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沈斯舟的生日在四月底, 日曆上來說正是春季，於江城的天氣而言，是春末夏初的時節。
他的性格和他出生的時節一樣, 溫暖而熾熱。
溫意很早就記住了他的生日，高二時從春節便開始攢錢和挑禮物, 想為他過一個難忘的生日。
她當時的壓歲錢都會被父親沒收，只能靠節約平時的生活費，到四月時正巧攢到三百塊錢, 放學後偷偷跑到商場, 買了建築系的小樂高, 早早的拼好, 準備給他個驚喜。
只可惜, 他是在生日前不久轉學的，溫意買的禮物沒有送出去。
今年她同樣從很早前開始想沈斯舟的生日禮物, 早早的在網上定製好了, 今天下午直接拎著蛋糕和禮物來了山木公司。
秦思檸問她覺得沈斯舟值不值得, 她思考了一週。
沈斯舟尊重她的事業, 不會在工作期間打擾她，但在休息的時候會放肆的帶著她玩。
沈斯舟去過她家，清楚李素青的病情, 他沒有嫌棄，反而和母親相處的不錯。
沈斯舟瞭解她的性格，他從來沒有說過她的不好, 一直在鼓勵和誇獎她。
“是啊，我就這樣來了。”溫意彎著唇角，笑得很溫柔，提起手中的東西，“不幫忙拎拎嗎，很重的。”
“謝謝。”他沒什麼誠意的回道。
這樣的沈斯舟, 她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他們雖然在同家公司，但不是同一個部門，業務上沒什麼來往。溫意露出無奈的神色，聲音帶著幾分寵溺：“行行行，不搭理。”
“不巧，她是特意來接我的。”沈斯舟微微側身，擋在溫意麵前，也遮住他投來的目光。
沈斯舟聽見她的稱呼，笑容漸漸消失，回頭面無表情地望著陸景懷。
直到溫意出聲他才回過神來，被驚喜給衝昏頭腦, 連說話都磕磕絆絆的：“你怎麼，也不說一聲，就這樣來了。”
他值得。
“我”沈斯舟被噎住，瞬間洩氣。
沈斯舟聞言連忙接過蛋糕和禮盒，她說：“生日快樂。”
禮盒特別大，包裝的很細心，並沒有特別重，不小心晃動時也聽不到聲響，估計是裡面另外包了一層，他壓根想不到溫意會送什麼。
值得最好的。
他為什麼這麼閒，都不用回家吃飯的嗎？
“我代她回答。”
溫意有點詫異：“去學校？”
他又朝沈斯舟頷首，越過他們往前面走。
“走吧。”
不等溫意開口，沈斯舟又搶先回答：“她沒空。”
他們在路邊攔車，沈斯舟跟司機報地名：“盛睿高中。”
陸景懷故意似的，又偏過腦袋去看溫意，“學妹明天有空嗎，上次我說的展覽，明天是最後一天。”
“好巧。”陸景懷走過來，聲音溫和：“今天不僅碰到小沈，還遇見了學妹。”
沈斯舟的心情頓時愉悅起來，得意的不行：“去吃飯。”
溫意聽見他的稱呼，不由覺得好笑，說道：“他也算是你的前輩，你們又在同一個公司，沒必要鬧得難看。”
心底的失落來不及蔓延，手臂被輕輕拍了下，像是安撫般，溫意走上前道：“學長，謝謝你，我明天沒空。”
“我是在問學妹，沒有問你。”
現在正是堵車的高峰期，車子在路上沒動，溫意在看美術館的官方微博，確認撤展的時間，沈斯舟的目光一直落在禮盒上，好奇裡面的東西，又想等晚點再拆開。
“過生日嗎？”陸景懷低頭看向他手中的蛋糕，真誠地道：“生日快樂。”
“謝謝。”他嘴角漾起笑意，壓都壓不住，問道：“你想吃什麼？我們去吃晚餐。”
溫意關掉手機，轉頭看見沈斯舟解開了禮盒上的繩結，又把它重新系上，然後又扯掉繩子，又還原，樂此不疲的重複。
“行。”
