畫面總不會是假的。
他是因為虧欠,所以才會對他好,沈琉墨苦笑一聲,眼底洶湧的淚水流也流不盡。
明明這一世一切都好,為何要讓他想起孤苦難熬的前世啊。
見他臉色越來越不好,面上的紅潤全然消退,產婆也慌了。
蕭吾泠急切的呼喚聲在耳邊迴盪,沈琉墨心裡那股氣好像突然間就鬆了。
是死是活,好像沒有什麼意義了,他本該死了的。
這一世對他的好也都是虛假的,或許根本不曾有過幾分真心。
“不好,血崩了!”產婆大駭,只見白色的布巾下慢慢浸出大片的暗紅色血跡,產婆一下子就失了力氣。
皇后若是沒了她這條賤命也就到頭了。
蕭吾泠眼中只有那抹刺目的紅,他大聲喊著張津易。
門外眾人一聽血崩,齊齊變了臉色,這可是最為兇險的情況了。
根本來不及顧忌什麼禮節,張津易提著藥箱就衝了進來。
“朕恕你無罪!”蕭吾泠沉聲道,細聽聲線一直在顫唞。
“哎呦!”產婆無力阻攔,高呼不合規矩不合規矩,張津易也只是繞開她,拱手沉聲,“臣失禮了。”
沈琉墨高聳的腹部裸露在外,身下蓋著白色的布巾,現在已經沾滿了血跡。
剛才在外面聽到產婆喊著血崩,張津易一來便在沈琉墨腹部紮了幾根銀針,止住血流的速度,然後提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想法。
“若是任由這樣,殿下遲早……”
“你說。”蕭吾泠唇上失去了血色,“只要能救他,一切都無所謂。”
“為今之計,只能將殿下肚皮劃開,將小殿下取出來。”
“那墨兒……”蕭吾泠的言語忽然頓住,把肚皮剖開,將孩子拿出來,他的墨兒焉有命在。
“臣不敢保證。”張津易還算鎮定道,他並沒有做過,只在小時候看到他的師傅是這樣剖開一個女人的肚子,但是那個女人最終沒有活下來。
師傅當時說是因為沒有把肚子縫上,張津易記住了,但是從未實踐過。
“除此之外,臣也沒有更好的方法。”張津易道,時間不多了,究竟要不要用這個法子,還得蕭吾泠拿主意。
“好。”蕭吾泠無力地垂下眼眸,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緩慢答應,然後蹲在一旁,一直抓著沈琉墨冰涼的手。沈琉墨已經完全沒有了意識,就像是安靜的睡著。
重重吐出一口氣,張津易開啟藥箱,拿出匕首,讓一旁已經僵住的阿七去準備針線。
匕首在火焰上炙烤到通紅,張津易又在沈琉墨下腹倒了許多烈酒,鋒利的匕首與薄薄的肚皮相觸,登時便流出一道濃郁的血痕。蕭吾泠一下一下親吻著沈琉墨的臉,嘴裡不住地哽咽說著不怕,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怕。
昏迷中的人依舊痛得緊皺起眉頭,蕭吾泠眼前一片溼濡,挺直的脊背也彎了下來,眼淚吧嗒吧嗒落在地上,他撫過沈琉墨蒼白的臉頰,“朕在呢,夫君在呢,墨兒不怕……”
張津易滿頭大汗,神情專注地緩慢動作著,一層一層剖開脆弱的皮肉,終於看到一隻還在動彈的小腳時,張津易稍稍鬆了口氣,至少孩子是沒事的。
將孩子緩慢取出來交給產婆,不久後一聲響亮的啼哭傳出,屋外的人以為已經結束了,紛紛鬆了口氣差點跌倒,殊不知屋內正是危險之時。
孩子是取出來了,可是剖開的肚子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縫起來嗎?
張津易已經將針燒紅冷卻後穿上了絲線,當真要縫的時候,又不忍地閉了閉眼。
蕭吾泠捂住雙眼,呼吸聲極為粗重。
血已經止住了,張津易控制住發抖的手,越到這著那個時候越要冷靜,他心裡不斷默唸著。
幾年前他能夠救沈琉墨一命,如今也可以。
用衣袖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張津易口唇乾燥,精神高度緊繃,鼓起勇氣刺穿了第一針。
兩側皮肉慢慢聚攏起來,最後一針落下,張津易幾乎瞬間失去了力氣癱軟在地,蕭吾泠顫聲問他,“如何?”
張津易沒有回答,就這樣坐下地上用手指搭上沈琉墨的脈搏,發現正在慢慢恢復平穩的脈搏後,張津易仰頭倚靠在床邊,許久才悵然一笑,和蕭吾泠對視著。
“陛下,欠我兩條命了。”
“朕封賞你,等回宮朕就封賞你。”知道張津易這樣說就代表已經脫離了危險,蕭吾泠緊貼著沈琉墨慘白的臉頰,喜極而泣,沙啞的聲音不住凝噎,“你救了朕的皇后,朕的太子,朕……”
“不是。”張津易打斷他,吐出胸口的濁氣,覺得現在該把真相告訴他了。
“四年前殿下曾經失去過一個孩子。”
“你在說什麼?”蕭吾泠難以置信,幾乎瞬間白了臉色。
“你們大婚的第三個月,當時正值隆冬,臘月的長階冰涼刺骨,結了一層寒冰,殿下跪了整整兩個時辰。”
“那時比今日還有兇險一些,殿下整整昏迷了十幾日才醒來,寒氣入體,渾身猶如死人般冰涼,雙腿也幾乎不能站立,如今依舊能夠懷上孩子,臣不知是該說陛下的福分,還是殿下的福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