陸景懷微微笑著，輕聲問道：“你和學妹什麼關係，要代替她回答？”
陸景懷只是為了氣沈斯舟玩，根本沒有打算過多糾纏，揚唇道：“好，改天有空再約，不打擾你們了。”
“對，回盛睿。”沈斯舟說：“之前就說過要一起回去的，擇日不如撞日。”
因為工作和亂七八糟的事情，美術館的展覽溫意耽擱至今都沒能看成。
“不要，我才懶得搭理他。”
沈斯舟看著她有些怔愣, 沒料到朝思暮想的人就這樣突然出現在面前。
“我都行的。”
“你要不拆開吧。”溫意忍不住道。
話音剛落，陸景懷從公司走出來，目光落在這邊，溫意察覺到了，視線轉到他身上，禮貌的打招呼：“學長。”
“是啊，學長走了。”他有意的咬重音。
等他離開後，沈斯舟依舊站著不動，溫意戳戳他的手臂，“人走了。”
“不行。”沈斯舟停住手，緊緊地抱住禮盒，像是在抱珍貴的寶貝，“我要等吃蛋糕的時候拆。”
這舉動帶著點孩子氣，溫意不由失笑。
車子到盛睿高中門口，今天是星期六，按照盛睿的制度，高三的學生需要上課。
“保安能讓我們進去嗎？”溫意有點擔心。
“能，先去買個東西。”沈斯舟在對面的餐館裡點了一份套餐，拎著走到門衛室，微微彎腰透過小窗打招呼：“叔叔，我又來了。”
保安轉頭見到他，露出笑臉來：“是小沈啊，又來看母校。”
“是啊，叔叔幫我開下門。”
“好咧。”保安起身拉開旁邊的小門。
沈斯舟把剛買的套餐遞過去，說道：“給叔叔您買的，您要守著大門，肯定來不及出去吃飯。”
保安笑眯眯的接過去，客氣了兩句。
溫意有些意外他們會這麼熟絡，但想到物件是沈斯舟又覺得不奇怪，
他的性格很討喜，嘴甜又大方，只要他願意，可以和任何人成為朋友。
等他們寒暄完，沈斯舟手裡多了個東西，他放進口袋，偏頭看她，“走吧。”
“好漂亮的小姑娘，小沈，這是你女朋友啊？”
溫意和沈斯舟都下意識望向對方，相視一眼後，她笑道：“不是的叔叔，我也是盛睿高中畢業的，回來看母校。”
沈斯舟也解釋：“叔叔，她是我高中同桌。”
“哦哦，都是董老師教出來的學生。”保安說：“進去吧，別打擾學生啊。”
“好，謝謝叔叔。”
學校一進門就是公示欄，溫意走到面前說：“熟悉的位置，我經常上榜的。”
“我也是啊。”沈斯舟揚揚下巴。
“你在整個學校都是獨一份，我可比不了。”溫意打趣他。
學校公示欄很大，大致分為三個板塊，第一個紅榜是給優秀學生用的，第二個是各項活動和比賽的照片，第三個是學校的白名單，上榜的都是犯錯的同學。
溫意最常上的是紅榜，沈斯舟就不同了。
他上學時因為遲到的問題偶爾會上白名單，但由於成績不錯，偶爾也會光臨紅榜，學校的比賽和活動幾乎都會有他，所以中間的板塊也有他的身影。
三塊板上齊的，唯有沈斯舟。
“說明我全面發展。”他還挺引以為傲的。
溫意笑笑，繼續往裡面走，四處打量著，學校裡不少變化，多了些健身器材和長椅，教學樓外牆重新刷漆了，花草也都換成新的了。
現在是晚自習時間，學生們都在教室裡，校園裡只有溫意和沈斯舟。
夕陽透過繁密的枝椏對映下來，金色的碎光灑在在操場上，空中浮動著絲絲縷縷的微風。
她懷念的那段時光重新浮現在眼前。
溫意側目看了一眼身邊的人，覺得現在特別美好。
她說道：“我們去吃學校食堂吧。”
沈斯舟笑了：“我也是這樣想的。”
盛睿高中的食堂味道不錯，溫意有很多年沒有嘗過，沈斯舟買了好幾種，端到桌上說：“我先前回來時也來不及吃，快嚐嚐變了沒。”
溫意挨個嘗過去，記憶中的味道瀰漫開來，她笑眼彎彎的點頭：“沒變！”
“是嗎。”沈斯舟拿起筷子嚐了一口炒粉，“確實，跟以前一樣的鹹。”
高中時沈斯舟就是這樣評價食堂炒粉的，溫意輕哼：“你沒品味。”
他直直地看過來，語氣略微沉了些，意味深長地道：“我怎麼會沒品位。”
溫意和他的目光撞上，又極快的垂下眼眸，忍俊不禁，催促他：“快吃，別浪費。”
“行。”
他們把桌上東西吃的差不多了，再走出食堂時，天已經暗了下來，只有高三的教學樓亮著燈。
漫無目的的逛了一圈，最後走到高二六班的教室門口。
這棟教學樓最近在刷漆，每天裝修聲很吵，學生們都搬到另一棟去上課了，現在教室裡是空的。
沈斯舟像以前一樣，伸手拍了拍六班的班牌。
班牌很高，當年班上只有兩個男生能夠得到，沈斯舟是其中之一。
“想不想進去看看？”沈斯舟問她。
溫意很想，但是空教室通常都是鎖著的。
“打得開門嗎？”
沈斯舟像變戲法一樣的拿出一把鑰匙來，“剛剛找叔叔要的。”
他開啟教室門，裡面空蕩蕩的，桌椅板凳都擺的整整齊齊，黑板上的板報已經褪了色，最後面的牆上還貼著鼓勵的標語“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這棟樓都斷了電，教室裡只有窗外微弱路燈光照進來，溫意找到原先的座位，坐下來看著前面。
沈斯舟站到講臺上，用黑板擦輕敲著講臺，沉聲道：“溫意！站後面去！”
她笑著搖搖腦袋，說他：“幼稚。”
他少年氣的轉了一下黑板擦，放回原位，走過來坐到她旁邊，懶散的往後一靠，“這個位置怎麼能沒有我呢。”
他們當同桌的大半年裡換了兩次座位，在這裡坐得最久。
溫意望著身側的他，心下有些異動，說道：“要不在這裡拆禮物和蛋糕吧。”
也算是彌補當年的遺憾。
“行啊，聽你的。”沈斯舟拿過放在前面的禮盒和蛋糕，小心翼翼的拆開來，“看看你送的什麼，這麼神秘兮兮。”
沈斯舟開啟禮盒後，看見了用展示盒裝著的模型。
模型並不獨特，獨特是模型是他畫的美術館。
一模一樣。
溫意摁開旁邊的串彩燈，小型的美術館在夜色裡熠熠生輝，他又迫不及待的拆開生日蛋糕，淺藍色的奶油底座，最上面畫的是穿著校服的少年。
昨天溫意去商場給秦思檸挑完香水，轉頭走進了斜對面的diy蛋糕店。
她在裡面坐了一整個晚上，從底層的蛋糕，到人物圖案，都是自己親自動手完成的。
“祝沈大設計師早日心想事成。”溫意笑著道。
沈斯舟怔怔地盯著，良久才低聲道：“謝謝你。”
他其實沒有很重視自己的生日，小時候父母忙，不會陪他過生日，後來大多時候是一個人，他沒太當回事。
這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的過生日。
和他喜歡的女生。
“許願吧，壽星。”溫意幫他插上蠟燭，親自點火。
漆黑的教室裡，火燭照在他臉上，顯得格外溫暖繾綣，沈斯舟的眼眸清亮，倒映著燭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許什麼心願都能實現嗎？”他開口道，嗓音帶著啞意。
“說不定呢。”
沈斯舟雙手抵著下巴，十分虔誠的模樣，卻沒有閉眼睛，也直接說了出來，“我喜歡建築，希望我能成為有名的設計師。”
“願望是不能.”
溫意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完，沈斯舟打斷了：“我喜歡美術館，希望我能有一家自己設計的美術館。”
她笑了笑，隨他去了。
“第三個願望——”
他頓了頓，語氣認真：“我喜歡溫意，希望溫意做我的女朋友。”
(本章完)
